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把声音分为几种类型,那么现在市场最热的无疑是烟嗓和青音。
烟嗓他好不容易薅来了庭书撑场,但厅内仍缺一个有特色的青奶音。
和烟嗓一样,不夹不捏,自然纯正的青奶音同样稀缺。
而对面的声音恰恰符合这个要求。
不仅如此,从听筒中传来的音色明明软而绵,细听却是冷调的,像是天生带着种薄情味儿。
可尾音又仿佛若有若无缠人的上扬,似是勾人。
宋勘回过神来时,已经将那条语音反复听了十几遍。
他拿着手机思考片刻:“那你现在是……”
连夏:“我想他陪我睡觉,刷多少能行。”
宋勘:“?”
不知道一时间是脑补了庭书陪人睡觉的场景,还是被连夏的直白所震惊。
宋勘顿了好久,才道:“这……实在不好意思老板,我们厅里歌手都是,卖艺不卖深。”
连夏:“谁要他身,我只喜欢他的声音。”
连夏充分展现自己的财大气粗:“这样吧,宋老板,一个月一百万,让你们那个庭书每天晚上十点半跟我连麦,只要哄我睡着就行,他有什么其他要求可以单独再提。”
宋勘:“……”
连夏皱眉:“这也不行?你们厅的歌手是金子做的吗?算了,钱不够还能再加。”
这TM就不是钱的问题。
宋勘道:“你方便留个联系吗?我电话跟你解释。”
过了会儿,那边发来一串数字。
宋勘拨过去。
在语音中有些失真的声音从听筒里以真实几倍的状态传来:“语音厅的宋老板?”
“是我。”
在电话里细听,那人的声音更像带着细绒毛的钩子,让人从心里渐渐泛出种痒。
宋勘有些口渴,吞咽了下,才道:“怎么称呼您?”
“姓连。”
宋勘:“连先生,庭书……他,不瞒您说,他不是我们的签约歌手,只是偶尔过来的,所以我们无法强行要求他答应你的要求。”
连夏兴致全无,漂亮的眼睛垂下来:“行,删了吧。”
“等一下——”
宋勘赶忙道,“连先生,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还有另外一种方法,保证可以让你获得和庭书接触的机会,还不用你消费!”
连夏:“?”
宋勘:“刚刚我听你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我们厅里现在就缺一个你这样声音的歌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参加个考核,我想听一下你唱歌的状态……”
连夏:“不约。”
做生意多年。
宋勘突出一个不抛弃不放弃:“好处很多的,连先生,我们厅目前的流量断层第一,歌手的收入非常可观。而且……”
连夏准备挂电话。
宋勘:“而且成为歌手可以加我们微信工作群,庭书的号也在群里!”
“可以。”
宋勘:“?”
“考核就算了吧,我唱歌不好听,不想去丢人。”
连夏主打一个散财童子,“我看你们每档都有任务,我带资进组。每档我的任务量我自己按十倍刷,你别管我唱什么。”
宋勘:“……”
语音厅任务量作为上档歌手的唯一考核指标,即代表每一档获得观众礼物的多少。
现在厅内普遍每一档礼物数额在五千到三万不等,如果按照连夏的条件,那他的每一档几乎都要刷到十几二十万。
宋勘本身自己也是富二代,但也从没见过这么烧钱的玩法。
他问:“那你准备……唱点什么?”
连夏百无聊赖的又点了根烟。
拨动打火机的声音顺着电话传入宋勘的耳膜,接着是电话那边一声毫不压抑的,餍足的低舛。
“啊……”
宋勘经商多年,几乎从不会在和人第一次聊天就问这种涉及隐私的问题。
但或许今夜气氛太浓。
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你抽烟?”
电话那边安静片刻,传来个金属器皿与玻璃摩擦的声音。
约莫是去找烟灰缸。
连夏咯咯笑起来:“这有什么奇怪的?宋老板是觉得抽烟和我人设不符吗?”
宋勘自知失言。
连夏却似乎并不介意。
他身上的真丝睡袍被穿得毫无章法,修长的双腿毫无遮掩的从沙发一直搭到冰凉的玻璃茶几上,与深褚色的地板映衬出过分鲜明的色调对比。
连夏吹掉猩红烟头上蓄积起的一簇飞灰,开口道:“我还喜欢人前人后,地上地下,表面道德……宋老板喜欢吗?”
第三章
宋勘愣了一下。
都是成年人,除了最近跟风开的这个语音厅,宋家还有全国的连锁酒吧和众多私人高档会所多方吸金。
这些场子里往往什么话都有。
哪怕是对宋勘本人,也绝不存在玩不起三个字。
可是电话对面这个人,从声音来听青涩又纯良。
甚至二十分钟前,他才为自己厅内的歌手“庭书”豪掷十几万,简直可以说狂热表白。
而现在。
他荡着声音,悠然问自己要不要“人前人后”。
以宋勘在风月场里的阅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偏偏连夏只在电话另一头等了三秒不到,便失了耐心,轻轻的,不满的,却又明显的“啧”了声。
他连不耐都是毫无顾忌且不加遮掩的:“你真无趣,你究竟怎么做上老板的,靠抄清静经吗?”
宋勘:“怎么做上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话音落地。
宋勘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带着几分被情绪冲击的哑。
他仓仓促促,脱口而出,连思考都没有时间……显得过分急迫。
有句话宋勘以前其实不信。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男人的确是经不起诱惑的动物。
诱惑往往多种多样,在某些老手面前,或许连最简单的路数都令人难以抵挡。
宋家的连锁分为清吧和迪吧。
今晚本来约了酒局,散场后宋勘找了家清吧,点了杯简单的威士忌水割。
这度数远不够让他微醺。
可口干舌燥,宋勘端杯一饮而尽,越发觉得燥意上涌。
连夏的声音恰逢其时从手机里传来。
像是带了钩子,带着种暧昧的夸赞:“既然宋老板说让我试试,那我就不客气了。”
“只是不知道宋老板说的试是哪个试呢?”
连夏道,“是来你们厅花钱当歌手那个试,还是试试宋老板硬不硬的那个试?”
宋勘觉得连夏就像是在情感旋涡的阴暗面滋生出的一颗毒草。
色泽艳丽,垂涎欲滴。
而且剧毒。
宋勘道:“你不是刚刚才喜欢上厅里的庭书?”
“是有点。不过他和咱们之间有关系吗?”
连夏疑惑,“又没到手,解不了渴。我是个人,饿了就要吃饭,渴了就要喝水。这难道不是很正常?”
那棵毒草在摇曳的花丛中染过了一丛丛花花绿绿,可从不知悔改迷。
宋勘笑了:“确实,很正常。”
宋勘道:“明天来公司签合同吧。方便见个面吗?”
连夏有些犹豫:“这玩意儿也要签约?我刚刚在网上查了查,很多语音厅歌手是非签约的。”
“的确。”
宋勘又点了杯金酒,“但你和那些歌手不一样。你带资进组,作为老板,我总该给你几个返点。还是你真的想为了庭书,哐哐砸钱,只出不进?”
没人不在乎钱。
可这个世界的钱连夏一分都带不走。
连夏态度真诚:“宋老板,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但主打就是一个害怕人死了,钱没花完。”
宋勘:“……”
连夏抓住时机:“而且现在也不是只为了庭书呀,这不是还有你吗?你抽成,我也很乐意,宝贝。”
毒草连说“宝贝”这两个字都是裹着糖霜的,熟练又缱绻。
明明清吧里空调大开。
宋勘却一把扯下了领带。
白日里端庄温和的模样随着露出的几块结实肌肉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勘一饮而尽,才发现连杯壁都被自己握的发热。
他开口道:“那你难道不想来视察下我的长相?”
宋勘:“万一我长得不符合你的胃口,等见面的时候,多让你失望。”
*
在来到这里之前,连夏也是演员,穿来这里属实是重操旧业。
不过他以前是个除了感情问题以外几乎没有缺点的六边形战士,和现在剧情里这除了脸一无是处全是黑料的小艺人毫无关联。
也正因为如此,连夏的私生活一直饱受公众质疑和好奇,一个人少说能养活几十支狗仔队。
万花丛中过,但连跟拍了许多年的狗仔都拿不准连夏的口味。
他的偏好和兴趣似乎从来都转移的飞快,或许今天还喜欢高冷霸总款,明天就突然爱上了温润如玉暖男款。
不过后来狗仔们也总结出了一项规律——无论是哪一款,都有颜好和声音好缺一不可的两种特性。
可以说是非常符合连夏挑剔的毛病了。
现在换了世界,没有一大片花丛给连夏挑选,好不容易看中一个貌似还很难到手。
连夏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找个勉强能合眼的应付应付。
……去看看也行。
连夏从沙发上坐起来,拽了拽已经快全滑下去的睡袍。
“好吧。不过你可要保护好我的个人隐私,我这个人很脆弱的。”
连夏白嫩的脚趾探出衣带,无聊的勾了勾,“明天见,宝贝。”
*
宋氏的总店落在一家寸土寸金的私人高级会所,在繁华的B市闹中取静,只接待有特别预约和与老板熟识的客人。
因为人少僻静,这里也经常是他们圈子里聚会的地点。
自从瞿温书从国外回来接手瞿家,B市圈子里的二代们约了好几次想一起聚聚,可惜瞿大少爷高贵冷艳,不肯赏光。
最后话递到宋勘这里来。
推了好几次之后,宋勘没了借口,只得说总归抬头不见低头见,喊瞿温书好歹过来坐坐。
日理万机的瞿总终于松口。
晚上聚会约了九点。
宋勘习惯提前些过来确认下菜单和食材,因此索性将和连夏见面的地点也定在了这里,只是提前了一个小时。
只是因为这样。
总不会是因为电话里的人那么放肆,所以自己才会像毛头小子一样用这些炫耀。
宋勘怔了片刻。
直到旁边的助理提醒他:“宋总,外面连先生到了。请他进来吗?”
会所的大门两边各有一幅白玉雕琢而成的山河锦绣图,将整片绿地打造的更像是座私家园林。
正中的拱门构造精巧,龙柱上的翡翠盘龙栩栩如生,与左右两方侧门上的猛虎图交相辉映。
时间久了,会所的工作人员惯会看人下菜。
见来的既不是平日里的熟客,也不是小宋总的贵宾,就没开大门,只让车从侧门进来。
宋勘原本招手喊了助理过来,又没开口。
他站在连廊前,远远望过去。
只是这沉默的一会儿,火红色的法拉利小跑已经在侧门前停了下来。
一个男人,不,或许用少年来形容那道身形更为准确。
至少在宋勘的角度看来。
那人的背影有些过于单薄,有种苍白颓靡的纤细。
他穿了件很是宽松的度假风衬衫,燥热的风将衬衫边角吹起,投射成地面上暗色的阴影。
可那人站在阴影中,整个人却白得发光。
B市的晚上八点天色已暗,但他还是戴了只大的夸张的茶色太阳镜,黑色的口罩遮住下半张脸,堪堪能看到一个挺翘的鼻尖。
而现在。
他摔上车门,将黑色口罩拉下来。
扬起形状优异的颌骨,是一个傲慢的弧度。
薄淡的唇开合几下,不知跟门口的工作人员说了什么。
助理的手机响了。
“宋总……门口那边说,连先生不走侧门。”
宋勘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那就给他把正门打开。”
助理:“……连先生还,让您亲自去门口跟他道歉。”
宋勘:“。”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固。
过了几秒。
宋勘突然笑了声,站起来:“行。走,我们去把这位小祖宗迎进来。”
*
连夏并没有什么不能走侧门的毛病。
他只是单纯的作,单纯的难搞,单纯的看门口工作人员有色眼镜很不爽。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PUA别人。
连夏一支烟才刚点上,宋勘就从连廊里走了出来。
古香古色的门柱和雕梁画栋的摆设掩映着连廊里郁郁葱葱的植物,再配上皎白的月光,将夜色的昏沉遮了大半。
从中款来的宋勘有种很合连夏心意的气质。
像是勉强能将他骨子里那股难以发泄的不安定短暂的承纳。
周遭的工作人员纷纷向宋勘问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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