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弟学妹们一顿起哄,有个学妹稍稍有些扭捏:“这怎么好意思, 我们每次社团活动学长们都请客吃饭。”
最重要的是,旅行社就三位学长, 这大大小小的请客都十多次了, 他们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
简渺笑:“没关系, 乔桥本来就打算起名叫吃饭社团的,只不过当时的老师没给过审而已。”
“嘿嘿,那是我们赚了,本来入社是为了看漂亮学长的,结果现在还天天蹭饭,我舍友都眼红我了。”
“那可不,我舍友话剧社的,活动没组织几次,倒是各种交社费。”
“我们有吃有喝学长还没架子,运气别太好。”
简渺含笑听着,等乔桥和陈旭希来,也把他们两个的晚饭点上。
外卖刚送到的时候,守在窗户边拿望远镜探看的陈旭希扬声:“开始了开始了,选手进场了!”
乔桥闻言,加快了往杯子里分可乐的动作:“来来来,咱快点举杯欢祝江宴濯挺进决赛!”
学妹打趣:“社长,这不才开始比赛么?你就毒奶了?”
陈旭希也笑:“人家半场开香槟,你还没开场就喝可乐啊?”
“我不管,举杯!”乔桥第一个举起可乐。
简渺知道他这是上头了,没办法,便也跟着碰杯。
碰杯之后,简渺坐在窗边,前后都是社团的同学,不知道是不是乔桥特意打过招呼,他们虽然凑在一块儿,但都很默契地给简渺留出空来。
不过分亲近,但总会时不时地跟他搭话,以示他们并不疏离。
简渺觉得这种活动方式很舒服,也很感谢他们的体贴。
因为今晚观众多,篮球场上的灯全开了,高处看下去除了人脸模糊,其他都很清晰。
简渺忽然感觉,这幅画面跟高中的时候很像。
但又不完全一样。
高中的时候他只是一个人在窗边,看着影影绰绰的树影,和残破老旧,无人问津的球场。
而现在他有热闹的社团,视野所及也没有碍事的东西。
高中看不见的,现在都能看见。
江宴濯是红色的六号球衣。
“看得那么入迷呀?”乔桥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笑着问。
简渺回过头,轻轻偏了一下脑袋:“想看清楚一点,下面人太多了。”
乔桥点点头,又回头看着跟大一新生玩在一起的陈旭希,心头一松:“去年的时候我还挺担心,我们社团今年会不会因为招不到人而解散。”
简渺眉头微微一皱:“解散?”
据他所知,学校同意创办的社团只会在严重违纪的情况下被勒令解散。
“因为去年,你看着并不是很高兴啊。”乔桥小声说,“啊,毕竟是我强行把你拽过来凑数的,我知道……但有的时候我会感觉你有那么点难以接近。”
简渺微愣,眼睫拢合了片刻,低声:“但我现在很高兴,也很喜欢这个社团。”
“喜欢就太好了,希望毕业很久很久之后,你也有一天能想起来我们在校运会的夜晚,那么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过。”
乔桥说得很简单,却触到了简渺的内心。
他的高中时期供以回忆的事情少之又少,每一件提起来都沾满了遗憾。
而现在却有人希望,他未来的回忆能够是美好的。
“当我八卦,”乔桥瞥了一眼在玩桌游的那群人,小声,“你会喜欢社团,是不是因为江宴濯?”
简渺一顿,良久垂下视线,矜持地点点头。
乔桥一脸姨母笑:“嘿嘿,我看出来了。”
“……咳。”不自然地扭过头,看向窗外。
耳廓却是慢慢攀上了红。
虽然乔桥是打着为江宴濯加油的名义来办的社团活动,但有吃有喝还有玩的情况下,他们都不怎么在乎球赛了。
就连乔桥陪简渺看了一会儿,都凑过去“碰杠糊”了,也就陈旭希偶尔还走到窗边看看局势,进行实时播报。
陈旭希第三次晃悠过来,随声问简渺:“现在怎么样?”
简渺沉默了一会儿,回头:“比分咬得很紧。五十七比五十五。”
“我草?那不是胜负难分?”说完陈旭希就俯到窗边用望远镜看着。
这句话明明说得不重,但不知道被谁听见了,刚刚还坐在牌局上的人全部都涌到窗户边。
正好接近尾声,一个雄壮的身影砰地一下扣了篮板,哨音响起。
“我草,那不是校篮球队的二虎吗?”陈旭希惊叹。
他开场的时候装模作样地拿着望远镜扫了几眼,实际上都在看观众席里的漂亮学妹,压根没留意过赛场上的选手。
“二虎啊?那没办法。”一个学弟摇摇头,“二虎是个健身狂,除了上课睡觉就是泡健身房,没人能打过他。”
“倒霉,怎么四强抽到的是他啊。”
简渺看着在球场中央列队的人,稍微有点心疼。
“我下去一趟。”他从窗边起身,提起在讲台上的柠檬水下楼。
乔桥看着气氛低沉下来的教室,一拍大腿:“唉,都怪我,提前喝什么可乐!”
陈旭希:“对,就怪你。”
乔桥:“……”我就客气一下。
*
简渺下楼的时候给江宴濯发了个信息,他在音像教学楼外等他。
江宴濯回了好,很快又回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包。
不是花里胡哨的可爱表情包,而是微信自带的那群黄豆之中的一个,简渺看着心便软了下来。
音像教学楼比较偏僻,加上是夜晚,没多少人。
简渺看着江宴濯走过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他把特意准备的柠檬水递过去,小声地对江宴濯说:“辛苦了。”
江宴濯微微皱着眉,接过柠檬水,但没第一时间打开:“输了,有什么辛苦的。”
简渺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看着江宴濯这幅失落的样子,半晌才憋出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你们是大一新生,也没磨合多久,二虎他们是学长,都打好久了。”
“二虎?”江宴濯忽然回头,重复这个名字,“学长怎么知道那个人叫二虎?”
简渺:“……听别人说的。”
“那学长是不是觉得二虎更厉害?”江宴濯可怜巴巴的。
简渺闭了闭眼。
一场球赛的输赢罢了,更何况他本来也不是喜欢看球的那一挂,怎么可能因为一场比赛就觉得别人更厉害。
他沉默的时候,江宴濯拧开了水壶喝了一口,唇角往下压。
简渺看他这幅表情,心底一惊:“怎么了,不能喝吗?”
江宴濯低身坐在楼梯台阶上,抱着水壶,一脸委屈:“蜂蜜水明明是甜的,可是我觉得好酸。”
简渺:“……”
小学弟看着似乎真的因为输了球赛而失落,简渺做贼似地看了附近两眼,然后慢慢伸出手在江宴濯的发顶上揉了一把。
他说:“不觉得谁厉害,全世界我最喜欢江宴濯。”
江宴濯拨弄着水壶系带的动作一顿。
像一蹙烟火骤然在大脑里炸开,刚刚的委屈和失落被驱散干净。
他仰起头:“真的吗?”
“真的。”
“输球也喜欢?”
“喜欢。”
“没二虎壮你也喜欢?”
“……”简渺沉默了许久,反问,“我为什么喜欢壮的?”
“你不是喜欢摸腹肌吗?”江宴濯像小孩儿一样伸手抹了把自己的肚子,“我的腹肌比不上他。”
“我不喜欢天天泡健身房灌蛋白粉养出来的腹肌。”简渺蹲下身,认真又郑重地把手放到江宴濯的肚子上,“我就喜欢你这样纯天然的。”
江宴濯看了他一会儿,没忍住笑出声。
简渺本来还想说什么,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丝慌乱从他眼底闪过,转瞬即逝,却被江宴濯捕捉到了。
江宴濯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往怀里一带,瞬间就把简渺带进了楼道里。
他们一下匿藏在黑暗中,近距离地贴着,安静得能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走过去的是几个看完比赛回宿舍的女生,嘻嘻哈哈地还在说刚刚球场上谁更帅。
“虽然江宴濯输了,但他那个三分球还是好帅。”
“让你早点去给人送水要号码,你犹豫了吧?人都走了。”
“我哪知道他比赛一结束就没影了嘛……”
简渺安静地被江宴濯抱在跟前,听着别人对他的议论。
听完有点不太高兴,抬头时却发现江宴濯注视已久的视线。
浅茶色的眼瞳在黑暗里,色泽也不深。
突然,简渺听到了很轻的心跳声,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但凑近时才发现是从面前传过来。
……江宴濯的心跳声?
但因为不太敢确定,简渺有些手足无措。
但江宴濯却轻轻抬起他的手,把他慢慢压到胸口:“听到了?”
“你,”简渺轻咬嘴唇,“你是不是刚结束剧烈运动,没缓过来啊?”
江宴濯低哑漫长地拖了一个音节,又捎上了委屈:“明明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心跳加速,你要怪篮球?”
“……怎么就心跳加速。”简渺耳尖有点烫,但仗着这里光线昏暗,江宴濯应该看不到,别过脸,“我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
他又没有多神奇的效用,怎么能让江宴濯每次跟他独处都心跳加速。
“不知道阿,”小学弟低头,凑近他的耳边,“可能是现在的感觉很像在偷/情,所以忍不住有些兴奋。”
“……”
简渺彻底沉默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江宴濯嘴里听到那么……不乖的话,反应了两秒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加速了。
江宴濯抱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轻轻松开手。
本来还想着怎么反击的简渺微微抬头,江宴濯已经退开距离牵着他的手:“走吧,呆太久他们该急了。”
简渺抿了抿嘴唇,跟着他走。
江宴濯回到社团教室时,看到的就是乱七八糟拉起来的一条横幅。
上面写着“恭贺江宴濯同学挺进决赛”,后面四个字被黑色的马克笔划掉,变成了“豪取四强”。
江宴濯淡淡挑眉:“那么快就揭我的伤疤了?”
陈旭希先声夺人:“都怪乔桥,提前给你庆祝了!”
乔桥一脸难以置信:“横幅还是你提议做的呢,怎么不说你是毒奶了?”
陈旭希赖死不认。
打打闹闹地,江宴濯跟简渺前后进了教室。
输比赛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时间还早,他们很快又组了桌游局。
简渺只见过别人玩,实际上不太懂规则,只是搬了张椅子坐在江宴濯身后,好耐心地看他们玩。
玩到一半,江宴濯忽然回头:“感觉运气不太好,学长,帮忙摇个骰子?”
简渺顿了顿,随后摊开掌心接过两颗小骰子,掷在桌面上。
看清江宴濯反败为胜的动向后,乔桥发出惊叹:“哇哦!渺渺,你也帮我摇一个!”
陈旭希也凑热闹:“好运应该公平地分给每一个人!”
简渺莫名其妙就成了负责给所有人摇骰子的那一个,但游戏总是有输有赢,简渺替一个小学弟摇到不好的点数时就不肯摇了。
隔壁的学妹遗憾:“诶,我还想学长帮我摇呢。”
简渺却摇了摇头,再不敢担这种重任。
一句游戏之后,已经接近九点了,正好有门卫上来巡视,一群大学生就这么被赶走。
“行了行了,大冬天的大家早点回去睡觉吧,被窝里才舒服呢。”乔桥解散了社团,各回各家。
江宴濯是开车来的,简渺跟着他身后,看他上车时都还穿着一件淡薄的外套,忍不住低声:“不冷吗?”
现在都十二月了。
“嗯?”江宴濯回头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还好。”
简渺想让他穿厚点,才想起江宴濯这段时间都住在他家……哪有那么多衣服能挑选。
……早知道自己就带一件外套来了。
想到什么,简渺忽然沉默了下来。
回家的路上都是江宴濯主动搭话,简渺回应,车停入库之后,江宴濯的手轻落在方向盘上。
“学长?”
“嗯?”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江宴濯问。
简渺眨了眨眼睛,慢慢垂下视线,轻声:“我在想,我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江宴濯从他上车之后低落的情绪中猜到是这回事。
只不过他拿不准简渺是想他回去,还是不想。
说想,简渺看着又很不舍得,说不想……他又提了。
他不由地轻轻捏住指肚,反问:“学长觉得我应该回去了吗?”
简渺慢慢抬起眼睫,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他,没有回应,江宴濯却知道这是默认。
他叹气:“好吧。”
也是,住了差不多大半个月了。
简渺咬了咬嘴唇,慢慢抬手握住了江宴濯微冷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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