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氏风光时,各个上赶着来巴结,随便从身上拔根毛都能让他们感恩戴德,一朝倒台,就都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恨不得将羽氏吃拆入腹,吃不到就各种贬损和污蔑。
羽寒月目露凶光,当真是要好好收拾一番了。
李初叶在羽寒月边上坐下,窃窃私语道:“你匡扶我登上王位,江湖之事则全部交由你管,我们既已经达成一致,各取所需,你要怎么对付那些江湖人,随你,我绝不会干涉。”
羽寒月又瞥到边上的喜帖,伸出手指摩挲了下上头云栎潇烫金的名字,喃喃自语了一句:“很快就要见面了,栎潇弟弟,我可真是太想你了。”
*
映天山谷依旧一派热烈喧闹。
虽只是订婚宴,但宋氏上下依然忙活了起来,云栎潇对这些事不甚关心,都交由宋音尘,自己依然每日窝在小药庐里,照料他前些日子种下的那株雾血林芝。
这雾血灵芝前两日被云栎潇剪掉一块的地方已经完好如初,从上往下看去,呈现的是一顶更圆润的蘑菇伞,看样子他的推断果然没错,他的血能够助力雾血灵芝快速增长。
如若订婚宴之前能够多长出一朵来,便可以将它作为赠予宋音尘的礼物了,也算是犒劳他这些时日来筹备婚宴的辛苦。
不过云栎潇不知的是,宋音尘这些时日并没有在忙订婚宴的筹备,而是都交托给了宋音歌和月影他们,自己则日日去练武场练刀。
这会儿就抱着双臂坐在地上,面前插着绝尘,苦思冥想着什么,眉头拧得如同麻花一般,可以夹死飞过的苍蝇。
月熙又好奇了:“公子,你这一脸的苦大仇深,在想什么呢?”
片刻后宋音尘才道:“我在想如何突破到大成之境。”
正在一边沉默擦刀的月影:“........”
月熙嘴巴张大到可以直接塞进一个鸡蛋,他将自己的嘴巴先合上后,赶忙摸了摸宋音尘的额头:“公子,你没发烧吧?大成之境可是武学最高境界,除了已经逝去的各大宗门先祖,百年来从未有人达到过,你该不会以为,你这么随便舞两下神兵就能突破到那种境界了?”
宋音尘睁开眼睛,斜睨了一眼两个侍卫:“这你们就不懂了。”他说着就翻开一本古朴的小册子,指着其中一行道,“这上面写着,绝尘乃上古神器,如若持有者可以驯服它,武功便可媲美半神。这半神的实力,难道还达不到大成之境?”
月熙:“........”
月影劝解道:“宋氏先祖的神兵自然非同寻常,可是这神兵易主也绝非易事,公子才刚通过试炼,何必急于求成?”
月熙点头如鸡啄米:“是啊,公子,你这还有几日就要订婚了,平日里你不是最喜欢忙这些事了,怎么这次反而想着在功法上用功了?”
宋音尘沉默了半晌,在四只眼睛锲而不舍地盯视下才道:“正因为很快要和栎潇弟弟订婚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月熙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公子是想要在武学上有所突破,这样能够得到栎潇公子的崇拜是吧?”
月影轻轻拍了拍宋音尘的肩:“我还要去帮忙核对订婚宴的宾客名单,公子你慢慢折腾。”
看到两个侍卫强压着嘴角的笑容离开,宋音尘握紧刀柄,忍不住喊了一嗓子:“你们给我看着,订婚日前我一定会做到的!”
喊完以后他便收回目光,再次打量起手中这把绚丽的神兵,陷入沉沉的思索中。
根据他搜集到的各种资料以及自己的理解,所谓大成之境更多的是一种心境上的提升,而并非内力以及招式的精进,换言之更像是修仙途中所要经历的天劫亦或者是心魔,可是无论他如何呼唤绝尘,甚至在刀柄上滴自己的血,绝尘都如同死物般毫无反应。
“难道是因为重新熔炼以后刀灵消失了?”宋音尘摆动着手里的刀,“应当不可能,这刀柄只是外在形态,若刀灵因此就消失了,那也太弱了吧?还是说我心思纯净,所以没有心魔?”
整个练武场依然安静如斯,只有暖风缓缓吹过发梢,没有任何答案。
*
时光如梭,白云苍狗。
在云栎潇沉迷种蘑菇和宋音尘不解刀灵为何不现身的状态里,很快就到了举办订婚宴的前一日。
按照规矩,今日宋音尘同云栎潇不能见面。
云栎潇倒是不觉有什么,宋音尘就老大的不乐意,晨起的时候对自己今夜要独守空闺表达强烈的不满,腻歪半天后才放云栎潇走人。
云栎潇走后,月熙忍不住调侃道:“公子,这明日就是订婚宴了,你今日还没摸到大成之境的门槛呢。”
宋音尘倒了杯茶一口喝尽,装上一尺厚的脸皮坦然道:“那不是很正常。若这大成之境真的那么容易练成,那怎么称得上武学的最高境界?公子我只是不想通过取巧的方式获得,才想要提前尝试自我突破罢了。”
根据先前那本记载情蛊的册子上所写的内容,持了情蛊的双方如若两情相悦,其后灵肉合一,就能自动达到大成之境。
只不过一来云栎潇还小,即便他们明日订了婚,有了名正言顺在一起的身份,宋音尘也想将此事放到他弱冠成年之后再做,再者明明应当是爱人之间最为亲密的拥抱与结合,宋音尘可不想将它变成突破武学的一个捷径。
是以无论如何,突破大成之境,还是要靠他自己。
想到此处后,宋音尘便再次提起绝尘,往练武场去了。
*
因为婚前一日不能见面,云栎潇便留宿在药庐,并且一早就进去摆弄那雾血灵芝,直到用晚膳的时辰才出来。
鬼针早准备好了一桌子的美酒佳肴,见云栎潇出来后就赶忙招呼道:“公子,快过来用膳,你这顿要多吃点,明日一早起身,直到晚上礼成,音尘公子回房前,你都不能吃东西了。”
云栎潇薄唇微微抿紧,然后小脸皱成一团,眉宇间皆是不愉:“这需要守一日,饿着肚子的不该是新娘吗?”
鬼针缩了缩脖子,到底还是小声解释道:“可这怎么看,音尘公子也不可能做新娘啊!”
云栎潇:“.......”
在云栎潇如刀锋般冷冽的目光下,鬼针急忙宽慰道:“公子,如若你要和音尘公子易地而处,那明日一早你就要去前厅招待江湖各路宾客,晚上还要挨桌敬酒,和他们互相寒暄,所以相比之下,是不是这新娘的位置松快多了?至少能图一个清静!”
云栎潇回忆了下上次参加宋音歌婚宴,宋音歌迎来送往的样子,顿觉这个活儿确实只适合映天山第一交际花宋音尘,于是便不再对此表达不满,低头用膳,一碗饭用完以后,他迟疑了下,还是将碗递给了鬼针,冷声道:“再来一碗。”
他虽不讲究口腹之欲,可饿着肚子还是挺难受的,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当天晚上,云栎潇就因过饱而失眠了,他虽然身体没有大问题,可经年累月的以身试毒,到底还是损了肠胃的,于是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后,便决定起身看会儿书打发漫漫长夜。
他刚掀开锦被,一支飞箭破窗而入,如同劈开迷雾的电光,擦着云栎潇的脸颊就射到了他的枕边,在他眼下划出了一道狭长而锐利的血痕!
云栎潇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一骨碌就下了床,整个人如同荒野中警觉的猎豹,仔细洞察着周围所有危险的讯号。
这深更半夜的,宋音尘即便是想着来见他,也断不会开这种没有分寸的玩笑,其余人更是不可能胆子大到如此地步,因而这支飞箭绝非对他善意之人所发,他伸手揭下箭后绑着的纸条,展开后,漆黑瞳孔里瞬时泛起浓烈的杀意。
*
今夜没有月亮,整个映天山谷如同乌云盖顶,那一片美丽的桃花林也显出妖异的颜色,仿若其中潜藏着吃人嗜血的妖魔。
云栎潇施展轻功,以最快速度来到此处,就见在不远处的一棵桃花树上坐着一个单薄的人影,从身形轮廓判断应当是个女子。
云栎潇心中疑惑渐深,又有些分明的猜想,等落到近处之后,他的猜想便成了真,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冷笑:“果然是你。”
树上的女子跳了下来,一张脸在深沉的夜色下更为恐怖,如同恶鬼亲临,声音却清澈好听,还带着点娇俏:“弟弟明日就要成婚了,做姐姐的怎么能不来恭贺呢?”
少女修长粉嫩的指尖划过疤痕满布的脸,一双美艳绝伦的凤眼里尽是恶毒和嘲讽:“弟弟见到姐姐,可有高兴?”
云栎潇双臂抱胸,挑了挑眉,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自然是高兴,我找姐姐找了那么久,姐姐都杳无踪迹,现下竟然自投罗网了,那你我之间的账,可以好好清算了。”
云栎潇的笑容倏然消失,整张小脸冷如霜雪,漆黑的瞳孔凝结成化不开的冰碴:“今夜了结了你我之间的破事,明日我便可以高高兴兴地成婚了。”
云紫钰掩唇低笑了半天,甚至都笑出了眼泪,她擦去眼角晶莹的泪珠,才开口道:“我很好奇,弟弟要怎么同我算这笔账?你当真会亲手杀了姐姐吗?我可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呢!”
云栎潇将手伸到身后,握住玲珑的刀柄,不准备再同云紫钰啰唆,他如同在看一具冰冷尸体,毫无感情地回答:“五岁的时候,姐姐就可以设计让一群山匪打断我全身的骨头,差点要了我的命,后来又一直心心念念设计要喝我的血,挖我的心,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你我之间的事无论找谁说理,我都没有一点错处!难道事到如今,姐姐还指望做弟弟的大发慈悲,念在姐弟之情,放你一马?”
云紫钰依旧笑着,使得这张丑陋的脸更让人恶心反胃,她还张开双手原地转了一圈,裙摆扬起漂亮的弧度,恍如最轻灵的蝶翅:“弟弟也看到了,我今日未携带任何兵器,当然没打算同弟弟动武呀。”
“况且我一介女流,哪可能打得过弟弟呢?”
“我只是来传达一下爹娘的意思。”
云紫钰眼底的兴奋和嗜血分外刺眼,妖异的光芒赛过万千繁星,她缓缓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书信,纸张泛黄看起来很是陈旧,她如同诱人堕落的恶魔一般,将包裹着糖衣的剧毒向云栎潇递过去:“栎潇弟弟,你敢看吗?”
第112章
映天山谷。
日头西斜, 一半落于厚重的云层后面,整个天空靛蓝与浓橘交织,距离吉时已经很近了, 宾客们陆陆续续进入映天山谷, 正三三两两和熟识的人一起聊天,等候喜宴的开始。
“还没找到云栎潇吗?”芷韵迎上去,压低声音急急问匆匆回来的鬼针,“音尘公子都急疯了,他能去哪儿?”
鬼针一脸不安,听芷韵这般说后,知晓云栎潇并没有回来, 神色更是难看:“我同月熙带领两队侍卫已经搜寻过整个映天山谷,也去各个商铺打探了, 都无人见过公子。”
四周皆是前来参加喜宴的宾客, 芷韵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笑容,语气却万分不愉道:“订婚宴很快就要开始了, 音歌公子先代替音尘公子去前厅招待宾客, 可他代替不了云栎潇拜堂!我们必须赶紧找到他,否则今日宋氏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说到此处,芷韵终于难掩心中不满,直接数落道:“云栎潇也太任性了,平日里不守规矩, 肆意妄为也就罢了,怎么能在定亲当日玩失踪?”
鬼针忙解释:“早晨药庐里的被褥都是透凉的,公子一定是夜半就出去了, 还整夜未归,一定是碰到了什么事!芷韵姑娘, 我们公子并非这般儿戏之人。”
“能有什么事?!!”芷韵立即反驳道,“就算是真碰到了什么事,难道不能提前知会一下大家,留张字条的时间都没有吗?这样无故失踪算什么?他多么大的人了,不知道大家会担心?我们音尘公子盼着今日的订婚宴盼了许久,今早满心欢喜去药庐接人,结果连他人都找不到了,他根本就从未将音尘公子放在心上!”
“好了。”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宋音尘的眼里满是紧张和担忧,呼吸急促,一看就是刚赶回来,见此情形,眼底的失望又加重了一分,“栎潇当真还没回来?”
两人用沉默表示了默认。
宋音尘确认云栎潇还未回府后就立即道:“我相信栎潇不会无故失踪,芷韵你也别在这闹情绪了,宾客越来越多,你赶紧去前厅帮下我哥哥。”
芷韵咬了咬唇,脸上划过一分气色,想要争辩些什么,可在看到宋音尘的脸色后,还是将话咽了回去,狠狠剜了一眼鬼针后,便匆匆离开,赶去前厅了。
宋音尘对鬼针道:“我们继续分头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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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天山.小竹林。
映天山最负盛名的自然是映天山谷内的桃花林,每年春日都会吸引好些人特意前来赏花游玩,但极少有人知道距离山道不远的这处小竹林,这个秘密之地还是上一回云栎潇来映天山,自己偷溜闲逛时发现的,也还未来得及告诉宋音尘。
其实说它是小竹林也并不准确,严格说来只是在无边无际的竹海中,这片地方略显稀疏,能有空间让人通行罢了,现在却成了一处绝好的藏身之地,因为它隐逸在偌大的竹海中,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云栎潇正背靠着一棵有他半个身子粗的老竹树上,黑色的裤腿上沾了好些泥土和草屑,垂落在前襟的乌发被打得半湿了,但原本讲究干净的他,现在却毫不在意这些。
他恍若瞧不见自己这一身的狼狈,身边放着好些酒坛子,半眯着眼伸出手去摸,拍倒了好几个空了的酒坛后,终于又摸到一坛没有打开的,只是这酒竟是百里香,而不是他一贯爱喝的桃花醉。
这酒烈得很,云栎潇整张小脸都是红扑扑的,凤眼迷离,里面含着的东西似水又似泪,他一口气灌完了整坛,一半都洒到了衣服上,看样子那几缕头发就是这么湿了的。
云栎潇扔开酒坛,伸手笨拙地捋了捋湿透的衣服,那封书信就从袖子里滑落,如羽毛般轻轻舒展开来,摊开在云栎潇的裤腿上,书信上那字迹熟悉到令人心痛,每个字再次幻化成利箭,齐齐向云栎潇射了过来。
万箭穿心,痛不欲生。
终于,云栎潇已经封闭了整整一夜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洪水霎时决堤,那双本还木然的凤眼里迅疾涌出无数的泪珠,骤雨般砸落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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