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失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萧君月听完这段话,瞬间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如果她母妃不是因为失忆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有如今的局面?
十二年前,在御花园遇到武安侯的那个晚上,母妃就算没有立马恢复记忆,至少对方的话也会让她对现状产生怀疑。
之后不久,在听到武安侯死讯的时候,他母妃之所以反应那么大,也许是因为之前她还并没有完全相信对方,但那时,她心里恐怕就已经有了答案。
她向皇上提出想要出宫去走走的时候,也许不是想要趁机逃离皇宫,而是想要去寻找自己的记忆。
至于她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萧君月想,应该就是在回宫的途中,母妃高烧不退,嘴里一直喊着武安侯夫人的名字。
其实现在仔细想想,自回宫以后,母妃确实对皇上冷淡了很多,可她又不能暴露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只能拼命忍耐着。
那一年,他九岁,小渊六岁,誉王不在了,武安侯夫妇也都相继离世,那时只剩下她一个人,要是连她也不在了,自己和小渊还能活下来吗?
想到这儿,萧君月只觉得心里痛的都快喘不过气,哪怕实在是忍不住了,母妃也只能偷偷躲起来,默默地流泪,根本不敢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异样……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接下来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我要去准备药材了!”
族长挥挥手,便朝着药炉走了去,留下六个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最终还是萧君月先站起来,轻声说了句:“我先回房休息,你们自便。”说罢,他便径直离开了。
沈临渊看着对方的背影,虽然心里很想追上去,但他也知道哥哥此刻心里肯定很乱,需要一个人静静,于是只好忍住了……
夜风微凉,院子里的灯笼摇曳,光线照射进屋里,显得有些幽暗,萧君月坐在桌旁,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起身,推门走出屋子,朝着厨房走去,找下人要了一壶酒以后,便独自一个人喝了起来。
酒水入喉,辛辣呛嗓,让他眼眶微微湿润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漫无目的地朝着山上走去,脚步沉重,每走一步仿佛都用尽了毕生的力量。
他的眼睛一片迷蒙,心底的悲伤和愤恨一点一滴的蔓延开来。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人,他父王和母妃,还有武安侯夫妇本该是两对神仙眷侣,而自己和小渊也会在父母的庇佑下,潇洒肆意的长大。
如果不是那些人,他和小渊本该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合,他们会在双方父母的见证下,度过幸福美满的一生。
可现在呢?父母双亡,认贼作父,被囚禁,被欺辱,甚至……甚至他们还差点成了陌路人。
越是回想,萧君月心里越发难受,眼圈通红,心里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
风吹的衣摆猎猎作响,他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破碎感。
就在他准备将手中的酒全部灌下去的时候,忽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哥哥。”
一声轻唤,让他立刻找回了意识,他猛的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沈临渊松开手,看着萧君月红彤彤的眼眶,眉头皱了皱,随即将对方拉进怀里,轻轻拍抚着他的背脊,柔声安抚道:“想哭就哭吧,我在。”
萧君月靠在沈临渊温暖的肩膀上,原本积蓄在眼眶中的泪水顷刻间决堤而出。他紧紧抱着沈临渊的腰,将头埋在他颈窝处小声抽泣着。
“哎呦~哭鼻子啦?”
忽然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萧君月抬起头,果然看到不远处高高的石堆上正坐着个人影。
他抹了把眼泪,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解、逸、之!”
“别生气、别生气,没取笑你的意思!”
解逸之从石堆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解释了一句后,就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可对方还是恶狠狠地盯着他。
要换做以前,他肯定还有点害怕,可现在嘛,却是一点都不怕了。
他看着萧君月,指了指一旁神色无奈的沈临渊,突然勾唇笑了笑:“你可别忘了,我父亲不仅跟武安侯有结拜之义,而且跟誉王也同样有。”
解逸之的意思很明白,以前萧君月是皇子,是亲王,而且他们也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现在可不一样了,既然萧君月是誉王的儿子,那怎么也得跟沈临渊一样称呼他一声“兄长”。
萧君月还真是没考虑到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对方说的虽然是事实,但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反正这声兄长他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解逸之见对方已经收敛了神色,心里就已经很满意了,慢慢来嘛,沈临渊刚开始不也死活不搭理他,但兄长的关怀还是得有的。
打定主意后,他便轻咳了一声,故意板着一张俊俏的脸庞,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我知道你心中愤恨,也知道你想报仇,没关系,兄长会帮你的!”
解逸之说着,还用力地拍了拍胸口,一副“我绝对可以为你撑腰”的架势。
萧君月和沈临渊瞥了他一眼,嘴角直抽,心里同时想着,我能没有这么傻的兄长吗?
第133章 清醒或沉醉
夜深沉寂,杨太尉府中仍旧热闹非凡,丝竹管弦不绝于耳,人声鼎沸,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今日是杨府之女杨靖瑶荣升御史大夫之喜,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杨家自然是宾朋满座,来往频繁,宴饮不断,恭维声更是络绎不绝。
可作为宴会主角的杨靖瑶却已早早离席,将所有应酬全部推给了她父亲杨太尉,她自己却独自一人在自家花园里闲逛了起来。
“御史大人不在前厅宴客,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背后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吓了杨靖瑶一跳,待她听清声音的主人是谁后,提起的心又放回了原地。
她转过身,看着不远处坐在栏杆上,摇晃着手中酒盅的男人笑道:“三殿下还真是好兴致。”
“呵呵……”萧长璟轻笑两声,随即又故作苦恼的样子:“唉,今晚恭贺之人那么多,本殿下也就不在那儿凑热闹了,免得扫了大家的兴致……”
“所以你便在这里等我?”对方话还没说完,杨靖瑶便抢先问出了口。
“我知道你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虚与委蛇,自然会找个借口出来透透气,那我只好试试运气,看能不能等到你。”
萧长璟点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女子,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闻言,杨靖瑶微微低垂着头,嘴角噙笑,像是并没发现对方目光一样,良久,才重新抬眸看向对方,轻声说了一句:“跟我来吧。”
她说着就率先迈开步子朝着前面走去,杨府虽然是她的家,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是每个府宅都必不可少的东西,她不是应付不了这些,只是懒得分神罢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萧长璟眉梢一挑,疑惑的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说罢,萧长璟赶紧放下了手中的酒盅,跳下栏杆,快步追了上去。
杨府占地极广,亭台楼阁、假山小桥无数,绕来绕去,绕了许久,才终于在一处偏僻的院子停了下来。
杨靖瑶指着前面那个院门,看着对方:“三殿下请吧!”
萧长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到了院门上的三个大字——芙蓉苑。
这里竟然是女眷住的地方,不会是……
“这里是我母亲生前住的地方,现在是我的闺阁。”杨靖瑶仿佛看出了对方的想法,径直解释了一句。
果然。
萧长璟暗叹一声,脸上表情有些复杂,虽说对方如此信任自己,他肯定是很高兴的,但又担心自己在外面的声誉会影响到她,一时踌躇不前。
“我不在意的。”杨靖瑶看着萧长璟,似乎读懂了他的顾虑,淡淡开口解释。
“可我在意。”萧长璟猛的抬眸看向了对方,眸色坚决而执拗。
杨靖瑶只好叹了口气,上手直接拉着对方的衣袖,不给他任何退缩的机会,就这么将人给拉了进去。
萧长璟垂眸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只玉白纤细的素手,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不止,连带着整个人也变得异常僵硬,连自己最后是怎么进去的他都不知道。
杨靖瑶却浑然未觉,拉着对方一路进入屋内,吩咐丫鬟上茶水,还说没她的允许,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那丫鬟闻言惊讶地看了看面前正拉着手,还很亲密的两人(只是拉着衣袖,丫鬟自己脑补的),只觉得自家小姐终于开窍了,连忙点了点头,心想,谁敢来破坏她家小姐的好事,除非从她尸体上踏过去。
杨靖瑶看着自己贴身丫鬟一副准备慷慨就义的模样,心中十分不解,这丫头又在想些什么?
上完茶水,那丫鬟就赶紧带人出去守着了,并且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别人闯了进来。
萧长璟坐在凳子上,感觉周围安静了下来,心中莫名的涌起一股紧张,双手都忍不住轻轻攥了攥。
而杨靖瑶坐在对面,看着眼前有些局促的男子,抿唇浅笑:“三殿下放心,靖瑶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此话一出,两人都意识到了不妥,尴尬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又迅速移开了目光。
“咳咳。”杨靖瑶干咳两声,给对方斟了杯茶,缓和着刚刚的尴尬气氛:“三殿下,请喝茶。”
萧长璟立马端起茶杯浅抿一口:“多谢。”
之后又是一阵相顾无言,杨靖瑶觉得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气氛肯定会越来越怪异,索性主动开口:“我还未感谢过殿下,在春闱之际帮了靖瑶。”
萧长璟知道对方指的是礼部尚书,可那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以她的实力,夺得榜首不在话下,而且又有皇兄为她铺路,一切自然水到渠成,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举手之劳而已。”
“殿下谦虚了。”杨靖瑶莞尔一笑:“女子入朝为官本就不是什么易事,而且当时静王殿下刚拔除了秦贺两位尚书,算是断了秦相一臂,他又怎么可能允许为静王效命的我入朝呢?”
萧君月在离京之前,将沈临渊查到的罪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呈给了皇上,皇上阅之震怒。
最后虽未株连九族,但也抄家斩首了,通敌卖国之罪换做谁也不敢求情,秦相和睿王自然也不例外。
之后科举考试,风云骤变,各党派之间纷争四起,朝堂之上也不再是秦相一个人的天下,萧君月将杨靖瑶送入御史台,为的就是日后将孙御史除掉后,扶她上位。
如今的朝堂,太尉,御史,户部,工部,吏部,禁军皆是萧君月的势力,说是与秦相分庭抗礼也不过分。
如果再让他拿到银雪军和陵州军的兵权,那其他人就根本无法再撼动他的地位,包括皇上……
萧长璟听对方突然提起萧君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看来她还是最喜欢皇兄,明知道是这个结果,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如果皇兄之后愿意娶你为妃的话,你会放弃现在的官职,入他的后宅吗?”
杨靖瑶愣了片刻,随即摇头失笑:“根本不存在这种如果,静王殿下有无法舍弃的人,我亦有不能放弃的东西。”
她自知比不上沈世子对静王殿下那般拼了命的爱护,他们两人经历了那么多艰难险阻,还能走在一起,彼此深爱,足以说明他们两人的感情,至于她自己……
她更爱权利,也更爱自己,所以无法毫无保留的把真心交付给另外一个人。
哪怕这个人就算是她曾经倾尽全力去喜欢的人,她也做不到。
第134章 最后的温情
“殿下,不如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杨靖瑶见对方神色有些落寞,便转移了话题。
萧长璟立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很用心的听,这还是她第一次向别人主动说起了自己深藏于心底的秘密。
她八岁那年,太后下旨,想要为心璇公主找一个年纪相仿的伴读,所以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谁家有适龄的女儿均要参加,杨家也不例外。
那个时候,她父亲还未官居太尉,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杨家已经没落多年,这是巴结太后的最好机会,她父亲又怎会错过?
可这样的机会怎么也不会落到一个庶女的身上,而且她母亲出身低微,也不受宠,父亲是根本不会想起还有她这个女儿的。
母亲已经过世,如果这个机会把握不住的话,她在府中的日子肯定会愈发艰难,就算能顺利捱到长大,也只是被嫡母随意指一门婚事,从这个牢笼走向另一个牢笼罢了。
她杨靖瑶岂会甘心?
结果不出所料,父亲选了杨府的嫡二小姐,毕竟府中与公主年纪差不多的只有她们两个。
在进宫的那天早晨,她静静地看着屋内盛装打扮,只比她大三个月的姐姐,府中所有人都围绕着对方,不吝夸奖。
唯独她像一颗透明的尘埃,被所有人忽略,只能躲在角落里,羡慕的盯着被众星捧月的姐姐。
她没有上前,也没有想着去讨好对方,只是转身悄悄地退出了院子,朝着厨房走去,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花生粉趁着众人不注意洒在了她姐姐的汤羹里。
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察觉,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她成功了。
果然用过早膳以后,对方因为花生过敏,高烧不退,浑身起红疹,尽管父亲大发雷霆,但也改不了对方已经进不了宫的事实。
可太后的懿旨谁敢违抗?父亲最后只能让她顶替姐姐进宫,这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她绝对不能错过。
与她一起进宫的还有很多官家小姐,但庶出的却只有她一人,虽然太后没有在意过嫡庶,但大家好像都统一的默认了这一条件。
她刚被父亲送进宫,还未见到一位贵人,就被这些自以为嫡出的小姐们欺负,言语辱骂,难听至极,完全看不出平日里那副温柔端庄的模样。
她冷漠的站在旁边,并没有回嘴,她知道,等这些人发泄够了,就会停止攻击,她可没有任性的资本,必须得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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