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他能最大限度地包容蒋易的原因:“我就这一个弟弟。”
这句话还是从蒋易嘴里来的改良版,他的原话是:“我就这一个哥。”
在问及为什么这么听蒋琛的话时,蒋易识时务地说:“我就这一个哥,把他得罪了谁罩我。”
蒋琛笑着揉他的头。
“我……我要去卫生间。”
宋元不满地轻轻掐他,蒋琛松开他,目光停到他刚刚抓的枕头套上,那里微皱。
片刻后宋元回来,蒋琛看着他,朝他招招手,宋元走过来,蒋琛握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为什么不想要孩子了?”
这句话跨度太大让宋元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上蒋琛沉静的眼神后心更是漏了一拍。
他甚至想,不如你问出来,不要这样吊着我。你问出来我当初为什么离开,问出来我和蒋易到底有什么瓜葛。但他们兄弟俩在这方面出奇的一致,不说,都是不说。哪怕他们心里明镜似的,也擅用沉默。
宋元张张嘴,“感觉自己,还不成熟。”
他只能这么说,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借口。在蒋易没回来之前,他的确催促蒋琛领养孩子,但蒋易回来后,还让他怎么舔着脸给孩子树一个好榜样。蒋琛会是一个好爸爸,至于他……别搞笑了。
他自嘲似的笑了一下,蒋琛见不得他这种无意间流露出的受伤神情,揽着他的肩,握住他的手,“原本我不赞同领养,总觉得领养的没有亲生的亲。”或许是因为蒋易的原因,让他对血缘关系分外看重,比蒋易懂事、听话的孩子有很多,甚至比他有眼色,但是他们是蒋琛的表弟,蒋琛就一点都不喜欢。
“后来我想,做人不能那么自私,元元想要孩子是好事。”他垂眸看着宋元的睫毛,真诚地问:“是我之前的态度伤到你了吗?”
“没有,不是。”宋元微微仰头看他,“你不要这么想,跟你没关系,只是我……我还没做好准备。”
蒋琛点点头,“小动物呢?我们再养一个小爱好不好?”
宋元对上他温柔的眼神,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再……再看吧……”
蒋琛笑了笑,眼底有失落闪过。
两个人时隔多年再在一起,不仅是宋元感到无措,他也是。只是他当初是被抛弃的那个,所以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从没有问过,他仅凭自己的能力知道一星半点,没从宋元嘴里听到一点当年,不是他不愿意知道,而是他不想,他知道宋元慢吞吞,胆小的性子,他怕吓到他,也怕他回答不上来再彻底躲起来。
答案重要吗?不重要。
对蒋琛而言,答案是什么都无关紧要,他只过当下,只要当下宋元还和他在一起,他就可以为这份爱付诸努力,如果有一天宋元不爱他,那他也可以在未来某一天和他分开,至于从前的爱,就付诸从前。
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连死人都会起斑。要求人的一颗真心不怕火炼,首先自己要做到,蒋琛从不为将来做誓言,就不强求另一半为以后做赌注。他只用也只会认清、守好自己的感情,至于宋元的想法和心,是他自己要决定的事情,他不会插手。
强求换不来爱,连强求后都得不到的爱,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执着。
那就是他愚蠢的弟弟。
蒋易。
蒋易自小随心所欲,他感受不到压力,也就不会懂被迫放手的滋味,更不会开导自己:不是有缺点才会被抛弃,你没有任何问题,也会被抛弃。蒋琛了解他,某种程度甚至理解他对宋元的执着,他也会想,宋元,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给蒋易一个干脆的回答,但他又想,或许连宋元自己都是迷茫的,他又怎么给蒋易回答?
蒋琛却知道他的答案。
他捏捏宋元的脸,“睡觉吧。”
宋元跟他先后躺下,乖巧地躺在他怀里。
蒋琛闭上眼。
如果宋元不爱蒋易,不会和他藕断丝连,如果宋元不爱蒋易,他会来告诉他蒋易对他所做的一切。
因为爱,才会选择隐忍。
就像他隐忍他们,他在隐忍他,同样,蒋易也在隐忍他们。
他们是固执的,愚蠢的,爱是无解的难题,他们却都想要一个标准答案。
次日清晨,我揉揉脑袋,昨晚睡的不老实,一头撞到门板上,再睡着就是无穷尽的噩梦——我哥拿弹珠崩我脑门,宋元在一旁递弹珠。
就这么崩到清晨,我摸着不停响铃的手机眯着眼看,有个岸,不紧不慢地点开通话,还没问,就听到柳岸说:“蒋易,你之前说把分店开你家,还作数不?”
“作数啊。”
“好,我选好地儿了。”
我揉揉眉心,不知道这事儿有什么好一大早就打电话的,“哪儿。”
“你哥对面。”
“……哪儿?”
“准确地说是你哥那栋写字楼对面的写字楼。”
他的声音准确无误地清晰传来,“站在窗前就能看到他们公司的大logo,能激发你的斗志吗?”
我闭了闭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挺好的,新产品研发你还可以听听他的建议。”他很满意,“就像你说的,再有什么事儿,走两步就到了,他不帮也得帮。”
“我说的是顺着杆子往上爬,我没让你顺着他的裤衩往上撩。”我胸腔气闷,“把情趣用品工作室开到写字楼里,你真他妈天才。”
“那又怎么了,反正主工作室又不在这儿,你这儿能挣钱挣,挣不住算。”
“你的野心呢?生意不是玩笑,扎本扎在那儿的钱不算了?”
“怎么不算?他还能看他亲弟弟生意赔钱?”
我恍然大悟,“柳岸,你是真能算计,你这是把我也算进去了。”
“这怎么能是算计,这是一举好几得。”他不认同,“合同我签了啊,你那边安排好了就过来吧,有几个装修公司的套版我看还挺合适的,你要也满意就开始动工了,不过说实话,你们家的物价还是比较便宜的。”
柳岸挂了电话,扭头,发现身后站个人。
他似乎听自己打电话有一阵儿了。
他有些厌恶这种不声不吭就出现的人,进了电梯,看到的是对方的黑皮鞋。
电梯下行,直至一楼,寇野走到窗边,看着一头灰发的年轻男孩儿进了一辆宝马x5。
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蒋总,你弟弟把公司开你公司对面了。”
“这是向你宣战了啊,你开心吗?”
蒋琛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看着宋元专心致志挑选贝壳的模样,宋元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看他,蒋琛淡淡地笑笑。
“怎么了?”宋元问。
“没事。”
蒋琛陪他一起选,“选好了吗?”
“嗯。”宋元摊开手掌让他看,他抹掉他指尖的沙,一眼能看出哪些是给爸妈的,以及看到一个奇形怪状给的,“怎么还有一个这么丑的。”
“……”宋元抿了下嘴,“给小易的。”
蒋琛沉默一秒,笑了,“他会很喜欢。”
“我们走吧。”宋元站起身,蒋琛牵着他。
“你的神色不太好。”宋元看看他,“发生什么了吗?”
“没事。”蒋琛捏捏他的手,“新来的小孩儿不懂规矩,闯祸了。”
宋元点头,他知道蒋琛开公司,手里管着人,“严重吗?”
“不严重。”他淡淡地说,“教育一下就好了。”
第34章 | 33.
【x】
把情趣工作室开到我哥公司对面是我从未设想过的,再大逆不道我也只敢在方圆离家一公里盘旋。我哥虽然在内笑脸相迎,友好和善,他在外的手段我还是见识过的。知根知底的了解让我不敢造次,但是柳岸这个虎逼,当我看到合同上的签字和公章,我一瞬间血都差点吐出来,他是料定我会阻挠,直接拿原工作室做赌。这不活活掐我命脉,我就是再不想,也不会拿原工作室开玩笑,就是没有股份,还有情谊。我硬着头皮和装修公司的人对接安排,为了隔音还增加了海绵体,重改了线路,一切做的隐晦又隐蔽。对方说:“哥,我还认识广告公司的,你们需要logo、明信片、海报什么的,也可以找我,我便宜。”我笑着接下推销,转身扔进垃圾桶。
原工作室也是我设计的。那个时候刚和柳岸闹了点矛盾,原因在于他要冷色系,而我要暖色调,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奠定了我们工作室的受众群体。情趣用品这种东西因为性质有些偏灰色地带,所以是暴利,这也是我当初找柳岸做这个的原因,要想名正言顺用最短的时间挣大钱,在法律范围允许的框架下,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投资。
所以我们最好有一个爆款,一个就可以,几乎就能维持我们今后的发展。
我和他算了又算,努力在保持品质的情况下压低成本,抬高利润,而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受众。
要知道情趣用品的受众范围说广也广,说窄也窄,广是有这方面想法的男女老少都有可能购买,窄是这世界上那么多按摩棒,为什么顾客偏偏选了你。
“所以把受众群体定为男性。”柳岸的思路虽常规化,但保守,“男性在性爱上的需求普遍高于女性,不能说稳赚,起码不赔。”
“但是不赚,就是赔。如果干生意只是为了顾本,还干什么干?连个辛苦钱都没有,不是赔?”我不赞同他的说法,“时代变化,世界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市场越往男性倾斜,女性群体需求就越被忽略,我们为什么要如过江之鲫?”
“你的意思是?”
“做女性产品。”我将方案拍在桌子上,“除了注重隐私外,女孩儿一,爱干净,二,仔细,在包装和赠品上再下下功夫,别推套餐,要一步步安排、引导她们,要体贴,她们能想到的我们能想到,想不到的我们也能想到。”
“价格呢?”
“再往上提提。”我说:“只要保证质量过关,买过一次,满意的话近几个月应该不会再消费,遑论这种东西,便宜不一定让她们有安全感。”
他啧啧摇头,“你怎么这么懂。”
“不是我懂。”我看着他,“你做这个,是为了什么?除了赚钱。”
“……那我一时,还真不知道了。”
我指指身后的工作室标语:“凭心。”
“干什么事都论一个真心,无论是做什么,哪怕是做生意,钱要赚,态度也要有,让顾客觉得物有所值,你才能持续性挣钱。我们的顾客是女性群体,你就要把自己想像成是她们的爱人,而不是商人,因为只有爱人才希望能给予她们一场酣畅淋漓又完美的性爱体验。如果你做不到,这个产品就很失败。”
他一副懂了的样子,不再固执地要冷色系基调,把自己想象成要送女友生日礼物的男友,还在包装上下功夫,让收到产品的女孩儿像打开漂亮粉色蛋糕,甚至配了一句非常肉麻的情话。
我们满怀期待地看着产品上线,看着月入零单的业绩,又看着突然在深夜收到的一条订单消息,随后的第二单,第三单,以及第一条评论,第二条好评。我们日日夜夜守在电脑桌边,生怕遗漏一条顾客的询问,直到三个月后它猛然成为女性性爱体验榜榜单前五的第三名。柳岸抱着我激动地哭,我们的进账也从一千到两千,后来的两万甚至是十几万。我们维持着工作室的进度,按时交税,绞尽脑汁思考新产品的研发,从在学校里贷出来的两万块钱创业基金,加上东拼西凑的五万,七万,一朝翻身至几十万营业额入账,到现在的银行入账流水。我们的工作室还是最初的模样,尽管凭心两个字已经有些模糊,但我们已经不需要再用这个词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人要正视自己的欲望。”我不止一次这么跟员工说,“你饿了,大胆地说饿了,渴了,大胆地说渴了,想要一场舒服地性爱,却觉得难以启齿,这不是羞涩,是胆怯。”
“欲望是平等的。”我这么跟柳岸说,“这就是工作室的宗旨。”
平等的欲望,无关男女。
“这次你想怎么干?”他在电话里问我,“要不要这边的资料,我发给你。”
“不用。”我站在窗前看我哥公司的大名,“这次主攻男性市场。”
他笑了一声,“怎么,这次是把男人当爱人吗?”
我不理会他的讽刺,扯开话题聊了两句。挂了电话,我转身离开,在电梯口碰到一个男人。
他穿着藏青色正装,淡笑的桃花眼有些轻佻,脑后扎了个小揪揪。我移开视线进了电梯,他跟着进来。我们一前一后站着,我能察觉到他在打量我。
“你是寇野。”我淡淡出声,看着电梯镜里他略微惊讶的目光懒得回头,“我哥的合伙人,我查过你,见过你的照片。”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你怎么查到的。”
“你喜欢参加各种宴会patty,想查你不太难。”电梯一层一层往下,我转身看他,“这栋写字楼顶层的云居茶室,是你的。”
他点点头,耸了下肩,“这不巧了,没事儿上去玩玩。”
“不用了。”我看着他,“我有个习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提前勘察周围环境,不到一个星期,你碰巧来了五次,似乎很关心我们工作室的进度。”
他双手插兜,没说话,目光很坦然。
“没事儿进来喝杯茶。”我笑着邀请他,“不要在门口游荡了。”
电梯下到一楼,叮的一声打开,我没有立刻出去,转身整了下衣服,“我哥下个星期回来,你最好跟他一起,每天通风报信,你也挺麻烦的。”
15/32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