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好几米的距离,黎恩就大喊了一声,“妈,我把人给带来了。”
奚玉汝当下了然,这是黎恩的母亲、黎家现在的当家主母——秦洁。
“你好,黎太太。”他站定在两米外,对着点了点头。
“你好,小奚,我可以这样叫你吗?”秦洁勾唇轻笑了一下,是很和善的长辈的模样。“快坐吧,在我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然后又看向一旁的黎恩。“小恩,快去给黎奉的朋友倒杯热水。”
黎奉的朋友。
奚玉汝在心中细细地咀嚼了一下这几个字,觉得很有意思。
他甫一坐下,秦洁就开了口。“听小恩说,你和黎奉的关系很好。”
奚玉汝也跟着笑了。“黎二少很了解他哥哥嘛。”
秦洁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没说话,神色不明,后来才开口道:“是,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而且都是我的孩子。”说着,轻扫了一下衣摆处的褶皱。“听说最近学校有些关于小奉的谣言,我很担心他,所以才让小恩请你过来做做客,希望你能讲给我听一听。”
奚玉汝忽然开始怀念起曾经让他无比想要逃离的D州来,起码那里的人都是有话直说,没有这么多让人心累的弯弯绕绕。
不过身处富人的游戏,就必须按照他们所制定的游戏规则走,他是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也并不想特立独行到让别人将他三振出局。
“是,最近是很多人说。”他挂在嘴角的笑愈发明朗,眉眼弯弯。“他们说黎家兄弟阋墙、家族不合,黎奉遭受到了某些人的陷害,所以得到了不公的处罚。”
“不过他们说的这些我也不太懂,黎太太你知道的,我是从D州贫民区考到这里的。”
此时黎恩已经将喝的端了过来,却不是秦洁吩咐的热水,而是一杯还在冒着气泡的碳酸饮料。他自己一杯,奚玉汝一杯。
奚玉汝也没有拒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任由细密的气泡在自己的嘴中破开、口腔粘膜被震出带着爽感的疼痛。
“不过我觉得事实应该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的,毕竟黎二少因为担心哥哥,都亲自跑到我的教学楼底下找我了,还说担心黎奉的状态不好,想让我这个好朋友去安抚一下。”
黎恩打了一个长长的嗝,听到这话之后立马抢答。“担心?我才不担……”
“黎恩!”秦洁呵斥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很有威严,及时地止住了黎恩的话。“你怎么能给客人倒这样的劣质糖精水呢,真是太没礼貌了。”
“我……”黎恩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被秦洁的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瘪着嘴乖乖地缩在角落捧着碳酸饮料喝。
秦洁清了一下嗓子,接着前面的话。“是,事情确实是黎恩说的这样的。
“小奉的父亲比较严格,他前段日子做错了些事情,所以……当然,父亲教训自己的孩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等他父亲气消了,又还是和从前一样。但小奉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状态很是不好,不愿意和我们沟通交流。
“你知道的,我们做父母的,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受罪呢?我听小恩说你和小奉的关系好,所以就赶紧让他请你过来了,希望你能去帮忙开导开导小奉。
“正好他的父亲这几天有个合作不在A州,家里现在是由我做主。”
说着,秦洁从自己的口袋当中掏出了一张合金制的门卡,轻放在茶几上。“我和小奉不是母子却又胜似亲母子,前些日子他手还打着石膏的时候还向我撒娇,让我帮帮他呢。”
“他这个人是有些傲娇的,向母亲撒娇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跟你说,但你事后要是想去问问他,以你们的关系也一定能问出来一些。”
“总而言之,你现在是可以相信我的。”语罢,秦洁指尖抵着那卡,轻推到了奚玉汝的面前。
奚玉汝看着茶几上的那张卡,一瞬间脑中想了很多。
秦洁这番话说得又多又长,弯弯绕绕的听起来确实累人,不过也透露出了几个重要的信息点:
1.黎奉确实和黎秋林闹了矛盾,但这事不大,不至于像外头传的那样“被放弃”了。
2.黎奉现在状态真的很不好,他们束手无策。
3.黎秋林不在,他们可以放肆一些。
4.黎奉和秦洁没有那么水火不容,他们曾经达成过合作。
可他不了解黎家的这些人,也不知道秦洁这番话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和秦洁比起来,聒噪的黎恩简直就像是个傻白甜。
大概是看他沉默太久,秦洁忽然开口。“小奚,你知道我来黎家多少年了吗?”
奚玉汝抬头看向秦洁,她已经收回了压在门卡上的手,模样闲适地靠在沙发椅背上,耳垂上硕大的珍珠耳环在颊边反射下一道圆润的弧光。
“二十三年了。”秦洁微微抬起自己的指尖,欣赏自己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我来的时候,还没有黎奉。”
“他会出现,是我年轻时候能力不足、手段不够,我认栽。但实际上在生了黎恩之后,黎家有没有黎奉其实都并不重要了,所以……”
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留的那一半是给彼此都一个体面。
奚玉汝顺着她的沉思了一会儿,觉得秦洁说的不无道理。
若真的想要对黎奉不利,她能有很多种方式,幼年时候且不说,就说现在黎秋林不在家,落在秦洁手中的权力很大,她大可以趁此机会对黎奉做些什么,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把他给叫过来?
“黎太太说的这些我不太懂,但我确实是担心黎奉的。”他笑了下,将那张门卡收入手中,而后看向一旁还在砸吧着喝碳酸饮料的黎恩。“可以麻烦黎二少给我带路吗?”
“可以。”秦洁答应得很爽快。
“好,那我想先去个厕所。”说着,他站起了身。
秦洁也没有阻拦,喊了个佣人给他带路。
一将厕所的门关上奚玉汝就掏出了手机,他将现在的定位地址发给蓝安平,并告诉对方,如果他一天之内没和他联系、三天之内没回学校,那就可以做出相应的应急措施。
做好这些他仍觉不放心,又编辑了几条定时发送的求救信息给玩得比较好的几个朋友。
面对这家人,他不得不防。
奚玉汝离开之后,别墅的客厅重新归于沉寂,直到黎恩又长长地打了一个嗝,才将这样的死寂稍稍打破了些。
“黎奉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蠢货。”秦洁抬眸怒瞪了黎恩一眼。
但看到黎恩一脸迷茫地瞪圆眼睛,她又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蠢就蠢吧,总归我现在还活着。”
-
黎奉被带去了D州——这是个错误的谣言。因为实际上他被关在了黎家庄园的地下监禁室里。
黎恩带着他从一个隐秘的小道下了地,两人又顺着那条小道转了非常多个弯,即使奚玉汝自认为记忆不错,最后也被绕得有些晕头转向。而越往里走,便越是感觉到阴寒昏暗,落下的脚步声不停地在小道当中回荡,回声悠远而空。
终于,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他们到了地方。
“喏,在那一间。”黎恩用下巴指向众多监禁室的其中一个,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再多走一步,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不少。“我现在手还痛呢,才不想看到他。门上有个小窗户,你自己去看,我要是骗了你我是狗。”
奚玉汝看了他几眼,抬着脚慢慢地接近。
合金制的门上确实开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窗口,透过这个,他得以窥见监禁室内的全貌。
监禁室空间狭小,只放下了一张单人床,看构造似乎还带了一个小厕所,其他再没有了。而对门的墙上,接近天花板的地方也开了一扇小窗,但彩色玻璃隔绝了人往外看天的奢望,外头投入的光穿过玻璃在地面投射出斑驳的彩影,窗下十厘米处挂着一个小型的圣母像。
俨然像一个微缩的阿卡斯大教堂正厅。
而黎奉背对着门坐在单人床上,微曲的长发散乱地垂在脖间,身体微微往前弓着,清晰可见后颈上一节接着一节凸起的脊柱。
如一座经年等待的朽坏的雕像。
奚玉汝的心狠狠地一抽,顿时觉得有些无法呼吸了。
第24章 Chapter13 一场暴虐
“黎奉。”他在监禁室的门外喊了一声。
声音不停地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撞击着地下阴冷的墙壁又重新回到他的耳中。可监禁室的隔音效果大抵是非常好的,在里面坐着发呆的黎奉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反应。
再无法忍受等待,他即刻掏出了黎恩给他的门卡。
不知是对黎奉没有太大的戒备,还是黎秋林本人太过于自负,藏在深处的监禁室竟然并没有开启复杂程度高的生物识别智能锁,这倒是方便了他们的计划。
动开门之前,他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黎恩,发现对方表情没变也没准备离开,才放心地继续动作。
门甫一被打开,奚玉汝就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冷,是一种黏附在肌肤上、钻入骨髓的湿冷,像是有人刻意地调控了监禁室当中的温度。
黎奉就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待了整整半个月。
可再往前走了几步,他才发现不对劲的不仅仅只是监禁室当中的温度,还有黎奉本人。
门打开的声音并不小,但黎奉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仍旧背对着他坐在那张狭窄的床上。
奚玉汝的心重重地一跳,停下了靠近的脚步,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黎奉。”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僵直不动的黎奉才有了反应,他像是老旧生锈的机器一样缓慢地动弹着,最后慢慢地回过身看向门口的奚玉汝。
微曲的头发汗湿地贴在脸上,烟灰色的眼睛布满红血色,额上颈上凸起的青筋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而下半张脸……带着一个金属制的止咬器。
止咬器,通常使用于失控状态的Alpha。
大概有几秒中的时间,奚玉汝都是处于脑袋一片空白的状态,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危险。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可回身的一瞬间合金制的门“砰”地一声被重重关上,他用力地拉了几下门把手,紧闭的门丝毫不动。
“黎恩!”他大喊一声,却恍然想起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
奚玉汝不禁大骂了一句脏话。
黎恩那对母子果然不简单,还是他掉以轻心了。
但现在他已然无心去深思这些,因为在他面前的、与他同处一件狭小房屋的是一个Alpha,一个陷入危险状态的、带着止咬器的Alpha。
“黎奉,你冷……”
话还没说完,原先安稳坐在床上的黎奉倏地站起,几乎是大型猛兽扑食猎物一般向他而来。
潜意识比什么都快,奚玉汝扔了被抓住的外套偏身跪扑在那张狭小的床上,可准备翻身到另一处空地的时候,却被黎奉从背后压在了单人床上。冰凉的止咬器重重地压住他的后颈肉,灼热的呼吸从止咬器的间隙扑在他的皮肤。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奚玉汝抬手往后肘击,却被黎奉给接住,但两人之间也还是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他借着空隙准备翻身将人反控在床。
随便什么都可以,将床单被褥撕成布条也行,只要能把人给控制住就好。
可是翻身顺利,接下的一切却都被阻拦在了黎奉的手掌之间,这是他头一次知道黎奉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只是小臂横压,他的两只手就被重重地摁住动弹不得。
准备顶膝击腹之时,黎奉另外一只手迅速地动作了起来,他将他卫衣帽子上的长绳抽出,又利落地将他的两只手给绑在了床头——打的是一个越挣扎越紧的死结。绳子细而韧,束缚住的手不过是动了几下,手腕上就留下了几道青紫的痕迹。
黎奉跨坐着,左手的虎口卡在他的脖颈上,力道不轻不重,吞咽的时候有明显的阻碍感却又不至于让人觉得窒息。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对视,空气变得焦灼。
“黎奉,你清醒一点。”奚玉汝眼中也暴出了红血丝,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我是奚玉汝,我……我是个Beta。”
“奚玉汝……”黎奉用嘶哑非常的声音极其缓慢地念了一遍这三个字,微微偏头,似乎有些不解。
但几秒后,他忽然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在嘴唇的细缝之间,隐约可见殷红的舌尖卷过犬齿。
奚玉汝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动物的本能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肌肉记忆让他想要做些什么。可黎奉比他想象中的更敏锐,他迅速地撕碎了床单,分开他的足腕也绑在了床尾的栏杆上。
不到两米的狭窄的单人床就像是为奚玉汝量身打造的一般,只是几根布料就正正好好地将他给禁锢在了上面,使尽全身力道的挣扎也丝毫没有作用。
“够了!黎奉。”奚玉汝低喝一声,他开始慌张。
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来到这里的目的、两人的关系、会发生的事情……一切的一切,和他想象中的都不一样。
如果真的……
如果真的……
那事情结束之后,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可黎奉显然觉得不够,或者说此刻理智全失的黎奉认为不够。
卫衣被堆在颈下,里头薄软的T恤也成为了束缚带当中的一员,冷空气卷上来的时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连并不具备实际作用的东西也迅速地给出了反馈。
黎奉像是遇见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他不停地用手指逗弄着,看着它们在自己的指腹之间渐渐地变得不一样,露出了一个宛若稚童般的笑。
而后,他大张着五指盖了下去,手指微微蜷缩几下。
“刚刚好。”黎奉喃喃着。
奚玉汝倒吸了一口气,蓦地回想起了浴室之后那晚混乱的梦境,梦中的黎奉似乎也说了一句类似的话。
梦境和现实相连,他也变得有些头昏脑胀起来。
随后事情就变得越发不可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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