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宋完青有些愕然的看着叫自己师兄的赫连。
介于这种错觉,赫连起身走至宋完青面前,选择了语重心长的劝说:
“本尊肯叫你一声师兄,不仅是看在你我曾是同门的情谊,也看在本尊对你本事的认可,今日师兄若能迷途知返,师弟对今日所有既往不咎。”
“倘若师兄铁了心要把白师叔带走,不怪师弟手下无情了。”
宋完青目光后移,隐隐约约能看到人群后方的阀门口上的神杵一角。
他将手中的玛瑙收至袖中,不为所动道:“如果师兄记得没错的话,出梅山后我与师弟你似乎从未再交过手。”
“没错。”赫连小幅度的点了两下头。
“不过在梅山的百年间,我记得师弟似乎从未赢过师兄一次?”
宋完青这话还没落下,两人就已经举起手掌不约而同的向对方发出走偏锋的一击。
……
祝引楼几近绝望了,他能看到楼外的一切煞色,却一步也迈不出这登雀楼。
他完全不敢去想天河那边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祝引楼几乎用尽了毕生所学,也未曾能伤这分结界一分一毫,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伴随着诸天上空的黑云越来越厚,他也感觉得到天水发生了异动。
怎么办。
祝引楼崩溃地将能拿到的东西都往楼外扔去,直到看见那支滚落在地的编笛。
火烧眉毛之际,祝引楼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翻找出曲谱,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惶恐不安,摸索到结界层最薄弱的一环后,奋力的吹了起来。
而此时此刻,宋完青和赫连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两人各立河坝一端,刚刚结束了一轮回合。
赫连前面在将宋完青引出底宫时不慎吃了对方一击,此时感到余痛不已。
而宋完青也没好到哪里去,由于左眼的缺失让他在视线上就少了一分反应的空间。
“元帅!元将军来了!”
陆压带着一队人马先将天河坝围了一圈,元决也受命带着后队赶来回合。
几个回合下来,宋完青往下一眼,诸天三分之一的主兵力已经都聚集在这了。
“元帅,可是上尊传我过来的?”元决向陆压做礼问道。
陆压回礼,望着上空正在对决的两人说道:“是老夫叫你来的。”
元决看了看周遭的兵马阵仗,不解道:“对付一个人需要这么多人出动吗?通天塔那边……”
“眼下之急是护住天河,这宋完青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埋伏,我们必须严以待阵!”陆压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长戟。
元决还是觉得有些过头了,“惊蛰上仙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看来后生就是后生啊。”李闲灯抱着手中的拂尘无奈叹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元决向来就对这老道士没什么好印象,听到对方这么说,也忍不住多嘴:“既然如此,晚辈还是回去守塔好了,这里就交给李道长了!”
“唉——”陆压拦住元决,并没好气对李闲灯哼了哼,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李闲灯看元决那涉世未深的眼神,更是忍不住多说几句:“元将军是天子星转世,生来就是过人一等的,那能知道上代人英雄辈出靠时势啊。”
“你!”元决一听就急了。
“要说这宋完青没什么大本事的话,也就你们后生说得出来了。”
李闲灯一边摇头晃脑观看着上方战况,一边滔滔不绝的找元决的刺。
“说来说去,还是要说这封神榜排的,但凡没有仙门祖辈、吉星转世这种门槛,这封神榜得少多少人啊,是吧元将军。”
“就不说别的,要是这宋完青当年肯受榜,少说都是前十的神位。”
尽管已经被公然讽刺了,元决也无力反驳,一来他确实是仙门祖辈出身,二来他也确实对宋完青的本事不曾了解半点。
果然下一秒,宋完青就展现出了他隐藏多年的本事,赫连吃了一击完全不能躲开的体术,整个人被击飞出去,险些从堤坝边上掉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弟还是这么优柔寡断。”宋完青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的赫连。
赫连咽下一口血沫,很快又站了起来,不以为然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兄也还是只会这招。”
“我与师弟向来无冤无仇,过去如此,今也如此。”宋完青说,“却不曾想,每每关乎吾师时,却总跟师弟扯上关系。”
赫连也有些认可,点了点头说:“确实如此。”
“那么……”
“那么当年本尊能拦住一切让白山俞义无反顾的跳下去,今天也一样能拦住师兄。”
第六十九章 笛声
柳岸站在阁楼外,看着天边风卷残云又骤起的异常景象,心中感到一阵又一阵的不安。
“少主,灯油来了。”
九头端着一个红碗进来,并将东西小心放到了水棺旁的桌子上。
柳岸说了声好,过去就将红碗中的灯油倒进了手边的灯盏里,“只有这么点了?”
“这个……”九头垂下尾巴,“主上不肯再支给您了,这个是大主司偷偷交给我的。”
柳岸听闻,倒油的动作不由得小心了些,“我知道了,麻烦你这趟了。”
九头倒不觉得麻烦,但依旧垂头丧气的,“少主,您再这么下去,身子骨就要被这灯烧穿了,再说了……夫人不一定还在天上啊。”
“没关系,我看到他了。”柳岸倒完灯油后轻轻扣上了灯罩。
“那您看到他了怎么不直接把他带回来啊?”
柳岸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这次就带回来了。”
“真的?”九头立马变脸,尾巴也翘起来了。
“嗯。”柳岸笑了笑,“可能要下雨了,你去河边叫八尾他们回来,别让水冲走了。”
“是。”
对方走后,柳岸脸上强扯出的笑脸也收了起来,他点燃了灯芯后,便进到水棺中躺了下来。
一闭眼,他就开始努力回想早上魂游诸天时看到的剪影。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坚持不懈的起魂探天中,他终于找到了祝引楼的蛛丝马迹,虽然是以魂见魂的方式。
但那也只是片刻的剪影,他看到的不止有祝引楼,还有赫连。
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那个人是赫连,就光看着那两张脸,还真会让他误以为是自己在抱着祝引楼。
静谧的竹林里只剩沙沙的风声,祝引楼被赫连环抱怀中,两人额头相抵,亲密无间。
不知那赫连说了什么,祝引楼怀羞的别开了脸,却让赫连有机可乘吻到了。
祝引楼也丝毫没有抗拒,在赫连的臂弯里是那么惬意,好像这只是他们日常相处中的习以为常的一部分。
那么熟稔自然,亲昵得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
柳岸不忍多看一眼,就算想再多看一眼,也好巧不巧的因为灯芯燃尽的缘故,立马回到了本体中。
也正因为看到了这一幕,他也不得不思考自己继续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他不惜反复烧灯起魂去找的人,早已经在和别人亲密无间了。
事已至此了,柳岸一边劝慰着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看个结果,又一边说服自己那可能只是一个错误的幻影。
毕竟魂见魂这种事就已经足够少见了,他怎么可能同时恰巧碰到赫连和祝引楼的魂灵,如果看见的是人,他也就认了。
可他连认都不想认。
秉持着这种想法,柳岸穿灵起魂刚刚到诸天大门外没一会儿,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一阵笛声。
“《鹧鸪飞》?”柳岸自言自语道。
但他也突然后知后觉一件事,自己怎么会立马听出了是什么曲子?明明自己从未涉猎过这些东西,就连都很少接触。
尽管如此,他再专注静心一听,发现确实是有笛声。
按理来说,他这种程度的通魂门术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可这时候偏偏能听到笛声,太令人费解了。
上百次的穿灵起魂,柳岸已经对诸天的大部分地形熟练于心了,他轻而易举的躲过可能会露形的各种麻烦,不自主的往笛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来了这么多次,今天一路却走得格外顺利,巡逻的天将几乎没碰到过,柳岸深感到有些过于不对劲。
让他感到更诡异的是,这笛声吹得是越来越急,似乎想某种求救呼喊声,其中透露出来的情绪完完全全超出了曲子本来还有的意境。
跟随着这个声音,柳岸来到了一个立着“诸天禁地,闲人免进”石碑的楼群前。
介于看到这则告示,柳岸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轻举妄动,然而那几近嘶吼泣血一般的笛声让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回了头。
一连穿过几栋楼宇,柳岸来到了声源处,可刚刚到这,笛声却突然断了。
“登雀楼”三个大字赫然嵌在楼匾上,柳岸揣着防备的心理,步子谨慎的绕着建筑走了一圈。
就在他什么也没发现,觉得自己是多想了后,笛声又再次传来。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就这么一抬头,就看到了祝引楼!
柳岸眼睛都睁大了,想都没想就推门冲上楼去,然而来到顶楼时,他才想起祝引楼根本看不到他。
祝引楼何止是看不到他,完全是不能察觉到。
此时的祝引楼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向外界吹去求救的信号,笛声吹得算是呕心沥血,不死不休,惶恐和绝望布满了他全部的表情。
“赫连——放我出去!”
祝引楼吹累了,崩溃地伏在护栏边上嘶吼哭泣起来,整个人好像一块破碎的镜子,完全看不到本来的样子。
柳岸见状早已经心如刀刿,他想将人抱起来,然而一碰到对方,手就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柳岸深知碰不到对方,却还是试了几遍,这种无力感顿时让他成为了这座楼上崩溃的第二人。
柳岸再次抱空对方一次后,没再犹豫的从楼上一跃而下,然后眼睛一闭,再睁开时,他已经捂着空荡荡的心口,压抑着痛叫声在水棺中醒过来了。
一旁的灯盏也在柳岸的强行回魂下,瞬间熄灭了,这一刻柳岸的痛叫声伴随着腹腔的血一并冲出口来。
柳岸将近神志不清的爬出水棺,在地上滚了两圈后,他巍巍颤颤地站起来,冲出门外叫道:“来人!”
几个慌手慌脚的小精兽闻声赶来,看到满嘴鲜血的柳岸不禁失声道:“少主!”
柳岸扶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已缓解肉体上的剧痛含血道:“去,去把谣冢所有人聚集起来……”
“少主?!”
柳岸闭上眼呼了一口气,再睁开时两眼已经变得猩红,他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眼神坚定得生寒道:“跟随本少主把通天塔打开,去接夫人回家。”
第七十章 跪地
柳岸纵有万般本事可在这三界中还只能算是个初生牛犊。
通天塔立天接地,有三兵两马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攻下的,更何况柳岸身负旧疾本就功力大减。
没想到在这进退两难的关头,竟有人伸出了援手,两股势力联手只出了八分力竟真能把通天塔打开了。
“难怪这么顺利,原来那守塔的小子不在啊。”煊宵拍了拍手灰,有些庆幸。
柳岸对魔门向来疏远,若不是今日赶这一程,他或许永远都不想跟煊宵这种人打交道,不过受利于人倒也要给个好态度。
“那正说明了魔尊今日来的是好时候。”
“白主看起来很急啊。”煊宵瞥了一眼身侧人。
柳岸手一挥,挡开了一名要阻止两人登塔的天将,“是有点儿。”
煊宵看着通天塔被打开后,柳岸就将带来的人手派遣了回去,不禁问道:“白主就这么单枪匹马上去?”
“在下只是有件东西落在上边了,取去就回。”柳岸避讳道。
“如此……那到上边了,你我就各行其事,如何?”煊宵说话语速仍旧十分悠得,似乎对接下来的事情都十分胸有成竹。
不用问柳岸也知道对方是想盗天入魔的,不过他也没有心思管对方做什么,眼下只有带走祝引楼才是他紧要的事情, “如此再好不过了。”
半柱香的功夫,柳岸就易如反掌的来到了他只能费劲全力起魂登顶无数次的诸天。
柳岸连和煊宵客套一句分别都无心说,落地后直往登雀楼的方向跑去。
然而刚刚跑出几米路程,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惊天巨响,柳岸受惊猛地一回头,瞳孔都放大了。
煊宵竟然把通天塔炸了。
炸塔也好,盗天也罢,这些他统统不关心,他只想让那笛声停下,早点将祝引楼带出困境之地。
而此时的祝引楼完全还没有意识到外界的变化已经上升到了鸦飞雀乱的地步,因为他本身就已经是一只落水的鸟雀了。
急促的上楼脚步声传来,祝引楼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转身就冲着来人喊道:“赫连——”
柳岸刚刚垫起的后脚跟突然顿了下来。
看清来人不是赫连后,祝引楼头脑空白了一下,声息弱弱道:“是你……”
……
陆压看着宋完青和赫连打得有来有回,手心痒痒又担心不已,连连叹了几次气。
元决却无心观战,总感觉要有什么事发生。
赫连恐怕在此之前都没想到宋完青功力和自己相差无几,看来宋完青这些年里的自甘堕落都是虚的,对方要比他想象的还能藏。
不过十几个回合下来,两人也皆受了大大小小的重击,却仍旧不能分出个高低来。
两人从堤坝跃到水面上,赫连掀起两层巨浪欲将对方拍下,却不料被对方引起的水柱击穿,水花飞漱其间又变幻成万千箭矢,要看就要往赫连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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