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费不是小数目,村长一下子也不舍得拿出来,便召集各家各户,先付钱,等药来了再发给大家。
可这买还是不买,却让陈家犯了难。
陈奶奶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陈志峰,小儿子陈涛。由于家里穷,两家都住在陈爷爷留下来的那座房子里。近几年家里才好了点,攒了点积蓄,想着再盖一座,分出去一家,这样日子还过得舒坦,两家矛盾也不至于太多。
眼下陈安还病的厉害,如果买药的话,这钱可就得用盖房子的钱抵了。
陈安的父母当然是想买的,谁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受罪。可问题就是这钱是当初陈爷爷给两家留下的,由陈奶奶管着。要动用的话,得征求他弟弟家同意。
陈涛爽快,二话没说同意了。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可陈安的命就这一条。况且他还欠他哥哥一个人情,这钱无论如何都是要拿出来的。
就在陈安父母欢喜之际,他这小婶婶却不干了。
说这钱当初定的一家一半,谁知道他家还不还的了,死活不愿意。大闹了一场,甚至以离婚为借口让陈涛妥协。最后没办法了,陈志峰只好出去借钱。
可家家都是最难的时候,谁还有闲钱借出去。
后来陈涛不知从哪里讨来一个法子,说是陈家村南边那几座山上长着一种药草,刚好能治疗这种感冒,效果一点也不比医院里买的差。好多人都已经试过了,山上每天都有挖药草的,去晚了陈安可就没得救了。
陈志峰将信将疑,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陈安的病不能再拖下去。
恰逢突降大雨又让他们耽搁了几天,陈建峰急的不行,等雨停了,陈涛才带着陈安父母匆匆忙忙上了山。
这一去,人就再也没有回来。
中途暴雨骤降,无数山体自山顶滚落,将人们的哭嚎声全部淹没在尘埃里。
一夕之间,陈安从父母的心头宝变成了路边的野草。
安慧更是将这一切都怪罪到陈安头上,看见他就来气,弄的全村人尽皆知。要不是陈奶奶拦着,那笔钱就全部落到了安慧手里。
陈安还小,不懂事,有些委屈便受着。有些事等他逐渐长大后才明白,他不能一直活在别人的脸色下,那件事发生后谁心里都不好受。
是陈安的错吗?当然不是。
天灾人祸又岂是谁能左右的。
说起来,这不过是安慧想分家的幌子罢了。
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这件事也就渐渐淡忘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随着年龄增长,陈奶奶也不想再操那么多心,干脆将钱让安慧管着。可这事哪又容易忘呢?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不说我不说不代表事情被彻底抹去,一但重新提起来,谁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道永远横亘在心上的刀疤,一触碰就血淋淋的。
陈安努力隐忍着,但还是掩盖不了声音的颤抖:“奶奶,婶婶,我爸妈留给我的那笔钱先给弟弟用吧,以后我的学费我自己想办法,我…我现在学的专业将来会赚到很多钱的…”这句话说的陈安底气不足,他不了解英语这个行业,不懂会不会赚钱,但这也是他目前最大的希望了。
陈阳闹够了就坐在一旁乖乖吃饭,对他妈妈吵架这件事并没有多大反应,又不是第一次吵,他都快免疫了。反而听到陈安那句话后,突然嗤笑一声,嘴里嘟囔着:“学个破英语能赚到什么钱,看都看不懂。”
声音不大,却刚好让陈安听到,陈安瞪大眼睛,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你怎么知道我学的是英语?!”当初从报志愿到拿到录取通知书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奶奶不懂这些,他的事他小婶婶那边也从不过问,准确来说,陈安学的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陈阳不小心说漏了嘴,支支吾吾道:“我…我猜的!”
陈安当然不信,说话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随便一猜就能猜到,那你考试怎么不猜个满分!”
陈阳本来就看不上他这个软弱哥哥,眼下被他一吼,被惯的骄纵脾气瞬间涌了上来,大声吼道:“对!就是我给你改的!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就是看不惯你好!要不是因为你,我爸能死嘛?!啊?!”
陈奶奶被他这幅歇斯底里的模样惊到了:“阳阳你在胡说什么?!谁告诉你你爸是安安害死的!”
陈奶奶一辈子安分守己,虽然没上过什么学,但跟着陈爷爷养了一身正气,为人和善。对于儿子和儿媳的离世,她也很心痛。可她从来没有怪过谁,她知道这件事不是陈安的错,这天灾人祸谁又能说得准,要怪也只能怪命。
儿子们走的时候陈安才十岁,陈阳也不过才6岁。当时觉得陈阳还小,陈奶奶并没有将事情原委告诉他。作为补偿,她不自觉的对这个小孙子偏爱了些,可她没想到这些年的溺爱,将陈阳宠的无法无天。
陈阳边哭边抹眼泪:“我知道!我都知道!是陈安生病了,爸爸上山给他采药才走的!”
“你别再胡说!这事跟你哥哥一点关系都没有!”陈奶奶看向了安慧,总觉得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安慧被看的发毛,上前说了陈阳两句,架着他回到了房间。
陈安只觉得一阵心累,他默默地将桌子收拾好,借着院子里的月光,一路向南走去。
陈家村南边是个荒凉的地方,村里的墓园就建在那里。
陈安在父母的碑前跪下,一直隐忍的情绪在此刻爆发,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爸妈,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十二章 争吵
京城,太华庄园。
一辆黑色炫酷的机车迅速穿过大门,潇洒的转过几圈后,在中央喷泉处停了下来。
来人摘下头盔,一双大长腿垂在机车两侧,亚麻色的短发张扬着,肤色略白又不显苍白,五官立体,一张好看的脸上透着一丝冷峻的模样。
"福叔,老地方!"池邵将头盔扔给急步而来的管家陈福。
"少爷你总算回来了,先生跟太太等你好久了,只是..."陈福欲言又止地看向他,回想起先生阴沉的脸色,不免地替面前的人捏了把汗,不禁担心起来。
池邵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随即又揶揄道:"没事,我先进去,这头盔可一定要放好喽,不然扣你工资!"
说完,便转身朝客厅走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陈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日子怕是又不好过了。
-
太华庄园位于京城西郊别墅区,是池氏集团近几年新开发的房产。
当时西郊正处于开发旺期,再加上环境优良,地段又远离闹市,是各大房地产商争抢的风水宝地。
不得不说,池氏总裁池舰君是很有商业头脑的,可谓是精英,凭借毒辣的眼光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再加上妻子是京城大学著名经济学教授邵清,夫妻二人珠联璧合,一时之间被奉为模范。
然而,商场上运筹帷幄的池总,在儿子面前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池邵进门时,池舰君正端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今天的京城早报,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表情。
离他最近的茶几一角,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有三支已经吸完的烟头。
池邵扫过一眼,皱了下眉,空气中似有似无的烟味儿让他很不舒服。
这时,邵清从厨房出来,穿着一身居家服,前面还系着个围裙,颇有番家庭主妇的样子。
只是这围裙系的松松垮垮的,有点滑稽。
池邵在心里冷笑,他的母亲才不是什么家庭主妇,平时一年都见不到几次的两人,今天居然破天荒的一块出现了,真是稀奇。
"饭快做好了,一会儿就盛出来,你先陪你爸聊一会。"
"不用了,我不饿。"
池邵没怎么吃过邵清做的饭,就算吃过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从他记事起就一直由福叔夫妻二人带着,而他关于父母的记忆却很少。
每次家长会也都是福叔去的,他仍记得有次家长会结束的时候,一个打量了他们好久的同学,趁着福叔去领资料的空档,跑过来偷偷问他,你跟你爸爸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其实在开始的时候池邵还是有期待的,每次福叔告诉他再等等,爸爸妈妈很快就会来的时候,他忍不住会幻想自己与父母见面的场景,想着他该如何做才能让父母留在他身边。
然而,等到真正见面的那一天,池邵才明白自己的幻想有多么可笑。
饭香味儿逐渐从厨房传来,池邵痛恨自己居然走神,他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他现在只想去床上好好睡一觉,连续飙了几个小时的车,肌肉都泛着酸痛。
"站住!"没等他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呵斥。
"你妈妈怎么跟你说的,让你走了吗?"
池舰君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报纸,换了个坐姿,双手抱胸地看着他,脸上显出几分愠怒。
池邵转过身,气极反笑,他看着眼前是他父亲的男人,感觉到的只有陌生:"怎么,我连去哪的自由都没有了吗?我说了,我不饿,我不想吃。"
"还有..."他看向池舰君,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我跟你也没什么可聊的。"
"这就是你对待父亲的态度?就算你不想跟我聊,也得把饭吃了。一天天的连午饭都不吃,像什么样子。"池舰君最见不得他这幅不服管教的样子,看见就来气,音量也提升了几个度。
池邵的火瞬间就上来了,他不提父亲这俩字还好,他一提池邵就来劲了,当即就跟他吵了起来,"父亲?这么多年来把我扔在家不闻不问,现在想起来你是我父亲了?!"
池舰君也非常恼怒:"我跟你妈不需要工作吗?你衣食住行所花的钱,不都是我跟你妈辛辛苦苦赚来的?以前来看你哪次不都是好吃好玩的供着,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是,确实是要这样,那些零食玩具加起来都能塞满一个储物间,可他要的是这些东西吗?每次他们来都是匆匆忙忙的,放下东西就走,连说上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可笑他之前还想让父母留在他身边。
池邵还想跟他吵几句就被邵清打断,她和福叔两人,一人架着一个,把两个当事人簇拥到了餐桌上。
午饭还是很丰盛的,四菜一汤。就是这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微妙,兴许是刚刚的战火还没熄灭,池舰君就吃了几口,池邵更是一口没吃。
邵清看不下去给他夹了一根鸡腿,池邵先是愣了一下,鸡腿这种东西他已经很久都不吃了,不过还是勉强吃了几口。
第二十三章 寻一位故人
饭后,池邵上楼的脚步再次被打断。
池舰君坐在沙发上,面色沉重。想到池邵违背他的意愿,一心想学英语,他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遗憾。
本来今天回来,他不想跟他吵,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这么多年来,他深知自己亏欠儿子太多,他不是没想过弥补,可到头来他才惊觉,他们之前的距离越来越远,裂缝不断扩大,直至横跨一个跨深渊。
他沉下脸色,低声道:“你回校跟你辅导员说,转到经济专业去。”
池邵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语气中带有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嘲讽:“你在开玩笑吗?”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经济。”
“你喜欢的东西多了,哪能都得到手,这次就听我的,将来毕业了直接来公司上班。”
池舰君想过他不会同意,但他必须这样做,池氏的基业绝对不能落入外人手里。
池邵只感到一阵心累,他从小就没奢求过什么,父爱对他来说早已是奢望。
机车是他唯一的热爱,他把JM当做信仰,如果没有他,他都不知自己会不会撑到现在。
所以他才想拼命学好英语,为了JM,更为了自己。
不再多说什么,他现在感到浑身疲惫,只想把自己摔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邵清渐渐红了眼眶,她又何尝不懂他喜欢什么,只是未来压在他身上的担子太重,只有障碍扫清了,他才会走的更顺利。
她靠在丈夫身边,叹气道:“将来他会明白的。”
-
夜幕降临,零零散散的星光落入园中与灯光相应。
一辆老式奔驰缓缓停在庄园前。
陈管家早已在门前等候,见对方从车上下来,赶忙迎上前:“江先生,江太太,我们老爷和太太已经在厅堂等你们了。”又转头对旁边那人恭敬地叫了声江少爷。
江逸笑着伸出手:“老陈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没变哈哈。”
陈福笑着摆摆手:“您过奖了!这边请!”
进屋前,江太太特意回头对自己的儿子嘱咐道:“闻闻,记得把礼品都带上,一个都不许少!今天就辛苦你了!mua!”
说完,还不忘给儿子一个飞吻。
江须闻:......
知道江逸一家要来,邵清夫妇俩早就招呼保姆做好了一大桌子菜。
池舰君特意从柜子里拿出他珍藏了好久的红酒,以他和江逸的交情,对方什么喜好他多少也清楚。别的不说,光这酒,俩人口味相像,就好这口!
走进厅堂,池舰君将人领到沙发上就坐,看着两年未见的好友,二人忍不住攀谈起来。
江须闻将手中的礼品递给邵清:"叔叔阿姨好,国庆节快乐!"
“闻闻好像又长高了!”邵清看着江须闻一阵感叹。
太华庄园未建立以前,池舰君一家都住在京城东区的一座航务小区,和江家刚好是邻居。这一来一往的,加上两家公司都有合作,这才渐渐熟络了起来。要不是两家生的都是儿子,他们差点就订上了娃娃亲。为此,邵清还惋惜了好久。
直到近几年,池家搬到了西郊,而江家也因公司业务暂时搬到了柳城,今年才重新搬回来。
眼下刚好赶上国庆,两家决定,择日不如撞日,选个最近的日子聚一聚。
江太太宋溪笑着回道:“长得太高也不好,将来娶不到媳妇可咋办!”
“这你们就不用愁了,闻闻又高又帅还差娶不到媳妇?就是我家那小子,长的好有什么用,脾气那么臭,也不知道将来哪家姑娘能看上他,我就烧了高香了!”
“这事急不来,让他们自己操心去,以后走上社会就渐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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