李央救下的婢女,回来报恩了。
门被偷偷摸摸打开,一孔武有力的男子拿了一把匕首进门,环视一圈。
胡林和李央被他手中的匕首吓了一跳,皆是不敢开口。
唯独庄冬卿率先举起了被五花大绑的双手,大言不惭道:“这儿。”
都已经开始割了,他妹妹才进来,惊讶道:“哥,他不是皇子。”
男人一愣。
庄冬卿:“先割完!”
许是话语太有力,又或许是和岑砚在一起久了,庄冬卿说话也带了他的气势,总之,男人下意识又划拉了两下,绳子断开了。
少女着急地让她哥哥去给李央解绑,庄冬卿查看周身,还有力气警告道:“想带他走你就小声点,不然谁都走不了!”
换回了少女的一个瞪眼。
庄冬卿不在乎,因为少女不是傻的,他说完对方便闭了嘴。
等李央的绳子也割开,胡林跟着伸出了手,男人却拒绝道:“我带不了那么多人。”
胡林眼中光芒暗淡,但是一瞬间便下了某种决定,肯定道:“那你们护着六皇子走,赶快!”
庄冬卿闻言神色复杂,但适时开口道:“带上我。”
少女:“……”
男人:“……”
李央只看了庄冬卿一眼。
庄冬卿吐了口气,强撑着气势道,“我要一起。”
“首先,我还有食物,如果带我,我给他分些,不然他饿得厉害,你们也跑不远。”
男人上前一步,庄冬卿后退,继而飞快道:“其次。”
“我还能说话,附近远一些的地方,还是有看守的吧,你要是想抢或者绑了我,那就看看是你动作快,还是我喊得更快?!”
男人顿步。
少女咬牙。
李央却道:“带上他。”
少女:“可是……”
庄冬卿冷冷道:“你们要不带我,他就算出去了,也未必能平安。”
身侧的手指紧握,庄冬卿竭力控制自己忍住抠手的念头。
男人一下子若有所思,“你是那个王府的人?”
庄冬卿:“对。”
庄冬卿:“你们同意我就分食物,吃完出发。”
李央也配合道:“我确实很饿,跑不了多远。”
到底同意了,男人出去望风,庄冬卿拿出怀里阿嬷给小崽子做的三个鲜花饼。
路上怕岑安安太馋吃太多,这些都是他收着的,未料还能派上用场。
分了李央一个,自己吃两个。
少女瞪大了眼,庄冬卿快速一口咬了上去,两个饼叠着,都有了齿印。
李央:“……”
少女:“……”
胡林:“……”
胡林被绑住的双手扶额:“公子倒也不必如此。”
庄冬卿低头快速吃饼,低低道:“不好意思。”
少女压低声音:“我看你好意思得很!”
庄冬卿也不想解释太多,注意力全在吃上,几口吃完,甚至和李央差不多速度。
饼的饱腹感很强,哪怕需要消化,但他们这两天也没吃饱,这几个饼只能说让胃好受些,所以即便立刻跑路,也还好,不会因为剧烈运动而呕吐。
等男人回来,要带他们走后,庄冬卿下意识看了胡林一眼。
但庄冬卿实在没话说了,他也不知道这山头哪里更安全,只得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外面还有人在等他,先离开再说。
一路跟着男人躲躲藏藏往外走,这一段路不需要跑,刚好给了他们时间消化。
等快到了外围,李央忽然道:“冬卿兄你,不只是王府的门客吧?”
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庄冬卿心念电转,在对上李央视线的那刻,感受到什么,卸了心理负担,“你看出来了,什么时候?”
李央:“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和王爷的交好,和跟我这个朋友不太一样……”
顿了顿,转回问题道,“你今天直呼了王爷大名好多次,叫得很自然。”
就像是日常挂在嘴边似的。
“哦。”
这确实是破绽,但庄冬卿慌乱时,确实没法顾及到这种小事。
又走了一段,等到了能说话的地方,李央才再开口,“值得吗,为了保世子安全,只身落入这种险境?”
“你……都是自愿的吗?”
庄冬卿看了李央一会儿,忽道:“其实我心里你欠我一条命。”
别人也就算了,把李央拽进来,庄冬卿心理负担不算大。
李央愣了下,庄冬卿才道:“在广月台我替你喝的那些酒,被下了奇毒,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和岑砚牵扯上关系。”
李央这下真的懵了。
庄冬卿却又道:“我以为,你会先问我和岑砚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央被他带走了思维,吞咽了下,沙哑道:“那,他现在是……”
却见庄冬卿笑了下,语声坚定道:“哦,是我爱的人。”
第91章 心痛
李央再度语窒。
有那么一瞬间, 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见庄冬卿眼眸明亮,微微带笑的模样,又不似作假。
忽然很多疏漏的细节在回忆池里快速被打捞起。
王府的老人总是对庄冬卿很客气, 共事两年, 柳七郝三徐四, 乃至西南的神医赵爷,李央都是打过交道,还算是相熟的,他们都亲切地称呼庄冬卿为小少爷。
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觉得理所当然, 李央总觉得他们太客气了, 问过称呼缘何。
柳七主管的回答是庄冬卿年幼, 又有功名在身, 如此叫很合适。
徐四统领的回复略有不一,说庄冬卿是官宦之子, 叫少爷没什么不对。
两人答得都太过自然,李央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往深处想过, 如今细细思索, 便发现诸多不妥,比如,柳七和徐四自幼跟随岑砚进京, 就他们接触的人来说,庄冬卿的身份完全不够看, 哪里当得起他们口中的少爷。
又比如,柳七称呼他三哥, 尊称是三皇子, 私下里带名字一起也是常有的, 三皇子李卓,叫起来以柳七的身份总是有些逾越,但柳七并不在乎,外加他是岑砚从小到大的伴读,现今又是定西王府的大管家,身份不同,哪怕有不规矩,也无人敢置喙。
在外办差的时候,柳七郝三徐四以及赵爷,若是有条件,吃饭决不会与岑砚同桌。
但庄冬卿可以,条件简朴就是王府所有人一道,桌子多些,便只有庄冬卿与岑砚,他总是和岑砚在一张桌子上用饭的。
还有对外庄冬卿是王府的门客,但实话实说,这么两年里,李央真没见过庄冬卿给岑砚出主意,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很自然,但不是上下级的那种尊卑有别,甚至岑砚还多对庄冬卿有照拂……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歇一歇,这些话,李央只听见岑砚对庄冬卿说过……
太多的细节,彰显着庄冬卿存在的不同。
陡然汇总,一时间竟还有些归纳不完。
李央:“……”
瞧着李央的神情从震惊慢慢变得复杂,庄冬卿也不说话,其实他的注意力大部分在环境中,但精神绷得太紧也不见得好,说话也是转移紧张感的一种方式。
哪怕他们在说着一直以来好像还没被人看破的关系。
李央:“你……”
李央:“王爷……”
一时间竟是有些混乱。
男人:“我出去看一下,再过了这道岗,往外就是后山了,这个时间守卫一般会睡会儿。”
少女:“哥你小心。”
庄冬卿叮嘱:“自然点。”
顿了顿,补充:“哪怕被发现了也没关系,你转移守卫的注意力,我们可以从他看不到的地方先过去了,再等你。”
“如果只有一个守卫的话。”
男人瞧了庄冬卿一眼,其实他也有些紧张,若是只有三个人的话,会轻松很多,偏偏有四个,多一个,风险都会增大不少。
“你还挺熟悉这些的?”男人说道。
庄冬卿吞咽了下,竭力镇定道:“见人做过,效果还不错。”
在赵爷那儿背草药名,背崩溃了的时候,岑砚总是会借着和赵爷弟子说话的功夫,给庄冬卿打掩护,让他能溜出去透口气。
所以……他至今中医学得也很一般。
男人去了。
李央这边好似也找回了语言逻辑,压低声音道,“从一开始,你就不是王府的门客?”
庄冬卿:“差不多吧。”
开始虽然和岑砚没啥关系,但确实也和门客更无关。
李央:“……”
庄冬卿:“很惊讶吗?”
“有点震惊,我以为……”
李央跟着看向男人离开的方向,好似理智归位了的模样,低低道:“但又是情理之中,其实相处中有很多佐证,只是我没往那方面去想罢了。”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更认可王爷。”
这话也没有错。
但这种时候说庄冬卿觉得不太妥,闭了嘴,提醒道:“一会儿人回来了,就该跑路了,你,还是集中下精力。”
“好。”
这样应着,但看上去还是有些恍惚。
李央忽道:“若是胡先生日后回不来了,你说他会不会后悔?”
庄冬卿:“……”
庄冬卿:“那也得你先跑出去了,再想这些,若是跑不出去,回不去了刚好黄泉路上作伴。”
李央:“。”
竟是闻言笑了下,认真道:“你说得有道理。”
就,笑得庄冬卿有些怵。
李央不太对劲。
正准备多问两句,男人回来了,说守卫睡熟了,让他们过,自己在边上,若是闹出来动静,守卫醒了就等他出来打圆场。
少女照旧担忧地看着兄长。
庄冬卿与李央应好。
轻手轻脚到了门禁处,果然只有一个守卫在呼呼大睡,男人招手,示意众人动作,少女最轻,先翻了出去,其次是庄冬卿,奈何落地的时候踩到了树叶,咔嚓声响的时候,庄冬卿火速下蹲,心差点就要跳出来了。
万幸,守卫没醒。
李央最后,宫里的皇子都要习武强身健体,外加这两年下了基层,种种情形见得多了,手脚也麻利,没闹出动静,男人也跟着翻了出来。
四人算是松了口气。
接着便是一段空旷,什么都没有的平地,最容易被发现,但只要走过了,进入了茂密的山林,便会好很多。
奈何天公不作美,快速且尽量不出声地走了一大半,陡然远处冲起一阵火光,有人大喊“走水了”“快些动作”“所有人检查……”,一时间喧嚣非常,火势映照得天边透亮,吵醒了守卫,守卫一睁眼,四人身影便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中。
四人:“……”
守卫:“……”
守卫猛的大喊,“来人,有人逃走了,快追。”
一嗓子嚎完,立刻拿起手边的铜锣邦邦邦的敲得震天响。
男人:“快跑!”
庄冬卿没说话,但第一时间拔腿就往树林里冲。
后三人反应过来,也立刻快跑着跟了上来。
一路狂奔。
进树林的时候身后还安静。
但许是私兵军营不同其他,眼下又有世子在山头的传言(但实际上岑安并不在这帮子人手里),两种情况,任一种让外人知晓了都是死罪,故而,当身后举着火把,出现马蹄声的时候,庄冬卿并不意外。
不意外,但倒霉是真的。
回头看了一眼,距离还远,庄冬卿问男人:“有路线吗,分不分头?”
男人一时间没说话,少女却格外有主意,“不能分,这林子里有几片槐树,单独走遇上鬼打墙就绕不出去了。”
庄冬卿:“!”
这个小说的世界背景真是够了!
心头悚然,但同时,庄冬卿知道,这并非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逃命的路上还要防着鬼怪,这到底是什么新式人间地狱。
少女的话提醒了男人,沉声道:“都跟着我走。”
“山上有走山马,逃走是重罪,他们不一定知道你们是俘虏逃离,可能会按营里人逃走的方式处理。”
李央:“什么方式?”
“就地处置,格杀勿论!”
庄冬卿:“……”
麻了。
庄冬卿:“被抓住能暴露俘虏身份吗?”
这样说不定哪怕被抓住了,对方还会有所顾虑,放他们一条生路。
男人却道:“他们是带着弓箭追人的,边追边放冷箭,如果到时候还有命的话,你可以试试。”
庄冬卿想大叫一嗓子,忍住了,咬着牙往前冲。
马匹脚力自然比他们快多了,平地完全没优势,没办法,男人只有从陡坡走。
男人和少女身法伶俐。
坡度太大,庄冬卿摔了好几个跟头,手心一片火辣辣的,但顾不得那么多,只能立刻爬起来,继续跟上。
李央也没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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