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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别说是一直噤若寒蝉的林深，就连本就不怀好意的周天骐都被容铮的答案钉在原地。
谁会相信真相是这样呢？
周天骐知道容铮喜欢“自己”，因为这是他算计来的，一点一滴都是自己窃取并且美化而来的。都在掌握中。
所以循着掌控的轨迹，他甚至可以猜测为什么容铮看上的沈嘉烬。
但无论如何都没想过。
五年来，充满了利用与欺骗。
所有温情与承诺，都是别有用的假象。
也许，是个替身更好，最起码还会知道自己得到过一点点真心。
周天骐也觉得心寒，他其实并不想这样的。他只是想要他们分手，他并不想那么伤害嘉嘉…
或许容铮这样会让嘉嘉心灰意冷，可也不是这样的绝情…
周天骐咬了咬牙，还想说什么，但容铮却发现了他表情中的不忍。
容铮垂眸，冷冽分明的面孔，在包厢的幽暗灯光下显得过分冷漠以及狠心：“总要有人在泥泞中披荆斩棘的，你太脆弱了。那就该让有能力的人代替你受苦。”
林深的喉咙干涩，现在这样几近残忍的容铮是他从未亲眼见过的。
他并不理解容铮所说的受苦，但他尽力去想象自己是沈嘉烬，然后他看到了沈嘉烬。
他印象中的沈嘉烬是一个狡猾贪婪，自私嚣张的狐狸精。
现在这个狐狸精带着他看不透的沉静，也许林深必须要承认，他从未看透过沈嘉烬。
从一开始面对他们为难的游刃有余，再到现在血淋淋真相撕开的过分平静。
林深张了张口，可对面青年将细白的手指抵在唇上。
分明是没有任何警告威胁，林深也厌恶着这个不自量力的狐狸精，可真的望进盈着星河的桃花眼，他不由自主的听从了对方并不强势的命令。
在林深安静望向沈嘉烬的时候，还发现了对方的手指正在有节奏的跟随酒吧里的音乐点出拍子。他难道没有一点在乎吗？
“他…”周天骐抿唇，现在这一刻，他甚至不敢去看沈嘉烬，“五年，你真的没有动容过吗？”
容铮的手掌遮住眼睛，整个人显得有点颓废，“从未。”
从未…
沈嘉烬的手指停下，原来誓言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五年是在追一只断线风筝跑。
自己为了爱之前所付出的代价，都只是一场欺骗。
爱是假的，原来容铮这种人也会说谎。
小白猫啊，不是我错了。
而是你错了，这真不是一个可以取暖的男人。
他纵然有一颗火热的心肠，却只为特殊的人燃烧。
他虽有万般温柔宠溺，给的也只是心中所想。
你为我选的人太糟糕了，他早有心之所向。
是个不肯给予爱的木头。
“真可惜。”冷涩的嗓音穿透嘈杂的音乐清晰的落在每一个人的耳边，他听起来万分庆幸，又带着隐隐的疯狂。
容铮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停顿一下，然后见到门边的青年。
他是真的漂亮，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白皙的脸庞，惹人亲吻的唇，更或者是不见底的深水眼眸。
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雨天，对方平静的面容，让容铮根本猜不透沈嘉烬的想法。
“容铮。”沈嘉烬说。
容铮…
沈嘉烬除了第一次见面后，从未喊过他的全名。
容铮干涩的应了一声，然后沈嘉烬笑了笑，“我们谈谈吧。”
他说谈谈的时候，笑容和煦，最熟悉这种表情的莫过于林深。
他以往每次都被对方这样的神态刺得犹如拳打棉花般无力。
兴许这已经是本能，林深应激一样要去起身拉开沈嘉烬。
可沈嘉烬只是将眼中笑意加深，一字一句，“出，去。”
“嘉嘉…”周天骐要说，你终于看清这个人是什么样了吧，却也得到沈嘉烬的一眼警告。
没有人能够反驳沈嘉烬眼睛的漂亮，这份美丽可以称得上是价值连城的珠宝。
可周天骐终于有幸见到遮布拿开，珠宝现世。然而珠宝却带着让人望而却步的冷漠与癫狂。
“你也出去。”
*
林深和周天骐就站在包厢门口，他打量了一眼周天骐。
他们这个二代圈子，一直都能排外，并且以容铮作为老大崇拜着。
所以沈嘉烬打破容铮的神格，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介入，势必会
让他们排斥。
然而在这个期间，除了沈嘉烬还有谁走了进来呢？
林深抬手按了按后颈，他的身躯肌肉紧实，麦色的肌肤也彰显着力气的充足。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推搡过沈嘉烬无数次，却没有一次对周天骐发难过。
可分明第一个打破他们圈子的是周天骐啊…
“我出去一趟。”林深不再看周天骐的满脸忧心，转身时拿起手机，手机界面正显示着与容铮手机的通话中。
透过听筒他听见那个青年的嗓音，“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沈嘉烬来得急，在夏天也没穿多少。
他先在沙发上找到空调遥控器调高了温度。
以往他总是会问容铮一声的。
容铮目视他调好需要的温度，坐在自己对面。
青年白皙的手臂在茶几上拿了一瓶度数并不高的酒，很熟练的打开，自己先喝了一口。
“我不常喝酒，因为很讨厌被酒精侵占大脑的感觉。但又觉得我和你怎么也该喝上一瓶散伙酒。”沈嘉烬也挑了一瓶打开后递给容铮。
容铮沉默的接过来，然后发现，沈嘉烬给他的是度数最高的一瓶。
“我们在一起，是因为你说爱我。”
沈嘉烬又拿了酒杯，倒满后换掉了手里的瓶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绑住我，也知道如何摆脱我。容铮，今天以前，我做了很多假设。其中最符合逻辑的就是你把我当作替身。只是没想到，我连替身都不是。”
度数低的酒喝起来没有滋味，沈嘉烬晃了晃，看见玻璃酒杯里的酒水冒着气泡，“我不是在质问你，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被你骗，也有我自己的责任。不过，你总归是对不起我的。五年啊…容铮，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你霸占了我五年的时间。这五年我作为你爱情的护卫兵，宠溺心上人的挡箭牌，过得太累了。你的家人，朋友，和你，都充满了棱角与尖锐。我自认为耐心不错，也称得上聪明。所以我软化了你的亲人，也适应了你的朋友。最起码你的家人心中再瞧不起我，也要安分的和我一起吃饭，你的朋友再是气恼针对我，也得承认你的男朋友是我。可我还是失败了。”
“我们的问题并不是俗套的一个不说，一个不问。因为我现在问你，你是有苦衷的，你爱我对吗？”沈嘉烬放下酒杯，看到容铮硬朗的面孔。
他的唇蠕动，想要开口，沈嘉烬却笑了笑，“如果你是要说对不起那就算了。你也清楚，这句话一点用处都没有。看，你其实并不慌张，因为你知道真相虽然伤害我，可我不会死缠烂打。这也是你挑选我的原因之一不是吗？”
“只是容铮，五年太长了。长到我没有力气再去试错一段感情了。你倒不必觉得愧疚，虽然我认为你既然都计划好定然不会有这种可笑的想法。”
酒瓶里的酒还剩下半瓶，而容铮的那瓶一口未动。
沈嘉烬也不催促他，默默给自己又斟满一杯，“我其实早就该知道的，你除了说一句爱我，什么都没做过。是我自以为是轻信了你。”
“强势，霸道。为心上人扫清障碍，除了那人其他人都可以随意利用摧毁…容铮，我还是挺羡慕他的。你也知道我不正常。”
沈嘉烬当然不正常。
容铮终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他们的散伙酒。
沈嘉烬的不正常在于他太想得到爱了。
所以哪怕是一句爱他，就能够牢牢的拴住他。
“其实你就是看我没有见识，得到的太少，才坚信一句爱我就能够让我心甘情愿的做那些你心上人会受到辱骂，欺负和伤害的事。”沈嘉烬的手指在透着褐色酒水的玻璃杯上，像是奶油冰淇淋精致到要化掉。
容铮想，是啊。
自己就是欺负沈嘉烬得到的爱太少，见识的爱太少，才会被自己不需要多少成本就能随意支配厮杀的。
沈嘉烬比契约情人要守规矩，比真正的恋人还要勇往直前。
他就是在欺负他，欺负他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被爱。
“你是一个好老师。”沈嘉烬目光涣散的落在容铮的酒杯上，“你让我认清了现实。”
“你也知道到我不会死缠烂打，藕断丝连。同理，我觉得你也不会。我们分手了，容铮。”说完，青年起身，容铮好像闻到了酒香伴随着的淡淡山茶花香。
青年最后说，“我们都自由了。”
第15章
容铮在光影之间埋头，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表情。
听到沈嘉烬说自由这个词，才后知后觉感到心上钝痛。
他用五年的口头爱恋，骗了沈嘉烬五年的披荆斩棘。
“我…”容铮开口，却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反倒是要走到门口的沈嘉烬折身对他笑了笑，“容铮，我其实很想知道，你爱他什么呢？”
容铮闻言抬起头来，分明的轮廓带着些许的幽深。
本就宽厚高大的身材也在沉默中过分有攻击性。
他手腕转动，将酒杯中的那点酒喝掉。然后发现，沈嘉烬给自己的那瓶酒还剩下一大半。
而沈嘉烬也没有歇斯底里，漂亮的眼睛转了一圈，又走了回去。
感受到沙发凹陷下去的震动，容铮注视着沈嘉烬架起双腿。
他的腿纤长挺直，脚踝的腕骨也格外剔透漂亮。
他不久前也这样打量过周天骐，可周天骐远远没有沈嘉烬这样…
“是他救了我。”
“李家楼盘那件事吗？你当时昏迷，怎么就确信是他拉住你剪断绳子的呢？”这件事是被容老爷子推给当天正好回国的周天骐的。
想想当时还是容老爷子怕容铮为自己更加着迷。可是现在，他孙子真正着迷的男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而容老爷子甚至扣了这件“美救英雄”的助攻。
也不知道，当容铮牵着周天骐的手，在他面前说出真正的心上人会是什么样的。
容铮的家人会因为周天骐也是个男人而做出对待自己一样的刻薄吗？
容铮的朋友会同样厌恶玷污他们老大的男人吗？
沈嘉烬想，应该不会的。
周天骐是他们资助的“可怜优秀又喜爱”的男生，大概率会接受的。
而且，周天骐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
最重要的是，自己才是把容铮“带上”同性恋这条路的“罪魁祸首”。像容铮所说，自己已经替他们开辟出了这条路。
和自己分手，然后与出色被认可，不知比他好了多少倍的周歌星在一起，怎么还会有人反对呢。
沈嘉烬摆弄腕上的丝带，他出门比较急，还没有整理。
现在这条墨绿的丝带有些松垮，于是在等容铮回答的时候，咬住一端紧了紧。
沈嘉烬垂眸时，睫毛纤长，灯光似乎也变成了星星。
落在即将亮起的星河里。
他在平复心中所有的情绪，既然不会歇斯底里，便只能将一切都放下。
只是听沈嘉烬发问的容铮却是一顿，沈嘉烬怎么知道绳子是在他昏迷后割断的？
“不仅仅是这个。”但容铮还是回答说，他的手掌也夸大，和沈嘉烬有些黛青色血管的白皙玉指有着反差。“是六年前…”
沈嘉烬点头，这就说得通了，是在和自己在一起前。
“他是孤儿，但他在福利院救了我。”
“所以你喜欢他？”沈嘉烬觉得好笑，“因为救命之恩？哈，也好。”
容铮不懂他为什么发笑，“你也许很难理解那种突然见到光的感觉。今天他是故意的，我知道。但沈嘉烬，五年来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更不想听什么光，这比我相信你说爱我还好笑。你和他，一个比一个会欺骗人的感情。还有，他应该认得我。”沈嘉烬看着容铮把最后一点酒喝完，起身说，“既然你喜欢他到不惜铺垫一切，只让他坐享其成，想必不会忍受失去他。我不希望和他有什么关系。看好你的疯狗！”
沈嘉烬这次真的站起身打算走了，容铮看到他推开门，单薄的身影被门外的喧闹音乐吞没，再被黑暗吞没。
沈嘉烬打开门，又替里面的容铮关上。
然后他看到了周天骐。
周天骐此时就像是一只狗狗守在门边，显得有几分紧张和兴奋。
这么想想，他为什么紧张？
因为被自己撞破和自己的男朋友两情相悦吗？显然不是。
沈嘉烬并不傻，这场真相来得血淋淋，却是别有用心的设计。
是周天骐的手笔，而他只是想要自己和容铮分手，和容铮在一起吗？
手臂上的手掌温热，周天骐的目光带着担忧，似有似无的贴近自己。
而这人眼中更深的疯狂，却让沈嘉烬险些笑出声来。
沈嘉烬觉得，容铮真的好蠢。
也足够失了面子。
“嘉嘉…”周天骐呢喃，收紧自己的力气，但得到的只是对方冷淡的目光。
“嘉嘉，你看到了吧，他不是真的爱你。我——”
“他不爱我，你也未必爱我。”沈嘉烬打断周天骐的话，“这不是在拍电影，我和他分手了，但不也出现爱上前男友的白月光这种荒唐事的。”他的嗓音平静而清醒。
就像周天骐过去时光里最熟悉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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