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阮临楠很高兴自己的哥哥陪着自己一起来,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清远就这样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地任由医护人员为自己戴上呼吸机,他介于半睡半醒之间,能够不甚清晰地听到阮临楠在叫自己的名字。不熟悉的手此刻放在他的胸膛,似乎要解开他身上的衬衫——
身边是难得的温暖,沈清远几乎都快要睡过去了。
但是他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了坐在了自己旁边的两个人,一个是不太熟悉的阮巍彦,而另一个则是眼泪汪汪的阮临楠。
他的眼前有点模糊,但他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对阮临楠说道:“楠楠,乖……不要看。”
阮临楠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沈清远不让他看自己的情况,被排除在外的委屈马上涌了上来,嘴唇都忍不住撅了起来:“为什么?”
沈清远说不出话,只能将自己求助的目光放在了一旁的阮巍彦身上。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拒绝自己弟弟看,但阮巍彦下意识还是觉得这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情,于是他伸出手拉过自己的弟弟,并且用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在收到沈清远感谢的目光之后,大夫终于用剪刀剪开了沈清远的白衬衫。
白衬衫下的皮肉上布满了不同形状的伤痕,有一些已经看出来已经极其陈旧,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的疤痕,又有很多是新的,上面又青又紫,甚至还有一些是向外渗血的。
哪怕是平日里喜欢运动,经常因此而受伤的阮巍彦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阮临楠似乎感觉到了阮巍彦此刻的情绪不对,连忙叫了起来:“哥哥,怎么了?你放开我?”
阮巍彦将震惊的目光缓缓地移动到了沈清远的脸颊上,但他声音却十分镇定地开口对现在急着要看的阮临楠说道:“没你的事。”
*
阮临楠就在车上一路被捂着眼睛送到了医院。
被捂着眼睛的时候,他只能听到医生们安静有序的忙碌声,以及夹杂在一旁的检测机器的响声。
每一次都好像在他心里焦虑地打着鼓,阮临楠挣了两下,但是又怕不小心影响了一旁的沈清远,但是又完全挣脱不开自己经常运动的哥哥。
焦虑,害怕种种情绪在阮临楠心理汇合,最终融化成了深深的委屈。
阮巍彦能感觉自己的手下面似乎湿乎乎地一团,他低下去看,便看到两道眼泪从自己的手掌下面落下来,阮巍彦的手一缩,但是当目光移动到沈清远身上的时候,阮巍彦还是更加用力地挡住了阮临楠的眼睛。
他不太会安慰人,于是只是说:“别哭。”
当阮临楠终于可以睁开眼睛的时候,沈清远身上已经被披上了薄薄的医疗被,此刻正在被医生们紧急送往急救病房。
很快,阮父阮母也赶到了场,他们坐了自己的悬浮车过来,一来就看到阮临楠和阮巍彦两兄弟兄弟坐在已经紧闭的急救病房前,他们一起望着那个外面那个正在抢救中的红灯。
阮父走到了看上去无比沮丧的阮临楠面前,看向甚至睫毛还有些濡湿的小儿子,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小儿子的头,眼睛却转向了一旁的大儿子:“他怎么样了?”
阮临楠眼泪巴巴地转过头,一起去看阮巍彦。
阮巍彦想起那青肿纵横的伤疤,他看向了自己从小被娇贵养大不知人间疾苦的弟弟。
阮父明白了阮巍彦的意思:“你跟我我过来。”
阮临楠被哥哥一路捂着眼睛,本来就已经气到爆炸,现在看自己的哥哥和父亲还要避开他讨论沈清远的事,此刻更加生气了:“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还有你,阮巍彦!”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叫自己哥哥的全名:“为什么蒙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看!”
阮巍彦语气平平:“因为沈清远不想让你看。”
“……”被自家哥哥一击必中软阮临楠瞬间被拍成放了气的气球,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
之后阮巍彦转过头去,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开口道:“走吧。”
“他的情况不是很好,身上还有很多被殴打的痕迹……”一直到两个人走到了没有阮临楠的安静角落,阮巍彦才缓缓开口,向自己父亲开口道。
“殴打?难不成是因为楠楠的事情?”阮父想的第一件事便是沈清远被控诉是推阮临楠入水真凶的事情。
“……应该不是,有很多旧伤疤。”阮巍彦叹了口气、
“……”阮父瞬间想到了许多可能,最终他叹了口气,拍了拍阮巍彦的肩膀,“你看好楠楠和你妈,我去给他交手术费,烧成那副样子,我觉得他需要做个全面体检。”
“嗯,知道了,爸爸。”
*
冯娜公爵自从来到了那个教室的就一直跟随着阮临楠一家,现在已经到了医院。
他看着此刻垂着头,时不时伸手抹眼泪的可怜阮临楠,以及在一旁轻轻抱着阮临楠,抚慰他不要哭泣的女儿。再抬起头,看到了此刻急救室上露出的刺眼的红色提醒。
他沉默在原地站了半晌。
“不,我只是在赌您的善心而已。”他想起了之前沈清远和自己说的话,以及那个站在漆黑角落里,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望向自己的少年。
到公爵面前贩卖可怜来求取善意的人实在太多,公爵也已经习惯了拒绝他们。
但这还是第一次他忽然觉得,当初恳求自己的少年也只不过是一个和自己外孙一样,无依无靠的普通孩子而已。
也许是阮临楠此刻汪汪的眼泪触动了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外孙看起来如此难过。
也许是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儿孙如果生病,他会有多么的难过……
最后公爵转过了头,叫来了自己多年的老搭档阿尔文:“如果他能顺利撑过去的话,就带他去的帝邦医院重新进行一次精神检测吧。”
“是,先生。”阿尔文应诺。
公爵再一次正了正自己的身子,这个时候他和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对上了眼睛。
冯娜公爵:“……”
第29章
阮嘉致去给沈清远垫付医药费,而阮巍彦已经回来看顾此刻哭得喘不上气的阮临楠,冯娜·凝便和自己多年未见的父亲一同出了门。
虽然这里是医院的领地,但是附近的环境却极好,冯娜·凝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和自己这位多年未见的老父亲说话。
在人均寿命增长的星际时代,哪怕已经过了二十年,除了额角的白发,冯娜公爵似乎也没有和之前变得有哪里不同,但冯娜·凝看着自己的父亲,还是从内心中泛起愧疚和心虚。
也许在二十年前的时候,冯娜·凝似乎还在心里埋怨过这位父亲,为什么让她的人生失去选择权,为什么她的一切都要依附在自己所谓的身份,而不是她自己身上。
或许那时候的冯娜·凝还将这样的怨怼放在自己的父亲身上,但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意气用事的小孩子了。
于是她愧疚地开口:“爸……”
但只是这一句话,让刚才还沉默地站在自己眼前,巍峨严肃地好像一座山峰冯娜公爵瞬间“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冯娜公爵站在原地,头抬起,哭得和三岁的娃娃差不多。一旁的管理官似乎是已经看不下去了,于是走到了冯娜公爵的面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冯娜公爵的肩膀:“先生乖,不哭不哭了啊。”
冯娜公爵握住自己管理官的西装,好像擦手巾一样往自己的眼眶上贴:“呜呜呜呜阿尔文,我又看到自己的女儿了,她叫我爸爸了,呜呜呜呜呜!”
“好的好的,我都听到了先生。”阿尔文继续劝诱道,然后用自己的眼神望向了自家小姐示意。
多年未见,但冯娜·凝还是第一时间接收到了阿尔文叔叔递给自己眼神的信息,她伸出手去拍自己父亲的脊背:“乖乖乖,没事了爸。”
可是冯娜公爵此刻哭的依然大声:“呜呜呜呜,阿尔文。你听到了吗?她又管我叫爸爸了!”
阿尔文身上的西装都被冯娜公爵扯成了梅干菜,虽然他心里早有预料,但还是有些无奈:“先生,我知道了,乖,不要哭了,擦擦眼泪站好。”
“呜呜呜不,我不要!”
随着冯娜公爵越嚎越大声,冯娜·凝也连忙从阿尔文身上的把冯娜公爵从阿尔文管理官身上撕下来,最开始那点多年未见自己父亲的愧疚,瞬间在撕冯娜公爵的过程中烟消云散。
冯娜·凝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自己的父亲和几年前看起来一模一样,明明在外面是个能撑得起场面的公爵,在家里的时候比三岁看起来都不能更多了。
而且看起来比之前更粘阿尔文叔叔一些。
冯娜·凝用了一点力气,将冯娜公爵从阿尔文叔叔的身上薅下来,但是自家父亲似乎比之前还要重一点,可能是这几年比之前变胖了:“爸,行了,你快下来!你靠谱一点!”
为了让自己显得靠谱一些,冯娜公爵终于舍弃了管理官那已经皱巴巴的肩膀,抽噎着说:“当然能,你还认我是你父亲吗?”
“当然认,你是我爸爸啊!”冯娜·凝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父亲现在如此多愁善感,只是皱着眉长长叹气,自从和阮嘉致成亲,她都已经很久没有要操心的事情,也很久没有这么大声说话了。
但只是这样的念头从她的脑海中刚刚一过,冯娜·凝迅速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起了自己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丈夫,她的眼睛垂了一下,不知道要如何和爱护自己的丈夫交代。
于是她长长的睫毛垂下:“那么……只是有一件事情爸爸,希望你能答应我。”
“什么?”
“能先瞒着我的丈夫吗?”
这句话让冯娜公爵和管理官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冯娜·凝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解释道:“我当初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和他们在一起……所以如果,我怕太突然他接受不了。”
阮嘉致是个好男人。不仅仅一直把自己当做一无所有的普通人在工作中努力,并且还一直特别照顾着同样“没有父亲亲眷”的冯娜·凝,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阮嘉致对冯娜·凝的爱护,都来自于想要给她一个家庭的温暖。
如果忽然让他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己呵护的妻子其实有这样光耀的身份……
冯娜·凝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她很快地抬起了自己头,她也从未想过委屈自己的父亲:“我会慢慢和他讲,不过两个孩子我会马上告诉他们真相。”
还要操心那个抢女儿的臭男人……
冯娜公爵忍不住撇了撇嘴巴,但是当他听到“马上告诉自己两个孙子真相”,冯娜公爵的胡须忍不住向上翘了翘。
眼眸一亮,顺便露出了痴汉的笑容:“这样。”
嘿嘿嘿嘿。
和两个外孙贴贴!
这明晃晃的痴汉反应马上惹来了阿尔文管理官和冯娜·凝的围观,于是冯娜公爵又迅速移走了自己的目光,故作不在意地咳了一声:“其实倒也不是很急,今天晚上就带两个外孙来吃饭吧,我让阿尔文准备。”
冯娜·凝:“……”
*
阮临楠的事情并没有直接影响到阮巍彦,除了让他承受了两天来自自己弟弟两天的愤怒。
阮临楠因为那天没能看到沈清远的治疗过程而迁怒自己的哥哥,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两天没有和阮巍彦说话。
看着回来就蔫哒哒阮临楠晚上最喜欢吃的东西都没吃几口的样子,阮巍彦还是觉得事情有点麻烦起来了,于是一向不喜欢管闲事的阮巍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阮巍彦的房间很大,里面还有一个专门隔离出来的小隔间。阮家夫妻非常在乎自家孩子的隐私,所以虽然他们知道阮巍彦的房间里有一个特殊的小隔间,但是却从来没有过问或进来过。
或者说,没有不经过阮巍彦允许进来过。
阮巍彦打开那扇房间的房门,里面一台超级光脑正闪烁着幽幽的蓝光,上次阮巍彦放在这里尝试攻破隔壁国家黑客防火墙的代码此刻还在运行,右上角还有无数条向这位帝国第一黑客求助的消息在密集地闪烁。
阮巍彦随便打开看了看,防火墙此刻已经被攻击的千疮百孔。而他熟练地将那些消息都干脆利落地关闭,将代码置入后台,然后打开了另一个界面。
阮巍彦已经许久没有做这种类型的事了,他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
不过片刻之后,他的手指只是在漆黑的代码屏幕上敲了敲,熟练的好像在跳舞。
而那台超级光脑的系统就进行了自动的讯息搜寻,这对于这台阮临楠亲手组装配置顶级光脑而言似乎非常容易,几乎是转瞬之间,光脑就搜索出了讯息。
上面显示的内容是:PTXC-81151摄像头。
阮巍彦将这个摄像头讯息打开,拍摄游泳池中的画面迅速出现在阮巍彦的面前。
一开始这里无波无澜,甚至可以说是碧波荡漾。
一直到自己没什么精神的蠢弟弟进来。
阮巍彦面无表情地加快了视频的播放速度。
在阮临楠在游泳池上翻了好几个面之后,视频的画面终于出现了些变化,出现了一个人,站在了阮临楠的身后。
阮巍彦摁下了暂停键。
然后放大视频的画面。
显然这个型号为PTXC-81151摄像头看起来效果并不是十分清晰,甚至到了阮巍彦都忍不住轻轻地啧了一声的地步。
“这个学校的资金到底都用在什么地方了。”在这一声啧之后,阮巍彦叹了口气,再一次敲出了几行代码,调出了他常用的软件。
那个摄像头录影经过三四分钟的运算,终于从模糊的720P变成了十分清晰的4K蓝光。
于是在这个画质显示下,阮巍彦终于将画面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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