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后面的游泳池竟然被安静女士拿来养了鱼,估计能气死贺晓峰。
张妈的女儿来过一次别墅,小姑娘帮着张妈挖萝卜,是别墅最热闹的一天。
……
他想起什么说什么,傅今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很耐心地回应。
虽然单调的“嗯”“确实”“不错”,安逸也没觉得无聊。
他依然趴在自己的屋里,开着十六度的空调裹着棉被,落地窗外面的天飘着几朵被晒得半死不活的云,安逸在被子里拱了拱,朝傅今说:“哥……好无聊。”
傅今回应的声音一顿,随即道:“妈不是要带你出去玩?”
安逸叹了口气:“算了吧,跟她出去,倒半路上她还背不动我。”
傅今:“……”
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一阵寂静,安逸幡然醒悟自己说错了话,麻溜地换了个话题。
“龙脊镇那边,夏天好玩吗?”
傅今想了想,慢慢道:“龙脊镇有条干河沟……”
“去年跟方武去过。”
“水很干净,也凉快。”
“梯田对面的山上能去。”
“竹林多,也凉快。”
傅今说话低低沉沉,语速适中,没一会儿就给安逸说困了,他打了个哈欠,就着傅今的声儿当催眠,睡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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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脆皮小逸会让亲妈安静女士怀疑人生
安静女士:锦西……很会带娃啊(叹息式)
第36章 归程
安逸生过一次病后,安静女士变得略显小心,没成想安逸那身体还能跟着情绪波动。
人在青市待得可谓无欲无求,整天没精打采,精神头特别萎靡,要是安静女士有点事外出,安逸一觉能睡二十个小时。
觉都是越睡越多,人只会越睡越困,骨头都能睡软。
傅今这几天跟着傅行畏跑前跑后忙公司扩张的事儿,倒是能挤出时间给安逸打电话,谁能想到安静睡觉的技术竟然进化到接电话时口齿清晰,两句话说完立马挂断继续睡。
就这么蒙了傅今好几天。
贺晓峰出差,安静女士不得不处理国内分公司的事务,等她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乍看没问题,细看哪儿哪儿都不对的安逸。
别墅里的佣人把安逸这几天的作息告知了安静,惊得乐观如安女士都差点拍桌而起。
安逸睡着的时候甚至没怎么做梦,大部分时间是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就跟冬眠了一样,没觉得饿也没觉得累,人都快成仙了。
安静没辙,只能强行逮着人纠作息,不出所料,第二天就是一通高烧。
很好,回家半个月,发烧两次。
这次家庭医生不管用了,安静只能把安逸送去了安家自己开的紫荆花私立医院。
紫荆花私立医院——是上辈子安逸受尽折磨的地方。
他被送进来的时候昏昏沉沉,输了两袋液,醒的时候正值黄昏,空旷的VIP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同前世一样的医院,一样的寥落,一样的难受。
再置身于自己最恐惧最无助的情景里,对于将所有苦痛与过往深埋于心底的安逸而言,实在是太过残忍。
以为自己已经从那个噩梦里醒来,一切都已经好转,可是再睁眼,究竟什么是梦。
病体,本就脆弱不堪的躯壳。
抑郁,本就千疮百孔的心理。
安逸只睁着眸子死死看了一眼,惊觉四肢百骸的痛苦再次席卷,黑暗潮水般淹没神智,高烧不退,冷汗连连,泪湿衣襟。
他如今才不过十五,生过最大的病就是不退的高烧,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眉头紧锁,泪水交错。
偏偏查不出来任何问题,什么检查都做了,安静女士被他这样子吓得跟着哭,接傅今的电话时都还是一抽一噎的。
于是把傅今也吓得六神无主。
当天晚上就从钰市出发,第二天一身疲惫地赶到了医院。
安逸依旧没醒,烧倒是退了,但人还是那副痛苦的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蜷成一团,断断续续的泪流得眼睛都已经快肿了。
安静一夜没睡,手里的手机还在催她回公司,傅今好说歹说劝走了都快站不起来的安静,只留了自己在病房里守着安逸。
安静被陈叔搀走前,叹着气对傅今道:“小逸他……好像是在叫你的名字。”
“傅今,贺锦西。”
“这一晚上,我就听到了这两个名字……”她很累了,揉着太阳穴:“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妈当得确实很差。”
傅今正捏着安逸冷汗涔涔的腕子,闻言摇了摇头:“至少你能把他带回青市。”
“换成贺晓峰,绝不可能。”
安静扯起唇角笑了笑,颇有些嘲讽:“我都沦落到要跟贺晓峰比了吗?”
傅今没再吭声,任由陈叔半拖半搀走了安静,关上病房门,才敢把手抚上安逸汗湿的额头,低声哄他:“安逸。”
“我在这儿。”
“是我,我是贺锦西。”
“是傅今。”
安逸发着抖,打着点滴的手死死攥着傅今的衣袖,眼睛依旧没睁开,傅今就守在病床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几句话,耐心地给安逸擦汗,擦泪。
十来分钟,泪止住了。
再几分钟,汗渐渐退了,直到最后终于不再发抖,攥着袖子的手攀上了傅今的指节,捏得很紧。
半个月的时间,那些傅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没了,人变回了原先消瘦脆弱的模样,腕子伶仃,脖颈纤瘦。
一双紧闭的眼红肿,睫毛被洇湿,黑长一片黏在眼前,惨白的脸色和纸般的唇,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罪。
傅今心里揪得死死的,分明自己也熬得眼底血丝蔓延,还是守着人不肯歇,又是帮安逸擦汗,又是敷眼睛,另一只手早就从被捏住变成了握住安逸的手,就这么坐了好久。
还在低低唤着安逸的名字,叫他睁眼看一看,自己来了。
其实安逸没什么事了,只是心病难医,他从心底里感到恐惧,不愿意睁眼面对日复一日的痛苦,便一直闭着眼,任由意识沉睡。
傅今来了过后,他能感受到那股安稳的气息,才终于从混沌的脑海里生出一丝理智,在尖哮的一片黑暗里扒着一点光芒,艰难地想重新拿回身体的控制权。
他醒的时候,又是一个黄昏。
只是这一次,床边半趴了个还捏着自己腕子的寸头少年,眼皮子困得打架了,说的话还字正腔圆:“安逸,醒了。”
“快起来。”
“我们回钰市。”
傅今意识也不太清明,嘴里的话全剩下些肌肉记忆,声音都说得有些哑,心底被乌云埋得沉沉的,终于听见床上的少年回了话。
安逸险些又落下泪来,红着鼻头跟傅今说:“哥,我们回去吧。”
傅今耷拉着的眼皮瞬间掀开,人激动得就差没蹦起来,昔日平稳的嗓音第一次这么着急:“醒了?!”
“感觉怎么样?”
“要吃点东西吗?”
“好,身体好了我们立刻回去。”
安逸被傅今小心地扶起来,摇头又点头,看着自家哥哥憔悴的脸色,泪眼婆娑地有些哽咽:“嗯,回去。”
“我不要待在医院。”
傅今一颗心被泡在酸水里一整天了,眼见安逸又哭了,手忙脚乱地给人擦泪,心疼得一塌糊涂,最后终于没忍住把人按进了怀里,一手拍着人的后背,一手摩挲着安逸的后脑勺,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后怕的意味,叹息着好长的沙哑:“吓死我了。”
又哄了人半晌,傅今颈窝肩头的衣服湿透了。
他轻声道:“安逸。”
“不哭了。”
“……不怕了。”
安逸伸手抹眼睛,在傅今的颈窝里点了点头,只喊他:“哥。”
“不要待在医院。”
傅今,本来也就拒绝不了安逸。
何况是哭成泪人的安逸。
出了医院坐进陈叔来接人的车里,安逸恍惚的精神似乎立马好了很多,只是人还有些困倦,紧撇了好久的眉头终于松开了,靠在座椅里小声喘着气。
手还被傅今握着,他哥快一天一夜没睡了,又怕安逸出点什么事,从裤兜里摸了两支蓝色的薄荷糖往嘴里塞,靠那点冲天灵盖的冷气撑着神智。
两个少年直接坐了车回钰市,那车还是安静女士派来的,想来安静女士也是后怕和自责得不行,只敢跟傅今打电话问问安逸的情况,暗戳戳地表示,你带小逸,我放心。
几个小时的车程,车内寂静得落针可闻,安逸终于冷静下来,被傅今握着的手动了动。
他一动,傅今立马回神,转头问他:“怎么?”
安逸抬头看他哥,两只眼睛熬得通红,声音更是哑,一张帅脸写满了疲惫。
于是他把傅今往自己身上拉了拉,让他哥靠着自己,也没顾得上别的心绪道:“……睡会儿吧。”
傅今比安逸高上许多,这样靠着他其实有些别扭,本意也没打算睡,但在车上摇着,又闻着安逸身上似有如无的栀子清香,两眼一闭竟然睡得死沉。
见他哥睡着了,安逸几乎是一动不敢动,绷得跟柱子似的立着,前面陈叔笑了声:“嗨哟,贺小少爷终于愿意歇会儿了。”
“他昨晚上到现在估计都没睡。”
“今天我说守会儿你呢,他也没让。”
陈叔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颇有些感慨:“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可不是,姿势都别扭成这样了那手还牵着,也不嫌手麻。
安逸没吭声,一颗心五味杂陈。
暖的,心疼的,也是惆怅的。
他偏头去看傅今,心道这样下去该怎么办,他总归是要死的。
到了那个时候,他哥怎么办。
前世,他死后,傅今又是怎么熬过去的。
他想象不了,只觉得心惊慌乱。
夏季湿热,哪怕在车里吹着空调,紧握的手也洇出了汗意,睡梦中的人攥得紧,清醒的人也没放手,只是转头望着车窗外飞驰的风景,心中混乱得一片狼藉。
像电视剧或者小说里写的那样,为了他哥未来不那么伤心现在就远离他。
做不到。
那样不过是浪费他为数不多的时间,让他哥体会到更多的痛苦。何况,他不认为这样做他哥在他死后会猜不到他骤然远离的原因,到时候,才是真的能让他哥把肠子都悔青。
倒不如珍惜现在的时间。
安逸只是不明白,这样的重生有什么意义。
尝过甜头后再死,难道就不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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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在安家没待过两章 xs
第37章 秋季
车到钰市的时候已经半夜,安逸和傅行畏搀着一个半梦半醒的傅今,把人丢回了他的卧室。
大半夜呢,傅行畏也困得没边,把自家便宜儿子丢了就回去睡了,临走前跟安逸说:“你卧室没动,傅今一直打理得很干净,能直接睡,去吧。”
安逸冲傅行畏礼貌地道了谢,还是去卫生间打了水帮傅今囫囵擦了擦身体,自己跑去洗了个澡,正打算往傅今隔壁走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又转回了傅今的卧室,惆怅地站在一片黑暗里看着床上睡着的人。
怎么办呐。
好愁。
他带着洗过澡后的一身凉意,失神般站了好一会儿,直接把床上躺着的人盯醒了两分。
傅今长臂一捞就揽住了站在窗边的安逸,略微起身拉开了床头的小灯,依旧是睡眼惺忪的模样,语气却全没被吵醒的不耐,低沉的,比夏日的清风还温柔:“怎么?”
安逸没吭声,很多时候觉得彷徨无措,似乎都会下意识这样唤他:“哥……”
所以傅今能清楚地感觉到安逸低落的情绪,很熟练地哄:“我在。”
他靠着床头坐起来,把安逸拽到床上坐着:“睡不着?”
安逸点了点头,默了半晌又摇头。
傅今看他又无意识撅着个嘴,懵懵的样子透着点仅他可见的可爱,无奈地扯了个笑,看安逸似乎也不是哪儿不舒服,遂伸手揽了安逸的腰把人往被窝里带,低着声音诚实道:“我有点困。”
他伸手安抚般拍了拍安逸的背:“陪我睡会儿。”
安逸低落的时候,傅今大多时候的安慰能力也就约等于。
安逸:“不开心。”
傅今想想:“别不开心。”
安逸:“难受。”
傅今踯躅:“别难受。”
显而易见的,人今哥只会给低落的人加个“不”字。
但是好在,就算傅今锯嘴葫芦说不出个什么花样,只要他能陪着,哪怕是闷着声坐一边,都能起到一定作用。
今夜也是一样的道理。
夏日的被单轻薄,傅今的床算不上很宽,两个少年窝在一起大概有些为难。
所以安逸睡在了傅今的一条手臂上,腰上搭着傅今的另一条手臂,膝盖抵着膝盖,亲昵地仿佛嵌入了傅今的怀抱。
傅今确实是困得不行,否则这种情形压根睡不着,哪儿能像现在这样,徒留一个安逸睁着眼不自在。
他真是被傅今搂在了怀里。
也就是现在,才发现他哥真比自己宽了一大圈。
把自己整个罩着,背后是冰冷的墙壁,面前是他哥温热的胸膛,鼻腔里满是熟悉的气息,万籁俱寂,只能听见自己满脑子都是心跳。
都说躺下能听见心跳是神经衰弱的表现,安逸的神经衰弱却是系在了他哥身上,随着他哥的呼吸而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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