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中了毒。”
云栎潇站起身,将窗户都关严后,就走到文老边上低声和他咬耳朵。
文老听完以后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要夜探陛下宫闱,私自给他诊治?那可是死罪!”
云栎潇不以为然,脸色依然平静:“既怀疑有人给陛下下了毒,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这般耗下去了。”
“太医院那些人忙了一天一夜了,都没有人敢说实话,就是因为这件事太过棘手,在没有确切的把握以前,没人愿意冒险当那个出头鸟。”
“现在有两件事必须确定,第一就是确认陛下中毒,第二是要查出陛下中了什么毒。”
“二者我都必须亲自接触到陛下,才能有所决断。”
文老八字眉拧紧,捋了捋胡须,还是不赞成:“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毕竟是陛下的寝殿....我们贸然闯入,无事还好,万一陛下突然毒发,再加上你的真实身份,那我们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云栎潇是天下皆知的制毒高手,他出现在皇帝的寝殿,皇帝又毒发身亡的话…确实无论怎么解释,也难以自证清白。
更何况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急着找替罪羊的人,将谋害皇帝的罪名钉死在他身上。
“因为背后的人更心急,我们现在就是要和时间赛跑。”云栎潇微微勾起唇,眼睛里含着沉着冷静的思量,“只要文老配合,我能保证,我们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全身而退,还能找到关键的证据。”
“陛下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昏迷,只要给我时间,我有信心一定可以查出原因。”
文老在宫中当差几十年平安无事,除了聪慧机敏,医术高明以外,还有就是非常恪守宫中规矩,是以他一开始才会反对云栎潇的这个提议,毕竟这太过逾矩和冒险了。
可听云栎潇这般说后,再想到自己此次入宫也是为了查明真相,想尽力让陛下醒转过来,不要这般稀里糊涂地驾崩,终于同意了:“你要我怎么配合?”
云栎潇轻轻咳了声,笑得分外灿烂:“当然是麻烦您带着小包子,光明正大的去问候陛下啊。”
“您带我进宫,不也是希望包满意能够替您圆满的解决问题吗”
文老:“......”
*
夜幕低垂,上弦月正高挂,如银般的月光洒落在宫廷的每个角落。
再一次站在大明宫前,文老才觉得自己像在梦游,他怎么就同意了云栎潇这个疯狂的计划呢?
让这样一个从来没给皇帝诊过一次病,甚至专长不是救人,而是研制害人之物的孩子,去决定一国之君的生死,左右明曜王朝的未来……
他一定也是疯了。
殿门外的守卫都是认识文老的,简单问了下他的来意后,就放他们进去了。
夜已深了,皇帝寝殿里只有李公公和一个值夜的太医。
值夜的太医见着文老立刻恭敬地迎了上来:“您怎么大晚上的赶来了?”
“不放心陛下。”文老表面镇定地应下,接着问道,“怎么样?情况还算平稳?”
值夜的太医点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只见到面前的文老变成了好几个,晃晃悠悠地看不真切,然后就直接栽倒在地,熟睡的跟一头死猪一般。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整个寝殿内只有云栎潇和文老醒着了。
云栎潇那张平平无奇脸上的谦卑怯懦,早就消失无踪,他神色平静到毫无波澜,步伐稳健得如同战场上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都没有一丝紧张慌乱的将军。
云栎潇赶忙向龙榻走去,坐下后就立即从被子里拉出皇帝的手诊脉。
文老跟云栎潇相反,镇定自若的面具早就没了,满脸真实的紧张,连皱纹瞧起来都深了不少:“怎么样?”
云栎潇无奈地横了文老一眼,他这才刚开始切脉,哪怕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没那么快就能查出问题吧?
云栎潇诊完脉后,就从腰间的黑色囊袋里拿出蛊虫,正要往陛下的手腕上放去,文老立刻伸手阻止:“栎潇公子,你有多大的把握?!!若这探进去没有问题,又损了陛下龙体,明早太医会诊一定会发现,我们可都是要杀头的!”
云栎潇撇开文老的手,冷静地回答:“非常之事当然用非常之法,我这个蛊虫的能力,文老你也是最了解的,只要陛下体内真有蛊毒,它一定可以探出来的。”
文老自是相信云栎潇的能力,但毕竟事关重大,对象还是真龙天子:“那万一没有呢?”
云栎潇对着文老眨了下眼睛,勾起唇,甜甜一笑,只是这本来天真无邪的表情,在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非但没有原本的效果,还有些让人反胃:“那我们就被杀头咯。”
文老:“.....”
云栎潇一点都不体恤老人家惜命的心情,还很没良心地补了句:“您这次进宫,若是不能查清陛下病因,也很可能老命不保的。”
“所以人生难得几回搏嘛!”
说罢便不管文老呆滞的神情,就把蛊虫放到了皇帝的手腕上,不消一刻,蛊虫尖锐的虫齿便咬破肌肤,霎时就钻了进去,接着手腕上毫无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文老:“.....”
事已至此,他只能默默等待结果。
云栎潇握着皇帝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平日的半盏茶时间在此刻如此漫长,终于等到蛊虫从原处钻了出来。
文老见蛊虫没有任何变化,大失所望:“它没有变色,陛下没有中蛊毒!”
云栎潇默不作声,只是拿起蛊虫,看了一会儿后道:“不,陛下确实中了蛊毒,只是这蛊毒隐藏极深且还未毒发,即便蛊虫探了一圈经脉,也只能感知到一点,因而颜色变化不大。”
文老看着这只和原来一样黑漆漆的蛊虫,用力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过去:“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云栎潇摆出了平时和文老探讨医理时常有的轻蔑表情,阴阳怪气道:“因为你和它不熟嘛!只有我这个精心养育它们的主人,才能察觉到它们丝毫微小的变化,就如同母亲对孩子那般。”
“有些能力不可强求,您别为难自己,想开点便是。”
文老:“.....”
云栎潇低头解开自己手腕上的绷带,那道取血切开的刀口已经开始愈合,只是浅浅的一道粉色了,他眼睛都不眨地就将蛊虫置在刀口上,蛊虫闻到主人的血腥气,比方才动作更快地钻了进去。
文老大惊:“栎潇你在干什么?”
蛊虫从经脉进入,引起的疼痛让云栎潇一时之间有些窒息,他握紧拳头,紧闭眼睛忍耐着这不舒适的过程,好在没一会儿,蛊虫就再次钻了出来,这次的颜色就很明显了,从漆黑变成了枣红色。
云栎潇呼了口气,伸手擦去额头上因为疼痛而冒出的汗珠,再次将这变了色的蛊虫置入了皇帝的经脉,这一次,蛊虫再也没出来。
云栎潇的声音比方才低了几分,看样子方才只是短短的蛊虫入体,对他来说也损耗极大:“如若不出意外,陛下很快就会醒来,接下来我说的每句话,文老都一定要记住,回话的时候不要露出破绽。”
云栎潇淡淡一笑,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毕竟这可关乎我们两个人的头,能不能安稳地留在脖子上哦。”
“我的血可以克制大多数毒素,尤其是蛊毒。”
“方才这只蛊虫进入我的心脉吸了我的血,我又将它再次置入陛下的体内,就能克制住陛下体内的蛊毒,让它无法入侵陛下心脉,可暂保性命无虞。”
“可这个毒应当是最新配置出来的,并没有可以参考的解毒经验...以我现在的能力,也做不到在短时间内全然解除。”
“即便是解了,陛下本身的底子已经太过薄弱,经过这次的冲击,也早已油尽灯枯,活不了太久的。”
文老没有像方才那样大惊小怪,只是问了句:“最多可以保多久?”
云栎潇又切了下皇帝的脉搏:“如若我的预计没错,陛下不消一个时辰内应该就能醒过来,再按照我的吩咐服用解药的话,至多半年到一年……”
云栎潇的话还未说完,突然眉头拧了起来,他迅速将皇帝的手臂放回被子里,一把拉过文老,闪身躲进了龙榻边巨大的金色帷幔之中,压低声音道:“有人进来了,别出声!”
第88章
云栎潇是习武之人, 对周围的动静最是敏感,果然在他叮嘱完文老后,两人就听到寝殿门被推开了, 安静的空间内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
云栎潇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脚步声好熟悉....
文老此时站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出,其实莫要云栎潇提醒,他也不会在这时候出声。
他又不是傻子,此人深更半夜前来,如若是正经八百来看皇帝的,肯定会由门外的侍卫通传, 得到许可之后才进入,哪可能这般悄无声息地就潜入了?
所以出现在这里的, 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甚至很可能就是那在背后暗害皇帝之人。
若是对方发现了他们也在殿内,不就是死路一条?
文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方才情况紧急, 他们虽然躲在了帷幔后面,可是如若此人到龙榻前看皇帝,还是很容易发现他们的。
不过没一会儿,文老的心就暂时放下了,因为此人的目的似乎是来寻什么东西, 脚步声往偏殿去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犹疑。
因为只要现在出去,说不定就能揭晓幕后黑手的身份, 真相也可以昭然若揭。
随即云栎潇轻轻摇了摇头,文老知道了他的意思, 两人还是选择按兵不动。
这里是皇帝居住的大明宫,此人竟然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进来,要么就是侍卫熟识之人,这样的人通常地位尊贵;要么就是早已放倒了外头的一众守卫,说明来人颇有手段。
他们现在出去是有机会得知真相,可无论是以上哪一种情况,大概率都会被立即灭口,知道了真相也无用,反而白白送了性命。
能干出谋害皇帝之事的人,又何惧多杀几个人?
来人没有久留,只消一会儿便准备离去,看样子是事办完了。
听到对方拉上了门后,云栎潇便放轻脚步,和文老两人从帷幔后出来。
他快速去偏殿探查,方才来人去的就是那里,殿内的摆设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空气里却残留了一抹……他非常熟悉的龙涎香。
云栎潇眼神一凛,他果然没猜错,真是羽寒月...
云栎潇转身,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此人还未走远,我现在就跟过去探查。”
“陛下这里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文老了。”
“我唯有一个要求,希望文老不要透露是我救了陛下。”
文老立即点头,他知道云栎潇的意思。
云栎潇的血可以解毒,这个消息如若被大家知晓,那势必会为他招来无穷的祸端,甚至可能皇帝都会将他抓起来,妄图用他的血来续命。
即便他们解释了这只是权宜之计,皇帝也不会信的,只要有一丝希望,谁不想活下去呢?
更何况还是高高在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帝王?
人心最是难测,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容不得肆意试探和冒险。
文老用力拍了拍云栎潇的肩膀:“你救了陛下已经是帮了最大的忙,老夫为人行得正坐得端,绝不会将你的秘密告知任何人!我知道如何向陛下解释,你快去吧。”
云栎潇不再多言,急忙拉开殿门,顺着空气里残留的龙涎香一路追了过去。
羽寒月办事一向缜密,今日竟然胆大包天闯入皇帝寝殿,那一定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
云栎潇看着远方那道高大修长的背影拐了个弯,那个方向上,有三皇子母妃的宫闱。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背后操纵这一切的是三皇子...
因为羽寒月武功高强,云栎潇不敢跟得太近,一直保持着十来米左右的距离,是以等他追到拐角处,羽寒月的身影已经瞧不见了。
云栎潇不常进宫,虽知道三皇子母妃的宫闱在这片区域,可前方有那么多宫闱,一时半会也无法确定具体是哪一处,所幸的是空气里还残留着龙涎香的味道,尽管已经很淡了,云栎潇还是能顺利追踪,于是他停顿了下,就运行轻功往香味延展的地方飞去。
等追寻到香味消散的地方,不远处果然矗立着一处宫闱,夜色中也遮掩不了它的富丽堂皇,可以料想住在里头的嫔妃身份之尊贵。
云栎潇从屋檐上飞下来,正打算敲晕一个值夜太监,换上他的衣物后,正大光明地潜入进去。
只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边上突然闪过一道寒光,在黑夜里甚为明显,他立即止住步子,冒着冰寒之气的剑锋已经抵上了他的脖子,如若他没有及时察觉,还不管不顾往前冲,脖子就会被割裂开来。
侧边的暗影中缓步走出了一个人,一双狭长的眼睛冷冷地盯住他,恍若草原中最凶戾的猎豹,即将张口绞杀面前的猎物。
羽寒月冷酷的声音如现下穿堂而过的夜风,让人周身冰凉:“这位小先生从大明宫开始就跟了我一路,所为何事?”
虽然不想被羽寒月发现,可现下这个情况也在云栎潇的预料之中,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羽寒月。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或者我应该说,在这皇城宫苑内,我竟然能遇见我最宝贝的弟弟。”
“栎潇,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羽寒月果然是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云栎潇浅浅笑了声,处变不惊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哥哥,我都易容成这样了,哥哥是怎么认出我的?”
羽寒月冷漠的神色未变,浅灰色的眼眸里也瞧不出情绪,只是仍然沉默地看着他,在等他的回答。
于是云栎潇真假参半地说道:“白日宫里突然派人来说陛下晕倒,查不出病因,要请文老进宫诊治。我当时恰好在医馆,文老便求我帮忙,带我一同进宫了。”
“因为我身份比较敏感,怕行事不便,便乔装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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