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赢辞说话,那人就急切地上前抓着他的胳膊祈求着,“小辞,放过你舅舅吧,那可是你亲舅舅。”
赢辞只觉得讽刺,他摁下手机播放音频的暂停键,声音里裹夹着化不开的寒气,“那我是石头缝里蹦出的吗?”
谢应辰瑟缩了一下,想到弟妹的哭诉,看着赢辞的眼神有些复杂,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着她无理的请求,“妈妈不是已经跟你道过歉了吗?你舅舅他也不容易,你就原谅他这一次,他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赢辞捏了捏被吵得头疼的眉心,语气依旧平缓,“谢应生已经被相关部门带走了,证据确凿,我也没办法。”
哪成想,站在他面前的人眼圈微红,受了多大委屈一样指控赢辞,“整个赢氏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知足?非得把舅舅赶尽杀绝吗?”
赢辞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应辰,“谢女士,你可以随意的去为你的亲弟弟讨公道,但是我是不会松口的。人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谢应辰看着儿子疏离的模样,摸了摸微微显怀的肚子,“你小时候,舅舅还抱过你,给你买了一只玩具小狗你都忘了吗?做人不能知恩不报……”
“恩?”赢辞只觉得嘴巴里泛起层层苦涩,难以置信,“如果你是指用一只玩具小狗换我一管血去测试我是否适合做实验这件事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没想到三岁之前的事情赢辞还记得,被赢辞的冷言冷语伤到了,谢应辰那稀少的愧疚感消失的无影无踪,“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你一个omega,以后还不是要给弟弟让位。”
“我斤斤计较?让位?”赢辞淡漠地扫了谢应辰一眼,只觉得绷在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岌岌可危。“想要这个位置就让他自己来争取。我不会让的。”
“你无耻。”谢应辰打完赢辞也愣住了,揉了揉自己泛着酥麻的手,想上前的时候瞄到赢辞落落穆穆的眼神时又退缩了,梗着脖子站在原地。
歪着头,赢辞用舌尖顶着发热的脸颊,觉得以前的费心维护简直是个笑话。任由Alpha的阈值超出本身omega的界限,每天靠着药剂维持Alpha为常态跟公司的元老斗了一年,在身体超负荷之前的辛苦没人在乎。
赢氏的根基深重,他初出茅庐,只有姥爷不嫌弃他是个omega,在背后偷偷扶持着赢辞才让他站稳脚跟。在所有家人里他感谢的只有姥爷,没有别人。
如果不是遇见了跟自己匹配度100%的Alpha简笙,赢辞想,他现在可能都不在人世了。
摁着内线电话,毫无感情地跟助理交代了一句“送客。”下完逐客令就坐回椅子上,重新戴好耳机。
听着简笙的声音,平复着郁郁沉沉的心情。
赢辞没想到,在他亲生妈妈的眼里,他是这样不堪的人。
耳机里的声音仿佛有结界一般,隔绝了谢应辰的“歇斯底里”。
赢辞抬手触摸着眼前透明的真空玻璃罩,只有简笙才是他的安全屋。
他的伪装和隐忍都雨零星散,重A轻O的家族真的太可笑了。
傅予的基因转换实验倒是很成功,一改omega的属性,可惜还不是不得家族重用,平庸的人不论性别注定平庸。
赢辞只是突然怀疑自己的挣扎是不是太过徒劳,根深蒂固的歧视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简笙从南深家离开后,去俱乐部开着以前的黑金战斧赛车一路飙至常用的封闭山路上。
入弯的时候转移重心漂移,松开油门的时候突然想起赢辞挡在车前救他的那天。
很短的一瞬间,车尾往另一个方向甩出后轮甩尾漂移,在刺耳的摩擦声和刺鼻的白色烟雾里,最终横在了连续S弯中段。
察觉到简笙情绪不对,所以一直盯着监控的林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老天爷啊,那可是悬崖啊,掉下去就粉身碎骨的悬崖啊。
简笙在赛场上的风格从来都是维稳型的全能选手,今天如此失控的激进甚至有种自毁的倾向。
拍着小心脏深呼吸,林海点开简笙的电话,不巧,正在通话中。猛灌了一大口冰可乐,刚刚简笙那个漂移可把他吓死了。
于是,此时不打小报告何时打,把这段监控视频拷贝下来径直发送给了简宅的管家。
喘着粗气靠在椅子上,猛然想起这祖宗越过自己报名的纳斯卡赛车没几天就要开始了,浑身控制不住地激灵了一下。
弱弱地又补充了一条消息发送给简宅的管家。
愁的他忍不住薅了一把自己稀疏的地中海,当初要是知道这祖宗的身份,他林海打死都不会出现在简笙面前。
多硬的实力他都不会拉着简笙来送死,不是,来获得荣耀到手软。
林海翻出简笙的入会表格基本信息,有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喜欢赛车,上面赫然填的是:“喜欢刺激,享受接近死亡的致命感。”
揉了揉眼睛,林海发现这行中文下面还有一行小五倍不止的英文字母。
词汇储备量不够的林海掏出翻译软件,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得到的结果是:死无葬身之地。
一阵阴冷的穿堂风吹过,林海抖了抖鸡皮疙瘩,后知后觉有点恐怖。
简笙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关苏叽叽喳喳的声音,拧着眉心,“跑了?”
“嗯,但是我在他皮下植入过定位装置,知道他在哪里。”
简笙单手握着方向盘重新启动了车子,继续往山道上行驶,“跑就跑了吧,反正也活不长。”
关苏听到这话,喜笑颜开,权当是简笙对他“医术”的肯定。
“还有就是,傅家不租了,昨天所有资料都清空了,晾他们也想不到,我偷偷拷贝了他们所有的资料。”关苏的语气雀跃着,他现在就在翻阅着那些文件,寻找有效信息。
翻着翻着突然停顿了一下,“哥,嫂子真是受苦了。”
“查到什么了?”
“我传给你。”关苏把关于赢辞的全部资料发送给了简笙,补全了上次缺少的时间线。
关苏原本雀跃的声音变得闷闷的,根正苗红的孩子看着文件夹里以实验体命名的照片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解刨的那些尸体的举动是不是也同样罪孽深重。
简笙不用深思就知道这一根筋的傻小子又给自己圈进了误区里,强忍着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你跟他们有着天壤之别,你做的是正义的事。”
“真的?那我开心了。对不起大体老师们,我以后一定加倍孝敬他们。”
“嗯,挂了。”关苏磨人的很,简笙飞速挂断了电话。
把车靠着外圈停下,简笙顺着序列一点点地翻阅着关于赢辞在实验室里的资料。
1号实验体基因改造前期检测结果:1.精神鉴定:无不良基因。2.生理学全面检查:完成与发育、遗传、激素等相关的所有躯体,实验室乃至基因的检查,排除两性畸形,性激素障碍,脑部疾病等可能会导致性别不明的生物学病因及其疾病。3.无手术史,无过敏史
……
简笙一个字不落地看下去,在最末尾处有明显的手写签名附加一个实验体来源:傅家索取,所有直系亲属同意赠与。
额角的青筋一鼓一鼓地跳动着,简笙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到指甲都陷入了皮肉。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继续往下翻着,看着小小的赢辞眨着懵懂的葡萄般大眼睛稚嫩到让人心生怜爱,慢慢在一张张数据记录下变成麻木空洞的少年模样,简笙的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
再一次更加深刻地目验赢辞窥不见光的过往,简笙满腹的心疼如有实质,幻化成烟火弥漫,熯天炽地。
他漂移过弯调转车头,以上山快两倍的时速狂飙,边打回关苏的电话,“傅予,现在人在哪?”
听到他哥语气里隐藏的怒火,关苏手脚麻利地在电脑上敲出一行乱码,“查到了,地址我发送给你。”
简笙开车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穿进市区,拳头攥的嘎吱嘎吱响。
红灯的时候看到手机屏保上赢辞安睡的脸,盛怒的眉眼慢慢盛放着马上要溢出的深情。
赢辞推开他的痛苦和脆弱模样,简笙一丝一毫没错过都知晓,所以他从未想过离开赢辞。
他等得起。
把车停到会所门口,走到近处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径直走过去,在即将错过的时候衣摆被拉住了。
“有事?”简笙的语气比以往更冷了几分,那人瑟缩了一下。
声音细的像蚊子在低空飞行,“别进去。”
简笙抽出被攥皱的衣角,嫌弃似得拍了两下,“我凭什么听你的?”
第22章 哎呦,我们乖宝
孙耀红着眼眶,嗫喏地小声低语,“他们人很多,还有道上的,你……”
简笙置若罔闻,径直往前走。
一脚踹开孙耀挡在身后紧闭的暗调木门,打破了包厢里骄奢淫逸的热闹。
“你谁?”
有个凶神恶煞的人站起来怒视着大踏步逆着光进来的简笙,一脸横肉,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简笙没理他,巡视一圈,目光触及到坐在人群中间的傅予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打开录像功能,举步镇定自若地环场一圈录制清晰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后一步步逼近傅予。
没有多余的废话,扯着傅予的衣领给他暴力拖了出来,关门前,给面面相觑的一众人留下两个字,“简笙。”
隔绝掉傅予能求救的任何途径,拎小鸡一样给人扔到了安全通道的墙角。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打破安全通道的静谧,不等傅予喘息分毫,简笙飞踢一脚落在傅予要挣扎起来的前胸上,骨骼的碎裂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极其明显。
简笙拽着傅予残破的破布口袋一样的身躯,左右开弓,一拳拳毫不留情地落在他阴险邪气的脸上。
被简笙信息素等级压制的傅予只觉得脑袋钝痛,关节和胸口也疼的厉害,嘴角的血随着简笙落拳的力道砸落在地面与尘埃混杂在一起。
胸口钻心的疼,傅予这种眦睚必报的小人,自己不好过,也不想简笙好过。
啐了一口血,忍不住捂着心窝处抽着气,张开被染红的牙齿,傅予看着收手后居高临下站在身旁的简笙,“你会后悔的。”
看简笙不为所动,傅予歇斯底里地吼道:“你知道赢辞对我来说是什么吗?是宠物,我想玩的时候抓回来玩玩,不想玩的时候就放他自由,他是我的,是我的!”
简笙看着他眼里的癫狂,怒火却渐渐平息下来,皮外伤的惩罚对傅予来说太轻了,远远不够。
蹲下身,简笙揪着傅予的头发,咬下针尖上的保护套,单手把针管中的试剂斩钉截铁地扎进傅予的大动脉推进他体内。
傅予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在简笙抽出针头的时候,猛地拉着简笙的胳膊,眼神中流露出不可忽视的不安,“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体内明显异样的感觉让他发慌。
简笙抽回手站起身,随意拍了拍衣袖上傅予碰过的地方,语气淡淡地宣判着他的未来,“一种让你所有的妄想都溃散的药罢了。”
走出安全通道的楼梯间前,简笙睥睨着还摊在地上起不来的傅予,冷冷嘲讽,“奉劝你一句,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该觊觎的最好不要去碰。”
简笙踏着傅予的崩溃嚎叫一步步走到光线充足的廊道里,远远看到孙耀慌慌忙忙地狂奔而来,倒是
乐得成全他们的“主仆情深”。
坐在驾驶座里,简笙的脑海里不住回放的是赢辞在实验室里的那十几年。
简笙丝毫没有替赢辞惩治了仇人的释然,更多的是心间仿若被仙人掌的尖刺滚过时密密麻麻的痛楚,不致命,但是折磨着简笙忍不住蜷缩成一团。
“赢辞。”他小声的呢喃仿若叹息般下一秒就消散在密闭的车厢里。
缓了好久,刚准备启动车子的时候,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西装,齐刷刷地站成一排恭恭敬敬地躬身冲下车的简笙喊道:“太子爷。”
简笙没有什么格外的表情,吝啬地扫了来人一眼就低垂下眼睫,半晌才纡尊降贵地跟着他们的脚步换到另一辆低调的卡宴上。
刚好懒得开车,简笙把手中的钥匙扔给旁边人,就矮身坐了进去闭目养神。
赢辞的视线从电脑屏幕转向染上炽热橙色的天边,不由得想起刚刚梦里那生命中最温暖的一幕。
外公从保姆手中接过眨着大眼睛咿咿呀呀的小小奶团子,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来回晃悠,“哎呦,我们乖宝。”
被所有人避之不及的赢辞,被外公一个人捧在手心。
当年,赢辞的爸爸赢寅父系Alpha和谢应辰母系Alpha结合后生出的omega一度成为上层圈里的话题榜首。
谢应辰从赢辞出生后就不闻不问,仿佛她从来没有期待一样。
襁褓里的赢辞在保姆和外公的照顾下才得以继续存活。
一切意外都发生在外公突然生病住院开始,小小的赢辞,命运就此被握在了别人手中。
十四岁被外公接回家时,那个保姆阿姨却再也没见过。
就是那个名副其实的家,现在却企图道德绑架他,多么可笑。
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赢辞怔愣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收到的匿名邮件,那行字在千疮百孔的心里又狠狠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所有直系家属同意赠予……”赢辞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为他所有的猜测填上了答案。
曾经粉饰的太平下都是赢辞企图抹平的裂隙,还好,现在他真的不会再继续期待温情和家人的关怀。
他该恨的,没人知道研究室里的日子有多难熬。
捏了捏眉心,赢辞站起身披上外套准备回家,下一秒,邮箱的提示音又响起来了。
滑动鼠标点开没有主题的邮件,一张隐约可辨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傅予?”赢辞看着照片中躺在地上那个脸部饱受摧残红肿到一眼认不出的人,惊讶了一瞬。
没有血色的唇角突然勾起一丝明晃晃的笑,不用猜,赢辞就知道是谁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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