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李斯白摇摇头:“真的麻烦你了,替我谢谢....谢谢林瑟.......我真的没想到他会....他会......”
张小宁看他一副傻兮兮的神情,笑得收不住表情:“还是你自己去跟他说吧,这样更有诚意不是吗?”
张小宁歪头看着他笑,那表情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李斯白呢喃道:“对,是,这种事情,是该亲自道谢的。”
李斯白要送张小宁下楼被他婉拒了,他走了之后,整个房子一下子恢复到之前的宁静。不知道张小宁是不是提前做了功课,这间屋子正是李斯白小时候住的卧室。他推开门,家具摆件依旧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的。床单被子都是新的,一定是请人来收拾过,暖和和的还有太阳的味道。
他拉开窗帘的白纱,打开窗户,凤凰树又红了。
那个狼狈的雨夜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他这短短的二十几年光阴,一路都在失去。现在突然又回到这里,他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忍不住掉眼泪。他擦擦眼泪,拿出手机翻出来和林瑟的对话框。编辑道谢的话翻来覆去纠结了半天,最终也没发出去。
林瑟为他做的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冷冰冰的文字就能谢得完呢?
八戒在纸箱里抗议叫嚣,李斯白赶紧下楼打开纸箱将它放出来。八戒钻出纸箱只看了一眼周围环境,立刻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蹭的就钻到了沙发底下。李斯白也不强求它立刻接受这个事实,放好了猫窝,倒了粮食倒了点水就任由它了。
某处政府办公楼,几个中年男人正在一处房间里打牌。去年走马上任的大区议会议长打出自己的牌,然后吸了一口烟,他把烟灰磕在烟灰缸里:“你们这么担心干什么?他就是个毛头小子,能知道什么?”
“可是,他去了警局。”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你们不要一有点事就惊慌失措的。”
“那他要是继续查的话,很快就会找到那个人的。”
“那又怎么样,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什么证据都没有。再说,那个人你们不是看管好了么?只要他不松口,就什么都没事。出牌出牌,不要扫了我的兴致!”
牌桌上的人见他如此的轻松,也都放下心来,吆喝着继续打牌。
收拾好行李,李斯白再次来到了去墓地。山上郁郁葱葱,鸟鸣声声。上次来因为顾及周斯墨在旁边,他没有强烈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这次来,他在墓前坐下来响亮地给爸爸打了个招呼:“哈喽,老爸。没想到吧,我又来了。”
他坐下来,撺起衣袖给老爸的照片擦擦干净。然后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呀翻找到照片:“看,我的毕业照,是不是很帅气?”李斯白看看自己的照片再看看碑上父亲的照片,“哎,我好像真的像妈妈多一些啊。”
十岁之后,他再也没有像别人家的男孩子跟父亲一起聊天之类的经历了。这个遗憾这辈子也都无法弥补了。他把手机装进口袋,一边徒手清理杂草,一边闲话家常。他说了很久很久关于自己成长的事情,好像把这十几年来的每天关于自己的事情都要告诉爸爸。
“上次回去之后,也没打算回来。只是回去之后,看到了妈妈留下的笔记,知道了很多模模糊糊的事情。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搞清楚妈妈去世的真相。也不知道妈妈有没有跟你讲过她经历的事情。如果她的死另有隐情,我是不可能会当做什么是都没发生就这么算了的。我也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面对的是什么,但是我想继续向前走去看看。”
医院里面,周斯墨仔细得伺候着周老爷子喝水。春天还没过完,老爷子的身体就撑不住了。过完农历新年就住进了医院里,尽管医生多次叮嘱让他多休息,可是他完全不遵医嘱,一门心思在自己的家族产业上,废寝忘食,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周斯墨忙完工作一有时间就亲自过来照料。他现在比公司比家族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着急和慌张。
老爷子背靠床头喝了水有了一些力气:“斯然去了哪里?有段时间没来看我了,她还是在跟我赌气吗?”
周斯墨放下水杯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不会,她怎么敢。您知道她那个工作没有个定时定点的总是很忙。我有时候发消息给她她也不回的。”他给老爷子捏着腿,“订婚的事情林氏一手负责操办,肯定会顺利的。您呀,就放心休养吧。”
老爷子点点头,不言其他。
周斯墨想了想问到:“爷爷,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您一定要帮斯然定下这个婚事呢?”
想到一开始商谈这个婚约的时候,周斯然那暴走恨不得拆掉整个家的样子,他还有点心有余悸。他也很心疼这个妹妹,很想尊重她的恋爱自由。但是爷爷那么斩钉截铁的态度,他夹在中间爱莫能助。还好,周斯然最后是接受了,才避免了一场家族“内战”。
爷爷叹了口气:“我们这样的家族,子女的婚姻是不能自己做主的。我不能,你爸爸不能,你们也不能。她越早明白这个道理,就越少吃点苦头。”
老爷子说话从来都是话中有话,周斯墨听得似懂非懂。看出来老爷子也不想解释太多,他也就不再追问了。
这两天还有件事一直压在他的心头,犹犹豫豫不敢开口:“爷爷,爸爸的那个孩子前几天又回来了。”思来想去还是说了,李斯白毕竟是爸爸的孩子,血浓于水。老爷子时日无多,如果他想见见这个孙子的话,也是人之常情。他完全可以秘密安排两个人见一面。
老爷子倒是并不在意的样子:“又回来了?回来做什么?”
周斯墨摇摇头,隐去了已经跟李斯白见过面的事情,一脸认真地问:“爷爷,您想见见他吗?”
老人家脸色微微变化,连连叹了好几声,周斯墨判断不出他到底想不想见见那个孙子。
老爷子迟疑了一会,斩钉截铁的说道:“还是不见了,并不是有血缘关系就是一家人,我们跟他不是一家人。你们的母亲在我们家已经受够委屈了,我不能临死之前再给她添个堵。”他说完这两句话就已经费了很大的力气,他拉过周斯墨的手,“在我心里,你和你的妹妹才是我的孙子。我们周氏那么多人的前途都在你的手中,你要加油啊。”
周斯墨没有料到老人家会这样说,又是感动又是惭愧,一时间五味杂陈的。他两眼泛红:“爷爷您放心吧,我一定......一定会处理好的。”
第43章 新年夜
林致一放假就跟从监狱里重获自由了一样开心。他开着酷炫跑车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李斯白给他发的地址附近。看着李斯白从小洋房里走出来,好奇得问李斯白是不是租在这里
李斯白上车之后,如实把林瑟给他安排住进这栋房子的事情告诉了他。
林致狐疑地打量李斯白半分钟,然后咂嘴:“啧啧啧,小叔叔对你这么热心肠啊?他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什么情感冷漠症患者呢。”
李斯白被他自己创作发明的中文词逗笑了。林致打开音响播放着劲爆外语歌,两个人边唱边摇,车子倏地向繁华的市区中心驶去。
两个人又来到之前的江景餐厅开开心心吃饭。李斯白很关心他的学业成绩,一直问来问去的,弄得林致双手合十求求他别再问了。
“阿莱!”李斯白正色道,“答应我,你一定要认真完成学业。以前是我对你的关心太少了,这下我回来了,我会时时督促你的。”
林致表情很诧异,他咬着筷子低眉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跟我小叔叔.......说了同样的话?”
“说明我们都关心你。”李斯白喝了一口水,自从上次见过面之后,已经有几天没有看到林瑟了,“喂,你跟我说说你小叔叔这个婚事呗,我有点好奇。”
“嗯?你好奇什么?”
“哎呀,你也知道我跟周氏的关系,他们两家联姻,我肯定好奇啊。”李斯白瞎话张口就来,“你说说嘛,光吃饭多无聊啊,快说说。”
林瑟依旧咬着筷子:“嗯......那得从新年夜说起了。”
传统佳节除夕夜,林瑟是最后一个走出公司的。回来的路上,车窗外的夜空烟花绚烂。广播里甜美的主持人说着新春的祝词,有那么一瞬间,连日来的沮丧心情得到了短暂的治愈。这会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和车子了,林瑟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出手机打开。
联系人列表里面,他翻到了李斯白。他换了新头像,一个咧着嘴的卡通狗狗。点开对话框,什么聊天记录都没有。
是啊,他们一直都没有联系过。
林瑟微不可闻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去。拐个弯就到老宅了,那股无形的压力陡然又出现了。
老宅门口站着他的保姆阿姨,看见林瑟的车子开进来了,开心地搓搓手。林瑟停好车子,急匆匆下车走过来:“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回去?多冷啊站着,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回来么。”
老妈子看着林瑟满眼心疼:“我就是想看看你,看到你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去了,少爷你........你好好的,好好吃个饭.......好好睡睡觉。他们...他们......”
林瑟瞥了一眼金碧辉煌的内厅,耳边听到了一些中年男人敞开嗓子说话的声音。他宽慰着捏了捏老妈子的肩膀:“您放心吧,我明白的,我不会跟他们吵架的。”
林瑟将老妈子送到门口,陪着她等到她儿子过马路来接走她,自己才转身回去。
今年的除夕夜真是热闹,本家的几位堂叔伯姑姑们一把年纪颤颤巍巍的居然都来了。他们的儿子辈坐在一起闲聊,时不时埋怨怎么还不开饭,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林瑟不回来这年夜饭就不吃了么?孙辈们几个围在一起玩纸牌,看见跟他们平辈却小很多的林致从楼上下来全部默契视而不见,没有一个人邀请他加入牌局。
林致似乎一点都没有感受到被排挤,他走到没人坐的沙发边角坐下,拿出手机来开始打游戏。四五岁的小侄女好奇趴到沙发背上看着他打游戏,这孩子是打牌那一窝人中一个堂姐的孩子,长得很可爱。
林致很温柔的跟她说话,捏捏她的小脸蛋。这一幕被堂姐看到了,连忙走过来把孩子抱走,还极为嫌弃地瞥了一眼林致。
林致一点也不恼,他捏捏手指跟小女孩拜拜,似乎对于这样的情况早已习以为常。
林瑟进来了,林致夸张地大喊:“哎呀,小叔叔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林瑟看了他一眼,选择屏蔽。转而看向客厅,扫视了一下众人。这些和自己年龄相差甚多,但他都要叫哥哥姐姐的老家伙们,让林瑟心里止不住的翻白眼。
他们平日里跟林瑟几乎不打交道的,此时此刻面对这位林氏的现任首席执行官,这些在家里坐等喂养的哥哥姐姐刚才还多多埋怨,现在一个个换上了笑眯眯的表情,一言一语寒暄起来。
“怎么才回来呀,工作再重要也要注意身体啊。”
“哎呀,瞧着看着比上次见到瘦了很多啊。”
“通知厨房,开席了开席了!那边,别玩了,上楼请爷爷下来吃饭!”
.......
这下热闹的,好像彼此真的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林氏的老爷子进了餐厅,大家都起身迎接。林致的小孩缘真好,两个娃娃都想跟他坐,但是都被大人低声呵斥一把拉走了。老爷子喊大家坐,众人纷纷落座。林瑟走过来,拉开椅子在林致旁边坐了下来,林致看着不苟言笑的他,偷偷笑:被排挤又怎么样,有小叔叔疼爱就是最好的。
厨房送来了丰盛的佳肴,年夜饭开始了。
酒过三巡,气氛稍微变得活泼了一些。大家恭维着老爷子,把他哄得很开心。林致从晚饭开始就一直在观察,他观察着老爷子,观察着这些叔伯爷姑奶奶,观察着旁边的林瑟。他知道这顿年夜饭一定有好戏看,他有点期待。
“大伯,我们家孙儿毕业了,想着能去公司给林瑟弟弟帮帮忙。”
中国人的亲属关系,林致这么些年来都搞不明白。他只知道站起来这个老头子是小叔叔的堂兄,自己应该叫他一声伯父。
他那个孙子因为品行不端惹是生非国内的书读不下去,被送去国外混了个文凭回来,在家都待业半年了。毫无本事,还异想天开觉得自己作为亲戚能够进入林氏做高层。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哥,小凯不是还有个社区劳动的任务没完成么?”那位姑姑拆台毫不客气。
“咳咳......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他现在......长进了,长进了。”
“都26了吧,还长进什么呀?”抱孩子的堂姐嘀咕了一句。
“你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怎么妹夫今天不跟你一起过来?离婚官司到哪一步了?小孩抚养权归谁啊?”那位叫小凯的正主发飙了。
“你!”
林致憋笑憋得很辛苦,他从未如此懊悔自己中文学得不好,无法更深层次理解这唇枪舌剑里面夹杂的各种阴阳怪气。
在你来我往互相拆台的戏码中,一直不说话的老爷子忽然面向林瑟:“林瑟,过两日你随我去拜访一下周家的人。你跟周家小姐的婚事该提上日程了。”
他一出声,饭桌上立刻安静了下来。在听了老爷子的话之后又都齐刷刷看向林瑟,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讳莫如深。
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一样,陆陆续续帮腔:“是啊是啊,小弟该成家立业了。你看你的哥哥姐姐们,孙子都有了。”
“过完年就30岁了,是该定下来了。”
“周氏不错啊,门当户对的。”
“恭喜恭喜啊。”
在一片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祝福中,林瑟放下了筷子。他用餐巾擦了擦嘴,不急不忙说道:“爸爸,结婚的事是我个人的事情。跟谁结婚,什么时候结婚,我会自己决定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很平静,不卑不亢的,好像真的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林致却从他这平静的眼神里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叛逆,反抗,又或是别的什么。
可就是这样看似合理的回答却让让饭桌陷入一片死寂中,老爷子的脸色从刚才的和蔼可亲瞬间就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林瑟,似乎有些不相信他会这么回答。
这种看似模棱两可的回答,实际上就是一种反抗,或者说是对老爷子权威的挑战。众人鸦雀无声,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的勺子掉在了碟子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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