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合时宜的,安逸兵荒马乱的脑子里面清晰闪现一句话:好像真没骗我。
完了,貌似他哥更没救了。
后面的事,他就记不太清了。
傅今来了,安逸强打的一点精神瞬间垮掉,非常安心地任由傅今从周文志手里把自己接走,然后浑浑噩噩地闭了眼。
他不知道,他满脸是血,笑得一脸释然地闭上眼的画面在傅今看来跟TM欣然去世一样,还是电影里最后的慢放be镜头,吓得傅今眼眶当时就红了。
结果人没啥大事,可能就是伤口磕得深了些,血流的多看起来吓人。
傅今吸完一根烟,脸色还是冲,走进病房里守在了安逸旁边。
一阵折腾,已经凌晨了,周文志趴在一边的桌子上默默流泪,嘴巴瘪得波浪号似的。
傅今没心思搭理他,正皱眉盯着床上趴着的安逸。
人本来年纪就小,从小身体就弱,躺在被子里跟没这个人似的,一脸惨白,医生顺便给挂了个治感冒的水,整体一看,真挺扎眼的。
怎么说呢,安逸来的这几天,经历的这些事,让他更坚定了得送安小少爷回去。
他现在很忙,自己这个一团乱麻的状态,没空更没信心能把安逸照顾好。
……等以后吧,等他处理好他爹的那些事,再去找他,总比把安逸拖在这里误了人家好。
心里想得很是清楚,只是手指垂在屏幕“贺晓峰”三个字上,迟迟没能按下去。
犹豫不决,这很不像他。
所以他最终还是决定,再等一等吧……
没办法,人总是有一些无可避免的退缩。
安逸睡得不怎么好,一方面是后脑勺痛,另一个方面,貌似是因为周文志那些该死的鬼故事。
总之,他这一晚上做的梦光怪陆离,梦里的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身材瘦削得近乎干枯,ICU的病房里没有一个人,只有仪器不断的嗡鸣声和滴滴声。
疼痛从大脑开始蔓延,一点点蚕食全身的每个细胞。
这是安逸前世已经习惯并且麻木的疼痛。
只是过了一阵子正常人的生活,才发觉以前那么疼。
疼痛细密又漫长,周遭的噪音侵入毛孔,像是一场异常的酷刑,久到安逸都快以为重生只是自己病中的一场臆想时,他猛然醒悟——因为他确信自己透过面罩看到了靠在墙上的,周文志姿势的那个,站在手电筒光束里的,裸男。
安逸:“……”
裸男的姿势扭曲且诡异,就这么随着手电筒光线接触不良的间隙,跛着腿一点一点朝安逸的病床边挪。
安逸:“!?”
不是,虽然他潜意识里可能意识到是假的了,但是如此一场身临其境的鬼片,不害怕不可能。
他挺想跑的,奈何浑身插满了管子,动不了一点。
安逸无能狂怒,无声嘶吼:砍死周文志这个傻缺!
裸男伴随着不知哪儿听来的恐怖音乐,一高一低地走过来,随后那道影子一点点投射到安逸眼前——赫然是周文志那张欠揍的脸,括弧翻白眼吐舌头版反括弧。
安逸:“……”
我他妈……
然后他就真醒了,眼前还是周文志那张大脸。
安逸结结实实一抖:“啊。”
周文志跟着一抖:“怎么了怎么了?”
安逸这才看清周遭的环境和窗外的天光,深吸口气,咬牙切齿:“把你的大脸挪开!”
周文志也不问为啥,就唯唯诺诺道:“哦哦哦。”
安逸翻着白眼转头,看到了趴在自己床边的傅今。
安逸小心翼翼爬起来,戳了戳缩在一旁的周文志,低声道:“他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周文志摇头:“不知道。”
他如实道:“昨晚你睡得不太好,一直皱着脸,看起来挺痛的。”
说到这,周文志真诚的用两根手指比了个下跪的手势,然后继续:“今哥就一直看着你,好像没怎么睡。”
他讪讪道:“嗯……反正我睡着了,每次醒的时候今哥都没睡。”
主要是坐着睡容易往其他地方歪,所以他老醒,每次醒的时候都能看到傅今坐得挺拔的身影——守宝人似的。
安逸点了点头,打发周文志回去上课。人一开始还不肯走,是安逸说让周文志回去做笔记带来医院的时候,才一脸任务紧要地走了。
王德奎给了安逸一天假,算上周末,能躺三天整。
读书和大学,他自己是没什么执念了,毕竟考上了也没得读,但是傅今不行,傅今得读。
就是这么双标。
所以傅今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听到了安逸依旧沙哑的声音。
“哥,帮我去学校一趟呗。”
他一晚上没睡,两只眼睛分别站岗,一个看安逸一个看吊水瓶,现在困得要死,闻言却也只是抹了把脸,去卫生间冲了个脸又回了安逸床前。
音色低低的:“拿什么?”
安逸:“我桌肚里的笔记。”
“黑色皮革封面的。”
傅今也不废话,拔腿就走,走到门口时又一顿:“医生早上来又开了两瓶水,自己看着点。”
安逸乖巧:“嗯嗯。”
傅今脚迈了两步,又一顿:“早饭想吃什么?”
安逸砸吧砸吧嘴:“就,粥吧?”
傅今:“成。”
终于走了。
傅今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捏了部安逸的手机:“王老头让我拿给你的,说打发打发时间。”
安逸接过,开了机就扔一边,直接从傅今手里拿了那本分量不小的笔记。
“哥,过来。”
傅今正在一边拆粥的打包盒,瞅见安逸这么爱学习,毫不犹豫打断:“先吃饭。”
于是安逸一边吸溜手里的粥一边盯傅今:“你没看看笔记里的东西吗?”
傅今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看?”
安逸:“因为都是高一上的内容啊。”
傅今蹙眉,走过来翻了翻那个黑皮本子:“拿错了?”
安逸憋着笑:“哪能啊。”
“就是让你拿上册的。”
傅今翻着本打开的笔记,更莫名其妙了,一脸茫然地盯着安逸。
安逸就很委婉的开口:“我想让你看看。”
傅今:“?”
他真诚道:“为什么?”
安逸:“……”
他深吸口气,总不能直说怕你没听讲想给你补补吧?
傅今翻了两页,笔墨很新,后面的纸张空了大片,问他:“你才写的?”
安逸点头:“我转校没带之前的东西。”
傅今闭了闭眼:“不用写这些。”
安逸认真道:“我已经写了。”
傅今看着他:“以后别写了。”
自己还要学习,何必分心劳神来写这些。
安逸眨了眨眼,垂着头貌似有些低落:“那我已经写的这些,你好歹看看。”
说完,他还故意且幽幽地叹了口抑扬顿挫的气。
傅今:“……”
行,死孩子又开始装可怜了。
装呗,谁能装得过你啊?
偏他还真就不能说出来个“不”字。
妈的,俩互相了解的人疯狂互相伤害呗。
傅今没辙,顶了顶腮帮,眼神不善道:“行。”
安逸眼睛一亮,凤眼睁得快成杏眼了,就差没蹦起来说个“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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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探病
傅今瞅他那样,完全憋不住嘴角那点弧度,被坑了心情还挺好。
安逸拿了手机划拉几下,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傅今:“手机号,□□,微信……有什么没加的都给我加上。”
傅今正看着安逸的笔记,闻言直接把自己手机解了锁扔给了安逸,没吭声,倒也利索。
他这个人,答应了就会做到,目前看来除了和贺晓峰的约定,其他的都做到了,刚被坑的那一次也不会例外。
傅今转学过来的时候是初三上学期,刚来那两个月还勉强逼着自己学了几天,后面就彻底放飞了,好在初一初二学得不错,才勉强够上了十三中校内保送的分数线。
不然估计高中都没得读。
这会儿让他来看学习笔记什么的,属实有点强人所难。
拿来的是数学,安逸写得很仔细,一个步骤拆成好几个,零零碎碎的还用些中文标在旁边,字也好看,标准的行楷,就是,看着犯困。
字也能催眠,傅今心说,真他妈神了。
他这人倔,打心底里不愿意睡,奈何刚不过周公,还是悄咪咪趴下了。
安逸虽说一直侧躺着看手机,余光却瞄着傅今,见他睡着了也没出声打扰,傅今昨晚本来就没怎么睡,他睡了安逸其实还挺赞成。
安逸蹑手蹑脚下床给傅今披了张毯子,继续躺回床上看手机。
他在翻他哥朋友圈。
傅今这人吧,看着是挺沉默寡言的,朋友圈意外有一种文艺青年的感觉。
第一条,是傅今坐在火车上,拍了身后疾驰的风景,外加一张影子的照片,配文俩字,“再见”。
那影子是安逸,前些年下雪的时候在青市拍的,影子黑乎乎一团,傻呆呆在脑袋上顶了两个“耶”。
安逸贱嗖嗖评论:真的再见了耶。
第二条,是一栋自建小楼,镇上随处可见那种,三层楼,前后带院子花园,阳台都装了防盗网,有成团的繁花从围栏挤出来,看着挺舒服的。
这条没有配文。
后面的朋友圈,主角全变成了一只小狗,一条条,细致地记录了小狗长大的过程。
下雨天,在河边捡到被农村野孩子埋土里的田园犬。
就带回了家,一点点养大了。
朋友圈有小狗晒太阳的惬意模样,小狗迎接傅今回家时站立的傻样,小狗吃饭猴急的模样……
安逸慢慢看着,心里挺高兴的。
莫名就在盘算着,哪怕自己死了,傅今也不至于太难过。
他想,傅今必须得为自己难过。
但是不能难过太久,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小狗似乎没有名字,至少傅今的朋友圈没有提到。
除了小狗之外,安逸没能再看到傅今生活的其他痕迹。
偶尔有几张夜景,河边的深夜,阳台上的傍晚,或者湛蓝的天幕。
拍挺好,安逸默默保存,并且逐条点赞。
傅今一觉没睡太久,醒的时候动作大了点,安逸立马就抬头去看他,关切道:“睡得怎么样?”
“要不要继续看书?”
傅今:“……”
他抹了把脸,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好家伙,中午了。
傅今自动跳过安逸的问题,直接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安逸倒没坚持,顺从地换了个话题:“都行。”
傅今点头,一边在手机上打字一边道:“成,那我叫方武送两道菜过来。”
安逸趴在枕头上,后脑勺还贴着纱布,晃着脑袋问傅今:“今天下午没事?”
傅今捞了那本黑皮笔记翻开,面无表情道:“嗯。”
安逸:呵呵。
罢了,不为难他。
安逸看着傅今拧起来的眉头,道:“看得懂吗?”
傅今点头,就是看着有点痛苦罢了。
安逸便没再盯他,专心等方武过来送饭。
结果到点了等来的不只是方武,还有当天在小饭馆楼梯上葫芦兄弟里的某个娃。
两人手上提了好几个餐盒,风风火火走进来的时候,那个葫芦娃显然是被正在学习的傅今惊到了,声音都有点变调:“今哥你在干啥?”
“中邪了?”
傅今很想把手里的东西砸他脑门上,奈何只能马着脸来一句:“闭嘴。”
方武也挺惊讶的,但是鉴于是在安逸身边发生的这事,他又觉得可以理解,毕竟安逸对他们今哥来说就是个无限可能性。
心知傅今很少开腔,他很自然地帮着安逸介绍新来的葫芦兄弟。
叫莫行远,这名字就取得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是要行远还是不要远,谁知道呢。
莫行远挺皮实一小伙子,笑起来莫名朴实真诚,不过看起来跟方武似的人高马大,甚至更甚。
仨寸头围坐在病床边的桌子上,好像连连看啊……
安逸觉得他哥莫不是进了什么□□组织?统一的青茬寸头,统一的一身漆黑,统一的,人高马大。
……好吧,不像□□,更像□□。
安逸默默想着,脸上不显,但话也少。他的话可能只有在傅今面前多点,一顿饭最活络的当属方武,一边吃饭一边还要均匀地cue在场所有人,看起来挺忙的。
话题也是南辕北辙,不过安逸总感觉莫行远老是若有似无地打量自己,就很干脆地问他:“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莫行远没想到他直接就说了,还有点猝不及防,随即尬尬地挠了挠头,略微不好意思道:“我听方武刚才提到你是转学生,那个,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落了一只手表在我外公那里?”
安逸:“?”
他顿了顿,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是校门口那个烧火的爷爷吗?”
莫行远点头:“对对对。”
“他一直在找你来着。”
安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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