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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潮汐(GL百合)——顾徕一

时间:2024-05-15 08:01:07  作者:顾徕一
  大脑下意识被眼前的绝景欺骗,只有这一种绽开能违逆时光,砰砰作响的轰鸣重重击打在心脏。
  这时舞池里的人们大概也从教堂风格的窗口窥见烟花了,孟宁身后的隔音门忽而洞开,在大群同事涌出来以前,温泽念轻轻一拽孟宁的手腕,把她拉到门边的一处暗角。
  人群很快像海浪般淹没了烟花的下半部,只有开到最姣好处的那些绽放于孟宁的视线,铺天盖地往孟宁的视网膜上映。
  “有烟花啊!”“今年的年会居然有烟花!”“怎么没通知就开始了?”
  温泽念在孟宁身侧说:“本来打算舞会结束、通知大家再开始放,可是。”
  “没防备的惊喜大概最让人印象深刻,所有梦的开始,都是这么猝不及防。”
  人群开始喧嚷,有人大声许愿,温泽念说话间凑近孟宁耳边,嗓音压得更低:“烟花只给你一人放了,今晚要梦到我。”
  说罢便撇下孟宁,独自往会场内走去。
  孟宁顺着门口往里望去。
  温泽念一人端坐于宴会桌边,对她扬了扬纤指间的香槟杯。
  她的姿态太从容,反而让孟宁心里一慌:自己何德何能?
  不可能独自与温泽念去会场就坐,孟宁去栏边的人群中扒出祁晓,还好她那一身火烈鸟色的人造皮草够抢眼。
  “许愿!”祁晓在她耳边吼。
  “什么?”
  “许愿!对着烟花许愿也能成真!跟对着流星许愿的原理是一样的!”
  孟宁听她的话,对着烟花双掌合十。
  祁晓刚才已经许过了,望着孟宁神色虔诚,指尖抵于眉心,左手腕间一串佛珠绕了几圈,包裹住她微凸的尺骨。
  “戴着佛珠在一个巴洛克露台上对烟花许愿,怎么感觉这么混搭……”祁晓嘟哝一句,问孟宁:“许什么愿了?能说么?”
  “没什么不能说的。”孟宁看上去很平静:“我许愿早点救满一百个人。”
  祁晓愣了:“你……这么热爱自己的工作啊?别是主管多给你发了年终奖你没告诉我吧?”
  说话间孟宁遥遥往门里望了一眼。
  这么远距离女人的身形已显得模糊了,变成一个影子、一片暗影、一个可以温和走入的良夜。
  女人对她说:“今晚要梦到我。”
  ******
  烟花欺骗了大脑足够久,久得连最后一朵的落幕都顺理成章,才算宣告终结。众人满意的往会场里走去,皆是一愣。
  独坐于宴会桌边的女人太打眼,显然是众人涌出去看烟花时她才到来。
  祁晓用力一掐孟宁的胳膊:“是温泽念!妈呀这身材这气质的还能是谁!她到底还是来了!”
  孟宁:“我知道。”
  随着众人集体的打量,她才好往温泽念那边望过去。
  面具下露出的下巴宛若半片芙蓉瓣,而要到灯光下看,才发现她那一头长发带着恰到好处的卷度,连盘发起来也带着丝丝缕缕的情调。
  她坐在桌边半曲着天鹅颈喝一杯香槟,因她没跟人打招呼,一时间,也没人敢上前跟她打招呼。
  好在此时主持人上台:“看过烟花跳过舞,下面终于要迎来年会最值得期待的环节。”
  按照年会的传统,每人的面具要到这时才能除下。
  主持人在舞台上把控节奏:“我数三二一,大家一起摘下面具好吗?三、二——”
  虽是假面舞会,但只要在C酒店工作的足够久,其实很容易辨别出谁是谁。所以此时,无数目光在悄悄往温泽念那边张望。
  她到C酒店这三天,多在跟高层谈话,别说孟宁她们救生队没见过她,还有大量员工也没一窥过她真容。
  孟宁忽然想:温泽念不会不摘面具吧?看上去,她是个任性的女人。
  可她随着祁晓一道望过去,看着那纤白手指绕到自己后颈,对着面具丝带轻轻一拉。
  “一!”台上主持人终于数出了最后一个数:“好了,现在大家摘下面具吧!”
  其实孟宁和祁晓所坐的位置,刚好在温泽念的侧后方。温泽念摘下了面具,孟宁却并瞧不见她的正脸,只能看到盘发下露出的一只莹白耳朵,优越的下颌线,与修长雪白的颈项连成一片。
  而在此之前,孟宁对着温泽念的背影望了太久,那后颈处雪白的一片深深烙进她眼底。
  她心中混乱的意识,很慢很慢才组成有意义的词句:有这样脖子的女人,是全世界盘发最好看的女人。
  这固然夸张,但她在这一形容之外,想不出程度足够的副词。
  她和祁晓对温泽念相貌的窥探,都来自于温泽念身边的人眼底毫不掩饰流露出的惊艳。祁晓快要抓狂:“她转过来就好了!我好想看她的脸!”
  可温泽念一直没有转过来,直到在名单箱里不停抽同事上台玩游戏的主持人,再一次从箱内摸出一张名单:“Gwyneth Won。”
  其实年会现场有半秒的静止。以温泽念的地位,说一句不玩,谁也不能勉强。
  可她把一直拈在指间的面具放到宴会桌上,缓缓站了起来。
  祁晓猛拍孟宁的肩,用气声呐喊:“她要上台了!我们要看到她的脸了!”
 
 
第4章 
  其实祁晓看过温泽念的照片。
  但温泽念其人很低调,流露出的工作照不多。而人人都能搜到的那张照片,大概来自于集团官网上类似证件照的小小寸照,点击放大了就变得有些模糊。
  这时祁晓紧紧盯着舞台,等温泽念款步而上,走到舞台中央、转过身来面对众人的时候,祁晓捏了下拳,骂了句脏话:“他妈的!”
  她问孟宁:“你说她整过容没有?”又很快自我否定:“肯定没有,她这也太妈生脸了!”
  孟宁望向舞台的眸光先是淡着,渐渐的,在温泽念向她们这边扫视过来的时候,视线凝住。
  祁晓察觉到她异常:“怎么?终于出现凭颜值就可以震撼你的人了?”
  孟宁呆了半秒,笑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下意识紧攥成拳,怕被祁晓瞧出更多端倪,又倏然放松。只是刚才那一掐太过用力,指甲已在掌心掐出淡淡血痕。
  刚好顺着一条掌纹的伏线,好似那淡淡血痕本就长在里面似的。
  孟宁低头看着那小伤痕,心里想:怎么是她?!
  这时舞台上,主持人把名单箱呈于温泽念面前:“请Gwyneth抽取跟自己玩游戏的同事。”
  温泽念信手一抽。
  主持人展开:“Cara Mong。”
  孟宁肩一僵。
  祁晓在旁边低吼:“你运气也太好了吧!”
  直到这时孟宁犹然低着头。
  祁晓催促:“你干嘛呢?人家在台上等着你呢。”
  孟宁:“我紧张。”
  祁晓哈哈一乐:“你是不是有内什么美女恐惧症?可你自己也是美女啊,你每天照镜子时会吓一跳吗?”
  她说着自己一阵乐不可支。孟宁也不知是否因为这略松快些的气氛,终于抬起头。
  会场内灯华璀璨,温泽念一张脸随着光线变换,时而笼罩进一阵白炽间。孟宁终于站起来,向着舞台走去。
  那时她的心底怀着一丝侥幸:或许不是那个人,是她看错了。
  温泽念周身的光,吸引着她如飞蛾扑火一般向舞台而去,游戏与游戏的间隔都有现场乐队弹奏,大提琴与竖琴的音律交织出唱诗班似的神圣。
  孟宁在舞台上站定,温泽念对她说:“这我可真没想到。”
  她以这样的距离看了看温泽念的眼睛,下意识阖了一瞬眸子——她并非乐观主义者,早该知道,飞蛾扑火不会有什么另外的结局。
  她早该知道。
  现在舞台上她身边所站的人,就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
  这时主持人又呈上游戏项目箱,这一次轮到孟宁抽取。
  明明丝弦乐律如此优柔,为何心脏跳出了鼓点的节奏,一下下往自己脊背上砸。胸腔里好似空出了一大块,能听到咚咚的回响。
  亚热带季风气候冬日温度也不低,炽烈的舞台射灯在额头铺出一层薄汗。
  主持人展开孟宁抽出的项目:“有意思了。”
  他让游戏助理送上一只气球:“两人拥抱夹紧这只气球,从舞台一端移动到另一端便算过关。”
  气球充气得极为饱满,表面光滑得蚊子都站不住脚,若拥抱松垮垮,气球一定滑落,而若拥抱太用力,气球一定砰一声爆掉,令试图操控的两人猝不及防抱在一起。
  孟宁想也没想的拒绝:“我放弃。”
  台下众人起哄。
  主持人笑:“我们年会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放弃的话,可是要喝三大杯苦艾酒。”
  就是这样的惩罚,让游戏进行到现在,一个主动放弃的都没有。
  孟宁却点头:“好,我喝。”
  台下的起哄又变了另一重意味——有人甘愿喝苦艾酒,倒也成了游戏环节的另一个看点。
  三杯苦艾酒呈上来。这酒是酒店大厨按古法特制,实打实用苦艾、茴香、茴芹和不知什么草本植物淬炼而成,从翠碧半透的酒液也能看出它的不一般。
  据舔过一口的人反馈,真如王尔德那句著名评论一般,能从中品出世界的残酷。
  主持人很会调动气氛:“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喔。”
  祁晓坐在台下,拼命暗示孟宁看一眼温泽念。孟宁往舞台侧边看一眼,温泽念一袭修身礼服站在那,没笑,但表情也没什么不耐的成分,见孟宁看她,微冲孟宁压了压下巴。
  意思是可以奉陪她玩这游戏。
  孟宁却回头的同时直接举杯,把一整杯苦艾酒灌进喉咙。
  台下半秒后才一片哗然:“厉害啊!”“还有两杯!”
  苦到尽头是一种浓重的涩,孟宁舌根发麻,却毫不犹豫端起第二杯灌下去,台下又一阵起哄。
  直到第三杯的时候,一阵高跟鞋轻灵的脚步,孟宁稍微有点晕,先是看到一只白皙的手摁了下她手腕,连淡粉的指甲都透着光晕。
  而后那压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代一杯。”
  主持人愣了下:“Gwyneth,按照游戏规则,是谁选择放弃、谁接受惩罚。”
  温泽念耸了下肩,其实她一张面孔长得很东方,甚至有些浓颜的典雅,直到这时才在她身上看到些西化生活的痕迹:“我们总得讲点协作精神。”
  孟宁酒量不算多好,苦艾酒的后味冲上来,拖慢了她的反应。
  温泽念从她指间取走了酒杯,指腹堪堪擦过她皮肤,下一秒,颈项拉出好看的线条,和她刚才同样利落的吞下了整杯酒。
  台下又愣一瞬,鼓掌同时有人议论:“这酒是不是没传说中那么苦?”
  其实不是。
  孟宁在侧边瞟一眼温泽念,眼底泛起淡淡潋滟的水光。
  这双眸子出现这样的情态,她以前也曾看过一次。
  在很多很多年前。
  ******
  孟宁年会从没抽中过奖,她的好运大概在很多年前就已用尽了。今年也是一样,和祁晓两手空空往宿舍走去。
  祁晓抱怨:“至少你被抽中上台跟温泽念玩游戏。”
  孟宁不语。
  祁晓问:“你是不是喝多了?”
  孟宁摁了下太阳穴:“有一点。”
  祁晓推开宿舍门,从小冰箱里取了罐可乐给她:“喝点这个,我先去洗澡。”
  孟宁坐在窗边,拉开易拉罐。
  她习惯坐在这里往外张望,所以房间里有张椅子永远摆成这个角度。她觉得月光与海浪很像,都堆叠起一片淡淡的银,好似能托起一切,也好似能吞没一切。
  碳酸气泡在舌根跃动,却并没消解那阵淡淡的涩。
  而温泽念身上的香味闻起来,也带一种淡淡的涩。
  洗完澡,祁晓关灯,孟宁阖上眼,脑海里最后响起的一句话是温泽念凑到她耳畔那句:“今晚要梦到我。”
  那样的语调,似一句咒语。
  孟宁果然梦到了她。
  和今晚的实景一样,温泽念站在露台廊边,她站在宴会厅门口。
  可与实景不一样的是,月光堆叠出有形的海浪,朝温泽念冲刷过来,温泽念仍是端着酒杯一脸淡淡,和酒杯一起被卷入浪潮。温泽念消失不见了,只剩被浪头击成碎片的玻璃残片,随海浪向孟宁冲刷而来。
  孟宁觉得脸上尖锐一疼,醒了过来。
  才发现自己睡觉不老实,从枕头上滑了下来,而她手机膜之前不小心被她摔出个裂口,一直也没换,这时她的侧脸枕在上面,不知是否真被刺进什么玻璃残渣,疼得有些尖锐,而手机静了一秒,突然刺耳的滴滴作响起来。
  祁晓烦躁的翻了个身,孟宁先从床上爬起来:“祁晓,起床,早训了。”
  祁晓迷迷糊糊道:“再睡五分钟……”
  孟宁先去洗漱,洗手间的灯光是一种明亮的暖黄。她对着盥洗镜凑近看了看自己侧脸,并没什么被扎入玻璃的痕迹。
  刷牙后她掬了捧清水洗脸,把一头长发扎个马尾,绾在脑后。
  走出洗手间,祁晓终于艰难的爬起来了。两人赶到海滩,今日没有快艇干扰,孟宁第一个跑过终点线,队长一掐秒表,她比规定时间足足快了两分五十秒。
  队长告诉她:“今天的第一名多个任务。”
  “什么?”
  队长神秘一笑:“你回头。”
  孟宁怔了下,回头,海滩上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朝阳还未升腾而起,天色里有种雾气萦绕般的淡灰。
  那一刻孟宁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抬头。
  一片不知是否经由千年才能冲刷形成的海岩边,温泽念独自站在那里,一袭墨蓝色的正装制服,掐出盈盈一握的腰线,她按照规章穿玻璃丝袜,标准的六厘米细高跟鞋,还有那头缭绕的长发,还是如昨天穿晚礼服一般在脑后盘一个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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