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兴尧没有回答他,而是拉着周丌来到了一块玻璃前,玻璃照射里的两个人,身形高大,容貌俊美,不比周围路过的少年人青涩,却又多了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周丌看着自己,很满意,他依然很帅,还没到开始走向衰败、老迈的时候。
接下来的几年,周丌依然过得很畅快,城南和四喜纷纷结婚,周丌带着纪兴尧几乎不回小院。
小院慢慢的寂静下来,毕竟他们是因为院子里的人才待在院子里的。
周丌一直和纪兴尧满世界跑,带着自己的老婆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保护环境,救助动物,关注国家在科技上的发展和进步,尽他自己的绵薄之力。
他始终都希望自己的祖国强大。
周丌的四十岁,周氏集团前董事长周彧先生意外去世。
在去机场的路上,周彧先生和其妻子遭遇了车祸,周彧先生当场去世,甚至没能好好的告别。
在意外来临之际,周彧先生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妻子,其妻侥幸存活。
周丌是那么的不可置信,为什么这么小的概率会发生在自己家人的身上?
经过调查很显然是人祸而不是天灾,也不知道是多少年过去的事情,周彧又是什么时候招惹的这个神经病。
好老套的手段啊!可是有用不是吗?
周丌没有报警,他强撑着一口心气,办完了父亲的葬礼。
他周身的阴云,让一向喜欢他的孩子们,都只是小心的围在他旁边,而不敢靠近。
他没敢去看嬢嬢,反而把嬢嬢托付给了城南城北和纪兴尧。
然后一个人独自的转身离开了。
没人知道他的去向,连纪兴尧也不知道,但是他多少猜的出周丌去做了什么了。
三个月,没有周丌的一点消息传来。
于清嘉醒来后的状态并不好,她经常性的沉默,并不问周彧,明显是知道结果。
只是经常性的问周丌去了哪里?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大家只会搪塞的转移话题。
在周丌消失的三个半月,他们听到了一则消息,某某老富豪的独子,过量吸食DU品,开车死于车祸。
老富豪前段时间几乎濒死,大概是人在死之前总会想起自己最恨的人,所以做了糊涂事。
没想到自己没死了,现在反而把自己的儿子害死了。
老富豪听到这个消息当场进了医院,当夜在医院不知名原因猝死。
而这一切都和周丌没有关系。
此刻他正站在一对经常性的遭受家暴的母女面前。
他似乎变了很多,原本一头黑色的头发很突兀的有了几根白丝。
这几根白发的出现也让他失去了一些东西,例如自己一直的坚守,和爷爷奶奶的教导。
爷爷奶奶说:“不要仗着自己家有钱就无视法纪,为所欲为,要对生命保持敬畏,要尊重别人的人格。”
活了一大把年纪,他头一次打破了坚守,他太痛苦了,他不得不这么做,不知道爷爷奶奶的在天之灵会不会怪罪他。
第151章 接连
母女两个坐在地上,卑微的看着高高在上的人,他穿着一身黑,简单的黑夹克,还戴了一副黑色的手套。
此刻那人正在整理自己的手套,发丝之间隐约可见几丝的白发,不过一点也不影响他神秘的气质和容貌的俊美。
周丌终于整理好了手套,居高临下的问这对母女,“准备好了吗?”
母女两个点了点头,他们早就受够了那个只会家暴的人渣,现在有救命稻草出现,当然要牢牢的抓住。
周丌低着头看着小女孩儿,“你不会骗我吧?然后长大以后来找我报仇,我还是很相信斩草除根这句话的。”
女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女孩儿却一点也不怕,她澄澈的眼睛看着周丌,“我很感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和妈妈,我知道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你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我以后会感激你的。”
周丌笑了笑,露出了这些天唯一的一丝笑,他伸手拍了拍女孩儿头,感慨:“你比我的女儿小很多。”
周丌给了这对母女的联系方式,告诉他们遇到麻烦就联系他,还叮嘱小女孩儿,长大后不要成为像你爸爸那样的人。
提到自己要像某个人,小女孩露出了本能的厌恶。
母女两个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感叹:他们应该是遇到了一个好人。心软的神突然地出现,替他们铲除了吃人的恶魔,救她们脱离苦海。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口中心软的神,刚刚在不久前失去了他一直以来,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风流倜傥的父亲。
周丌一身黑衣,风尘仆仆的来到了疗养院,他没换衣服,也没有敲门,就那么直直的闯了进去。
没管一房间人的愣怔表情,笑着对床上半靠着的人,喊了一句:“嬢嬢,我回来了。”
三个月后,于清嘉在周丌的怀里去世。
她的身体经过车祸很糟,能拖到现在已经是周彧保佑了。
在去世之前。
原本还很年轻,很漂亮的嬢嬢,现在头发全部花白,面容枯槁憔悴,只能无力的靠在儿子怀里。
周丌正在端着碗,给继母喂水果泥。
于清嘉吃了一口,去看周丌,她的力气不能支撑她很大声的说话了,所以声音很小道:“小π,下辈子给我当孩子吧!最好是亲生的。”
周丌“嗯”了一声,没忍住露出一丝笑,于清嘉的意思是,是亲生的最好,不是也行,反正周丌是一定要给她当孩子的。
周丌又喂于清嘉吃了一口,她吃东西现在已经很勉强,几乎都是给周丌面子,才吃几口。
于清嘉又说:“儿子,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对不起你爸,别难过了,你爸那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不知收敛,遭报应了,不关你的事。”
周丌停了的想要再次抬起的勺子。
于清嘉接着说:“你没去看看你爸吧?听说葬礼都是城北城南办的,他们不让你插手,不让你看。”
周丌“嗯”了一声,他知道为什么。
于清嘉吞咽了一下,“他们俩应该是怕你看见你爸一块一块的,你心理承受能力不好,不如他们俩,他们俩没心没肺,你看见了又要哭了。”
周丌红着眼睛笑,笑中带泪。“什么叫我看见了,又要哭了?您怎么把我说的跟个哭包似的!”
于清嘉仰头看着天花板,感叹着说:“你本来就是哭包,眼睛会说话,它说你的心疼啊!说你在哭啊!”
周丌终于忍不住,有点破防了,他不想在这关口,在嬢嬢面前哭,于是叫了城南城北进来。
没想到因为是周丌叫的,呼啦啦进来了一帮人。
周丌......我是哭还是不哭?
于清嘉看了这么多人出现,说了一句刚好!来的好!
于清嘉靠在周丌怀里,对着自己的两个亲生的儿子和儿媳妇儿说:“我的遗产,全部都要留给你们大哥,我喜欢他,恨不得他是我的儿子,你们也不要有意见。”
“至于儿媳妇有没有意见,我不关心。”
说完又对着城南城北说,“你们俩不会不高兴吧?不高兴我也一样不关心,好好对你大哥,我怕我和你爸都突然死了,他一下子就垮了,你们看着点他。”
“别因为自己都成家了,就把他忘了,不要给他找麻烦,让他不哭。”
城南城北当即就跪下了,当着于清嘉的面,哽咽着对天发誓,“妈,你放心,我们俩这辈子都会好好的护着我大哥的。”
于清嘉不去看他们俩,嘴里叨叨着:“也没看你们俩对你哥多好,就看见你哥从小到大都护着你们俩,护了一辈子。”
周丌的眼泪滴答滴答的,无声的,静悄悄的,在所有人都没察觉到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浸湿了于清嘉的病号服。
于清嘉难得的有了几分之前的活泛气,嗔他一眼,“还说自己不是哭包!”
于清嘉伸出枯槁的手,去够周丌的头,“我儿子听话啊!我儿子对得起所有人了,你别愧疚啊!你最乖啦!”
周丌乖顺的低头,让她能很好的够到自己,于清嘉接着说:“把我跟你爸埋一块儿吧!虽然他变成一块一块的了,还连累了我,但是我不嫌弃他,他对我不错!”
然后她的手就从周丌的头上滑了下去,周丌那声“嗯”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
周丌搂着怀里的人,把手里的碗向外一伸,跪在地上的城南立马接过。
感受了一下怀中人的心跳,周丌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刚才像断了线一样的泪,突然就止住了。
他对跪在地上的城南城北说了一句,“给妈磕头吧!”
顿时一片哭泣的声音响起,城南城北满脸眼泪的深深的朝着床上磕头。
周丌挥挥手,叫来了自己的闺女,他看着辛夷说:“给你奶奶擦洗收拾妆发吧!怕不怕?”
辛夷伸出手捧住了周丌的脸,“我不怕的,爸爸,我早就答应奶奶了,我会送她,她说我是你长女,她乐意让我做。”
辛夷还小声的补了一句:“爸爸,奶奶说了让你别哭。”
周丌眨了眨眼,真的没哭,轻声的“嗯”了一下。
很出息的,他整场葬礼都没哭。
让周围的人想要安慰都无从下手。
直到接骨灰盒的时候,周丌没有上前,毕竟有城南城北。
虽然有于清嘉的嘱托,周丌完全可以越过他们俩,但是周丌怕城南城北遗憾,也怕他们俩日后多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孝顺,才在最后没让亲妈满意。
周丌的平静感染了很多人,原本混乱的城南城北都变得平静了一些,脑袋里不再是乱糟糟的了。
第152章 手脏
直到他们转身的时候,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一脸笑意,神态宁静的丌从陵。
丌从陵看着城南城北说:“我来送送你妈。”
周丌意外的走上前,走到了丌从陵面前,丌从陵笑的很温柔,她仰着头,看着自己已经很高大的儿子,她儿子的头上都有白发了。
丌从陵捧着周丌的脸,故意眼神揶揄的问道:“怎么样?没哭吧?”
周丌原本想对他妈笑一下,结果还没开口眼睛就红了,他深深地抱住丌从陵,声音里有压抑着的哭腔,喊了一声:“妈!”
原本还带着笑意的丌从陵,听到周丌叫她,毫无征兆的比周丌先落了泪。
她拍打了一下周丌,流着眼泪,嘴上却说着:‘没出息,二十岁哭,三十岁哭,都四十了还哭!’
家里那么多位老人,精明睿智的姜老同志,和一步三算的周老头,慈爱明理的外公外婆。
记忆中成熟稳重、英俊儒雅的商叔,他最喜欢把周丌带在身边指点。
和从小就气质风流,做事不羁的亲爹,和仙气飘飘的嬢嬢。
这么多位长辈,周丌是在这么多人的庇护下长大的,每一个人都给了他关爱和照顾。
现在就剩下一个妈了。
周丌的大脑被痛苦占领,可丌从陵却让他回头看看,他得到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呢?
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们,从小到大,他们都像围着行星转的卫星一样,始终在他身边拱卫着。
看见他始终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满眼担心的爱人。
看到他已经长大的儿女,已经出生的子侄......
家族添丁进口,家族繁盛,周氏丌氏更上一层楼.....
丌从陵的声音不容置疑、不容拒绝,“周丌,抬起头!你的名字代表着你的命运,从生下来你就担着重担,你比弟弟们得到了更多的看重,更多的偏爱,更多的资源,比起你所有人都要退于一射之地。”
“今天我就告诉你,你得到的这些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是周丌两家的主事人,你理应承担起你该承担的责任,把你的眼泪收回去,不管是周家还是丌家都不需要一个只会哀伤的家主。”
“你父亲培养你这么多年,你嬢嬢偏爱你这么多年,你告诉我,连送他们一程你都要别人替吗?你就是这么当大哥的?这么做家主的?”
周丌不敢去想父亲和嬢嬢的模样,他佝偻着身体,颤抖着抹去最后一滴泪,缓缓的在丌从陵面前站直了身体,“是!母亲!是我的错。”
丌从陵严肃的脸色,泪滴划过脸庞,可她不能心软,她的儿子不能再垮下去了。
丌从陵不去管顺着脸庞流下的泪,而是伸出手,摸了摸近在咫尺的儿子的脸,对周丌说:“去吧!儿子,去看看你爸爸和嬢嬢,他们看见你会高兴的。”
周丌的重新站起身,回头面向众人,眼睛里因为刚刚妈妈的话,再次蓄满了泪水。
他没有去,他没有去看他爸最后一眼,他爸应该失望了吧!
他没敢去现场敛尸,那天的雨下的好大啊!雷声很响。
周丌撑着一把黑伞,站的远远的,无法向前迈动一步,那场雨下在了他的心里,摧毁了他的一切心防。
使傲然的周总变成了失去父亲的孩子。
他站在远处看着,看着城南给城北撑伞,看着城北小心翼翼的给那个整理,擦拭。
他身体站的笔直,灵魂痛的蜷缩。
他一辈子都高傲风流的父亲,名满京城的周彧先生,现在躺在那里,破烂的被烧毁的衣服,残破不堪的身体.....
面目全非。
周丌不敢去啊!人生过半,头一次这么怕,他受够了啊!他太痛了。
他敬爱的长辈们,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商叔叔、到他的父亲、他的嬢嬢,哪一个不是能窥其半分风华,足够受益终生的人?
可是周丌只能从别人的手里,接过一个一个的小盒子,立起一块又一块的新碑。
可是母亲说的对,他不能退缩,他没有亲自去给父亲收敛,这件事足够他愧疚终生了。
周彧的长子,不敢去见他父亲的最后一面,传出去要被人耻笑,为周彧先生蒙羞。
这是周丌最害怕的事情了,怕自己为先人蒙尘。
所以他又站起来了,他面向次子城南,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骨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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