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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部暴雨(近代现代)——Econgee

时间:2024-05-14 07:52:27  作者:Econgee
  那时,他以为他们相爱,并且会一生都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请大家多多评论吧!
  局部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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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Chapter1 故人
  天已昏昏沉沉,厚重的铅色乌云不停地翻滚,大雨虽然还未落下,可夹杂着凉气和湿气的风已经在肆无忌惮地狂乱拍打了。
  皮革的味道钻进奚玉汝的鼻腔,让他催生出一种难挨的眩晕感,浑身都激起了鸡皮疙瘩。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车停在了他们在D州富人区买的别墅前,黎奉打开车门将他半拖半抱地从车座后排带起,然后往别墅内拉。
  砰地一声闷响,奚玉汝被压在了门上,嘴中塞着的领带终于得以扯出,他忍着下颌的酸胀说:“黎奉,你冷静一点。”风雨欲来,别墅内的光线十分昏暗,黎奉的半张脸都没于昏黑之间,看不真切。“也许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
  黎奉的呼吸非常平缓,其实并不像不冷静的模样,他语气淡淡地问:“谈什么?”
  “关于我辞职……”
  “不可以。”奚玉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黎奉严厉地打断了。“你一直跟我在一起,不适合离开这里去其他的地方。”
  这个回答他早有预料,“根据竞业协议,我短期内是不会去其他的公司的,而且我其实以后也不太想继续干这一行了。”
  “不行。”黎奉还是说。
  然后又开始忽略奚玉汝自说自话,“秦洁说你需要休息,我会安排一下时间,我们一起,你想去哪里?”
  “去邻国看拉力赛?”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车钥匙往奚玉汝的手里塞。“刚刚开的那辆车是给你买的,你好像很想要。”
  无关的、无用的、无情的一番话。
  好像他们只是闹了一个很小的别扭、好像他们真的是两情相悦的情侣、好像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横亘着什么不可逾越的矛盾。
  然而黎奉的语气冷淡、态度客观,这不是哄人,而是威逼利诱。
  还是这样,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黎奉,我确实需要休息,但你没有必要和我一起。”他试图将话说得更清楚一些,也忍耐着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一些。“我一个人就好,我觉得我们已经……”
  他意图解释的话没能说完,黎奉捂住了他的嘴,仍旧固执且毫无感情地说那三个字。“不可以。”
  奚玉汝努力地和黎奉对视上,试图在这昏暗的环境当中去看清对方的眼睛,试图从那样一双十年来未曾有过任何强烈波动的瞳孔中看出一些情绪。
  可没有,什么也没有。
  窗外的风在呼啸着,巨大的玻璃窗被狂风打得砰砰作响,窗口那棵柔韧的树似乎都要被拦腰吹断了。
  黎奉的手并未完全的捂住他的口鼻,然而他却在此时此刻感受到难以呼吸。
  在下一阵惊雷落下之前,他剧烈地挣扎起来。轰隆一声巨响,房屋亮如白昼的的那一瞬,他将黎奉猛地推开。
  垂在身侧的手不停地在颤抖,连握拳的力气似乎都已经失去了。
  他几乎是低吼着说:“黎奉,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你懂吗?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走!你现在听清楚了吗?”
  “你到底是怎么能做到上一秒还和别人在结婚,下一秒就跑过来找我的啊?”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揪下黎奉西装口袋上的那一朵礼花丢在地上,用脚尖不住地碾磨着。
  “我不想再继续和你玩这种情人游戏了,你现在就回去找向清,找你未来的伴侣,找那个能够安抚你易感期的Omega,你跟他去结婚、你跟他去过你的后半辈子!但你放我走吧,行不行?”
  鼻腔又酸又涩,这股酸胀感又迅速地蔓延到整个脑袋,致使他半边身子都在发麻。
  可与他难看的歇斯底里相比,黎奉是那么体面、那么得体、那么冷静、那么高高在上。
  他说:“奚玉汝,我已经不结婚了,你不要说这样的气话。”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漫了上来,几乎在这一瞬间就将奚玉汝给淹没。
  为什么会这样呢?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
  他颤颤地吐出了几口气,“你觉得我现在是在说气话吗?”
  “不是吗?”黎奉反问他。
  奚玉汝的胸口因着急促的呼吸而不停地起伏着,他闭上眼睛压下酸涩,却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他是情感游戏当中的输家,是欢情场上的出局者。
  既然赢不了,那就及时止损、主动退出。
  “你说得对,我现在确实很生气,所以我需要冷静一下,”他重新睁开双眸看着黎奉,喉结滚动了几下。“但我觉得你也有必要好好地想一想,我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就这样吧,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
  黎奉对他伸出了手,可被他躲了过去。
  他反手打开门,一刻也不停地往外走走,最后又借着风的力道把门重重地关上。
  将那个让他感到欢愉的、无助的、幸福的、悲伤的、梦幻的、现实的根源关在了门内。
  -
  门外就只有一辆车,不过车钥匙刚刚黎奉给了他。
  迎着风走了几步,眼睛被风吹得有些干涩酸胀,他重重地揉了几下,打开车门坐进去。
  车厢内有着一股非常馥郁的混合花香,其中香雪兰的味道最为浓郁。
  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即刻摁下车窗,带着湿气的风立刻灌进来卷走了大半的香气。
  汽车发动的时候,他才迟迟地发现车被改过,引擎的马力很足、刹车盘非常有力、轮胎的抓地性也非常好。
  也是,不改怎么追得上他的车。
  引擎的轰鸣在无人的街道炸开,他看着前方的路将脑袋彻底放空,潜意识却让他驱车去向熟悉的地方——他独自住了十年的老旧房屋。
  然而开到一半,他才察觉到不对劲。
  贫民区除了阴暗潮湿之外,许多建筑物都几经改变,成为了一个让人不敢说熟悉但又不能肯定陌生的地方。驾着车弯弯绕绕地行驶了许久,他最后迷失在了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地方,直接将车开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他在驾驶座呆坐了几分钟才下车,左右看了一圈,发现真的找不出一点熟悉的感觉后直接蹲在了路边。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要塞牙。
  “哟,这不是那谁吗?”倏地,不远处响起了一道声音。
  他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是个体型高大的男人,但身材略微有些发福,腹部将polo衫顶起了一个弧度。等人走近了之后,他才终于从此人的面容轮廓中找出一些熟悉感——是柴则。
  柴则的脸颊处有一道很深的疤,贴着嘴角一直到耳根,从增生的肉来看,这伤疤已经有一定的年岁了。
  他的模样气质和从前都有了很大的差别,内敛了许多,不再像是高中那般蛮横张狂。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他,奚玉汝的心境也发生了改变,当年复杂的心绪再难重拾,厌恶也好、不耐也罢,都在时间的消磨下不剩什么了。
  他点了点头,“嗯,我是那谁。”
  “好久没见了呀,老同学。”柴则走近之后眼睛一亮,自来熟地伸手敲了敲车的引擎盖。“哟嚯,不错啊这车,得花不少钱吧,你这些年发达了啊!”
  “就那样吧。”他勉强地勾了下唇。
  柴则啧啧称奇地收回了手,抽出一根烟,滤嘴一端在烟盒上敲了几下,而后丢进嘴里,火石钢轮摁了好几下才飘出火芯将烟点燃。“穿这么好呢,刚刚谈完大生意啊?”
  奚玉汝嘴角最后那点弧度也维持不住了,“刚刚参加完婚礼。”
  “谁?高中同学的?”柴则转手又递给了他一根烟。
  “我前男友,喔,不是……”他没拒绝,将烟叼进嘴中借火点燃。“前炮友的。”
  柴则嘴角咧起,露出了一个暗含深意的笑。“嘿,你们这些人真有意思,炮友的婚姻也去参加。”
  他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白烟。“嗯,他贪我那点份子钱。”
  “挺下得去脸啊。”柴则哈哈笑了起来,肚子上的肉跟着在一起抖,不知是真的觉得好笑还是什么。“那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迷路了,找不到地方了。”奚玉汝说。
  柴则左右看了一圈,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也是,贫民区变了不少了。”吞吐了几口白烟后,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你要去哪里?我给你指下路。”
  去哪里?
  其实他现在有哪里可以去?
  不过这话对谁也说不出,他只能问:“我以前住的地方,你知道吧?”
  “哦。”柴则提了一下裤子,“那什么,你从这里出去然后左拐,看见一家美美家便利店之后右拐,再继续往前走到头就是了。不过你……算了,你自己去看吧。”
  “谢了,那我就先走了。”奚玉汝将烟摁熄在地上,掏出了一张纸包住烟头再重新装回口袋里。
  柴则哼笑了一声,“臭讲究。”
  奚玉汝没理他,回到了车上发动了引擎。
  在准备离开这个小巷的时候,柴则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顿了一会儿,从车窗探身回头看去。
  柴则与他对视上,慢慢地咧出了一个笑,说:“奚玉汝,以前的事情,对不起哈。”
  “那个时候年轻不懂事,说话不好听,也做了很多错事,年纪大了才知道那些都是不对的。我现在都已经结婚有孩子了,老同学一场,我希望你也能幸福。”
  他仔细地打量着柴则的眼睛,当年的戾气确实已经散尽,多了些奔波求生的疲惫,却又有安于生活的餍足。
  “没事儿。”他回了一个笑,深深地看了几秒后正回了自己的身体。“走了。”
  汽车逐渐地驶离这个死胡同,柴则发福的身影还站在原地,从口鼻中喷出的烟盖住了他的半张脸。一切都模糊不清,唯有猩红的烟头醒目。
  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一个拐角之后,彻底消失在了后视镜中。
 
 
第34章 Chapter2 逃回
  贫民区确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住的那个小区被推了。
  一半是零散在地的墙砖泥灰、一半是固执维持原状却已经空了的楼房结构。有几个佝偻的身影在废墟当中搜捡着老旧的废品,破旧的蛇皮袋装了满满的一兜。
  他横扫了一圈,过往的回忆就如放映机一样一帧一帧地在他的面前浮现。
  每日早晨套着白色泡沫箱卖包子的摩托车,一小袋豆沙馅儿的小馒头只需要2块钱;坐在台阶上卖时令蔬菜的阿婆,每次都会多送两根葱;小区门口老旧的豆浆车,最后一口总是会被豆渣剌嗓子;屋檐下一年四季都在烧着热油的油炸小吃锅……
  他在小公园的树下为香雪兰挖了第一抔泥;在小区后面的巷道里找回了生闷气淋雨的人;在小卖部买了第一个自己用不到的发圈。
  三栋三楼是他家的住址所在,他在那里出生、在那里成长、在那里独自生活了没有父母的艰难十年,也在那里……和黎奉一起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当时他最大的目标就是能离开这里,去到更大的地方、赚更多的钱、买一间更宽敞的房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不再让他感到负累的家。
  哪知一晃而过,竟然过去了这么多年。
  忽然,他的面上一阵冰凉,奚玉汝伸手摸了下,才发现那只是雨水。
  几秒后,雨就开始变大,拾荒的几个老人熟稔地躲到了废弃的荒楼底下,废墟中的尘灰被激起,一股石灰混合着泥土的味道漫起,浑浊的污水溅在他的鞋上、裤腿上。
  他又慢慢地环视了一圈,随后转身回了车上。
  身上湿漉漉的感觉并不好受,可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奚玉汝打算找家酒店暂时休息一下,然而手却不知闹了什么脾气,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地将车钥匙插进去。
  雨滴砸在车上发出嘈杂的声音,车窗被拍得砰砰作响,他看着外面狂风骤雨黑云压城的天,有种末日降临的错觉。
  怎么这么大的风、这么大的雨啊。
  他想。
  砰的一声巨响,残损的房屋在大雨当中坠下了一片砖墙,车都跟着震了几震。奚玉汝呆滞着看了几秒,忽地趴在方向盘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声音克制不住、身体在跟着颤抖。
  一切都在发生改变,唯有他奚玉汝停步不前。
  -
  奚玉汝离开之后,黎奉一个人在玄关站了很久很久,一阵惊雷才让他重新回过神来。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页面,一个小绿点正在地图上快速地移动着,目标方向似乎是贫民区。
  盯着那个小绿点看了几分钟,黎奉感受到了一股非常浓烈的焦躁不安,以及茫然无措。
  奚玉汝生气了,但他为什么生气?
  黎奉不知道,他尝试去分析,却发现毫无头绪。
  不过争吵是很正常的事情,实际上他们在一起的这八年也发生过不少次的争执,但很快又会被完美地解决——他们最后还是会和好如初,像以前一样生活。
  这不属于人生的变故,这只是很正常的生活摩擦。
  虽然奚玉汝这一次确实比从前都要生气,也在情绪的推动下说出了一些非常不理智的、他不喜欢听的话,最后竟然还像叛逆期的少年一样,怒气冲冲地离家出走。
  但他相信这次的结果与从前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奚玉汝会捋清楚他自己的情绪、想清楚根本没有可生气的点,然后两人重归于好。
  事实上他认为人不应当如此情绪化,不过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是奚玉汝,那也理所应当地可以被轻易地原谅。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着奚玉汝几个小时后重新回到这个别墅来。
  然而他在别墅中独自吃完了晚饭、处理好了残余的垃圾、将身上婚礼的痕迹洗去、坐在床上半盖好了被子,奚玉汝也还是没有回来,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不忙碌的时候,他们一般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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