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洋思来想去:“你要是想通了,跟我说,我帮你介绍个。”
“别介绍姑娘了吧,我这样纯属祸害人。”
“你想哪去了,”安洋哭笑不得,“介绍男朋友。”
“…哦。”许尧现在没太大兴趣:“再说。”
能把自己的日子活好就不错了。
更何况,还不知道他能活多久。
两个人连夜把家里收拾了,许尧的东西塞了满满两大行李箱,其他塞不下的,都交给安洋带回他跟何冠住的地方。
正愁去哪里的时候,张主任及时回他消息:“许尧啊,你的情况,黄总工都知道了,他夫人建议你去京城做手术,她有个朋友,是这方面的大专家。”
张主任说的那个专家,许尧查到过,名望非常高,医德也很好,在京城大学医学院任教授。
他一辈子都在做肿瘤外科,别说找他手术,就是挂他的号,也一号难求。
张主任表示,黄夫人能帮他说情,给他挂最近的号,让他赶紧北上,去医生那里报道。
“这种病,最不能拖。”张主任贴心地说:“你要没钱,黄总工让财务给你预支。”
仿佛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又一村,许尧惊喜地站起来:“我真能去?”
“能。”张主任把医生私人号码都给他了:“幸亏黄夫人和那位教授有些私交,黄夫人也是京城人,你知道的。”
许尧舔舔下唇,内心充满感激,他现在觉得自己和黄总工、张主任他们吵,简直太不懂事了。
“谢谢您和黄总工。”许尧感激。
张主任又劝慰他一番,让他好好治病,所里都等着他回来,说了些客气的话。
无论如何,他们想帮他,也是真的,即便他们很多次拿走他的成果。
人真是复杂。
许尧有时候想想,人的心,难怪是这世间最捉摸不透的东西。
安洋把店子里的生意交给了何冠,陪许尧北上看病。
黄夫人介绍的医生姓钱,许尧就叫他钱教授。
钱教授今年五十出头,带了好几个研究生,坐诊的时候,一个博士敲电脑,一个博士做检查,还有个硕士在拖地,统称为打杂。
许尧走进去后,钱教授就让硕士别拖了,过来看诊。
许尧看着他们,就觉得年轻真好,还在学校里念书的时候,未来真是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
虽然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想再回学校。
原因嘛,一是读书太累,二是脱产学习不赚钱。
钱教授主动问他:“老黄是你们老板?”
许尧听他口吻,料想这位教授和黄总工一家都很好,就笑着点了点头,与他攀谈起来:“黄夫人跟我介绍您,说您是这方面的大专家。”
钱教授笑容温和慈祥,他摆摆手:“算不上什么专家,也就是熟能生巧,看的病人多了,了解得比较多。”
硕士生一不小心把热水打倒了,钱教授说:“小心别烫到手。”
另外俩博士上去帮忙,许尧起身让开洒水的地方。
“你再做一次详细的全身检查吧。”钱教授用着与他商量的口吻:“在我们医院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许尧之前在申城的检查,是去二甲医院做的,检查可能有不到位的地方。
“好。”许尧点头答应。
钱教授给他开检查单子,博士回来道:“老师,我来。”
钱教授就让给他,他动作慢吞吞,博士就快多了,三两下就开好了,然后问钱教授是不是这些。
许尧定睛一看,检查费用上千。
“有医保吗,有医保刷医保卡就行。”博士温馨提醒。
许尧赧然:“我户口和工作都不在这里,没有医保。”
“啊…”另一个女博士道,“那是要花点钱了。”
“要花多少?”许尧斟酌。
博士生想了想:“没医保的话,看你病情进展,如果疗程中反馈良好,那应该花不了太多,十万上下。”
“……”十万也不是小钱了,许尧轻声说:“谢谢。”
三天后,许尧拿着检查结果去找钱教授。
钱教授看完,没有说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言简意赅地解释:“能做手术,尽快,做完之后再在医院里观察一段时间。”
许尧的心里充满了感恩,能做手术,能快刀斩乱麻,总比一直放化疗拖着好。
离开申城,许尧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楚恒冬了。
有天晚上,是他离开申城的第二周,因为病理性疼痛,他趴在住院部的病床上咬牙忍泪。
安洋出去给他买水果了。
许尧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忽然很想念楚恒冬。
这时候,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联系了。
楚恒冬在他这里,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回忆。
而他在楚恒冬那里,也是石沉大海的过客。
许尧从不怀疑,当自己真正彻底地消失和离开,楚恒冬会很快就忘记他,因为他对他没有感情,只有欲望。
欲望这种东西,换了谁来都能解决。
他想玩手机,转移注意力,以缓解疼痛。
手机抓在手里,突然很想给楚恒冬打电话,问他婚结的怎么样,新娘漂不漂亮,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
结果越想越气,这电话最终也没打出去。
既然都分了,就别藕断丝连。
许尧其实还想告诉他另一件事,他现在疼得要死。
但楚恒冬,不会在意了。
许尧嫉妒地想,下辈子,让他当卫轻尘,也做个短命鬼,先他一步撒手人寰,让他怀念终生。
活人永远都赶不上死人。
从一开始,许尧就清清楚楚。
*
在他们分别的半个月里,楚恒冬克制着不去想许尧,他在准备另一件事。
原本的计划提前了,Lisa这个聪明的女人,建议他快刀斩乱麻,先下手为强。
楚恒冬的大哥,勃艮第贵族的继承人,将要飞到芝加哥谈生意。
于是为了表示尊重,他们将订婚仪式的举办地点,从洛杉矶改到了芝加哥。
芝加哥乡下庄园,是Lisa家里的地产。
楚恒冬问Lisa:“为什么那么急于杀死Adrien,为什么那么恨他?”
Lisa笑了笑:“你不用怀疑我帮助你的决心,我可以告诉你,Alex,你的哥哥做尽了坏事,在去年夏天他来洛杉矶看望我的时候,他强.暴了Sally。”
Sally是Lisa家里的仆人,也是Lisa的爱人。
楚恒冬在Lisa的解释里,加深了对汉语的理解,比如“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的意思。
在苦心孤诣十年后,从囚牢里逃出的蝴蝶,终于蜕变为外表华丽的毒蛇,他终于有能力,向施暴者复仇。
勃艮第家族的老人们,对Adrien早有不满,更有甚者怀恨在心。杀了Adrien的,不是他们,而是他自己作的恶。
楚恒冬无需亲自动手。
在宴会觥筹交错的混乱瞬间,自然有顶级杀手躲在二楼空隙,狙击枪瞄准了他。
此时,Adrien的护卫都被表面示弱的楚恒冬支走了。
混了迷药的香水洒满了大厅,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或许因为用香之人,是巴黎香水学院百年一见的天才。
人们浑浑噩噩,像戴着假笑面具的傀儡。
勃艮第贵族的老爷,楚恒冬的父亲,再也没有办法站出来保护他的长子,因为他自己就被长子下了毒,拘禁在巴黎疯人院旁边的别墅里。
楚恒冬轻抬下颌,如优雅的白天鹅,出现在灯光最耀眼的地方。
枪响,闷哼,鲜血四溅,尖叫齐鸣。
一击毙命。
楚恒冬跳下主席台,飞奔出宴会厅。
芝加哥的瓢泼大雨中,他两手发抖,给许尧打越洋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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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41.
人生一定会有转机。
比如绝处逢生,比如柳暗花明。
·
这时候,楚恒冬才恍然大悟,许尧对他失望透顶,已经把他拉黑了。
Lisa追出来,问他是不是发病了,隔壁就有专治羊癫疯的精神病院。
楚恒冬回头,和她面面相觑。
Lisa觉得这位少爷快哭了。
她撑着雨伞走过去,对他俊美的容颜赞叹不已。
哭起来就更好看了,Lisa阴暗地想着,应该叫Sally也来看看,她最喜欢美强惨了。
“出什么事了?”Lisa问道。
楚恒冬哽咽:“他把我拉黑了。”
Lisa震惊:“谁,你的情人?”
楚恒冬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我不知道。”楚恒冬满脸无辜。
“那么你要想想办法了。”
Lisa去收拾残局,楚恒冬联系了杨森。
杨森更加无辜:“老板,杯具的是,我也被贵妃娘娘拉黑了。”
杨助理客观又认真地揣测:“贵妃娘娘不要咱们了。”
楚恒冬夺命连环call,打给此刻正在国内呼呼大睡的关向舟。
关向舟和卓奕扬大吵一架,干了个昏天黑地,即便他老当益壮,现在也累了。
楚恒冬这越洋电话过来,关总就跟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样,一边问候楚恒冬祖宗十八代,一边打开免提,把手机放耳朵旁边,闭着眼睛说话:“楚二,这么晚了,有事?”
楚恒冬语气低沉,比死神还可怕,他就在关向舟耳朵旁边,恶魔低语:“你把许尧看丢了。”
关向舟:“…………”
现在很好,关老板清醒得很,他这辈子没这么清醒过。
他打开灯光,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拖鞋,走进阳台吹冷风,这使他更加清醒。
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墓地买在哪里,以及要不要让卓奕扬这个便宜弟弟殉葬。
“我不知道啊。”关向舟无辜,和杨森一样无辜的语气:“楚二,你的宝贝压根没来找过我。”
“也没找过卓奕扬?”
关向舟摸摸鼻尖,有点心虚,他回头看了眼卧室,硬着头皮说:“他这几天都在陪我。”
“放屁。”楚恒冬啐他。
关向舟深吸口气:“楚二,你以前很文明的,不轻易爆粗口。”
楚恒冬真受不了他这个搞骨科变态:“卓奕扬愿意陪你?你都关了他一个月,他要能生,现在已经怀上足球队,我说你够了没有?”
关向舟委屈:“你还替他叫冤啊!”
“我是替许尧,我把他托付给你,你倒好,不闻不问,一天到晚琢磨你弟弟的屁股,你觉得合适吗?”
“我觉得你说话可以再文明一点。”
“找不到许尧,我让你知道什么叫西方文明。”
楚恒冬阴沉地挂了电话。
现在他周身都弥漫着能将人烧死的地狱火焰。
杨森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火。
十二岁以后,楚恒冬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快乐、悲伤、高兴或者愤怒,都不能轻易从他表象中看出。
但现在,他简直像个愤怒的刺猬,逮谁瞪谁,就差问一句:“是不是你把许尧骗走了?!”
天可怜见,这里除了Lisa和杨森,就没有第四个人认识许尧。
杨森小心翼翼地问:“老板,你担心吗。”
楚恒冬恼怒:“你不担心?”
杨森实话实说:“我也担心,但是…没那么担心。老板,你从来不像这样急躁。”
如果遇事都这么毛躁,楚恒冬绝对等不到干掉他哥哥的这一天。
还是说,报完仇,卸下重担,就放飞自我了?
杨森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楚恒冬快急疯了。
没空招待闻讯赶来的家族老爷们,把主持长兄葬礼的事宜都交给德高望重的叔叔,在众人不理解的目光中,踏上回国航班。
第一天报完大仇,第二天就飞回了申城。
他和许尧的翻新小家里,已经人去楼空。
走了有段时间了,家里的茶几上都落了灰,薄薄的一层。
空荡荡的屋子,许尧连自己的牙刷都带走了。
楚恒冬感觉到某种名为绝望的情绪,这种情绪只在卫轻尘离世时出现过,轻飘飘的一抹,让他在走出墓园时,趔趄了半步。
那时候,他很快就站稳了。
但现在,遗憾的是,他没有站稳,他跌坐在沙发里,怔然发呆。
许尧去哪里了?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所谓情爱,就一定要得到,才满足吗?
他不愿意给许尧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就像在卫轻尘死后,他宁肯坚信,只有物质和金钱才能留住他想要留下的人。
其实内心是想为自己开脱。
在初次察觉卫轻尘的病情时,他没有在意,他以为只是小小的一次生病,很快就会好。
卫轻尘是善解人意的,他从来不为难楚恒冬。
那时候,正是楚恒冬与兄长的博弈最艰难时,稍有不慎,就会被自己的父亲打入地狱。
他和兄长Adrien不一样,他身上有一半的亚洲血统,所以精明又傲慢的老爷们,对他有很大的偏见。
他的父亲也并不偏爱他。
楚恒冬的每一步,曾经都极其艰难,用卫轻尘的话来形容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卫轻尘是理解他的人,是他的心理医生,也是他的良药与解脱。
所以那时,为了不让楚恒冬分神,卫轻尘隐瞒了自己的病情,他没有及时得到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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