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时候发出的帖子要等几天才能得到回复,没想到的是,才发出去,池焕苏便得到了青灯师叔的回复。
这段时日,青灯师叔时不时地便不回帖子,踪迹也更难寻,池焕苏知晓青灯师叔很可能查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因而少有打扰。没想到的是,今日倒是正好,碰上了青灯师叔有空的时候。
池焕苏收到回帖的时候,乐知许便从坐垫上一跃而起,跳起来跑到池焕苏身边盯着回帖看。
【敬之师侄:
久违芝宇,时窃葭思。收到敬之来信,信中所言妖丹一事我已查探许久,目前正在追寻一位贩卖妖丹的商贩,已经有些线索,因而无暇分身,只能让敬之处理水云阁查探之事了。水云阁的拜帖我已写好,因早年之事,凌阁主不见外人,可直接前去水云阁,届时阁主将带你们去翻找账簿。
然而账簿毕竟是私密之事,也望敬之和一同前去的人能够保密,勿将此事外传。
除此之外,我也仍有一事告知,早些年灵州猴妖一案发生后,人皇召集全国除妖师之力围攻灵州,并委托了千重门等诸多修真门派。将灵州猴妖尽数斩杀。然而几个月前,我前去封印灵州猴妖尸体的地方查探,猴妖的尸体已经腐烂,可腐烂之后留下的妖丹之上印有梅花图案,此印记应为萧家的祖传追踪之术。出现在其中颇为诡异。
然而虽是如此,灵州猴妖之处,近日勿去,我发觉封印之处有一些人暗中巡查,似是防备有人进入其中。
兹事体大,安危难定,望敬之师侄小心为上。诸不具伸,应俟面会。】
“灵州?”乐知许原本早已在等待中昏昏欲睡,看完青灯师叔的回帖之后立即清醒了,“我想去灵州看看,师兄。”
不论何时,事关萧家的事情都能在第一时间引起乐知许的关注,现在也不例外。
“灵州之事发生的时间那般早,竟然也出现了萧家的秘术。还是说,那些家伙本来就早早将主意打在了萧家人的身上。”乐知许只觉得可恨,恨阴谋之人费尽心思残杀无辜,又恨自己同萧家交往已久却半点也没发现端倪,最终也没救下萧家。
“不可。”池焕苏摇头,“师叔说过,那一处有人查探,切不可打草惊蛇,最好还是同青灯师叔会和之后一同前去,近些日子我派人去悄悄打听,看看在灵州封印之地附近徘徊的人是哪一些人,背后又是谁指使的。”
“我已经等不及了,师兄。”乐知许的眉间再次染上烦躁,语气也情不自禁地急切起来,“若是大师兄遇见这般事情,师兄你也会忍不住过去的吧?你同大师兄一同长大,也应当能明白我与若今的交情。”
“欲速则不达,等不了一时的话,你就要等一辈子。”池焕苏严厉说,“青灯师叔在民间查探已经几年,若是我们早早令对方起了防备之心,敌方换了地方,销毁之前的踪迹,师叔的苦心便全然白费。这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眼下最不打草惊蛇的,莫过于前去水云阁,寻找一直到早些年的时候,有哪些人大量采购交易贴。这些在早期流通于易市的妖丹绝没有道理一开始就被制造者交给大量的商贩,必定是交给固定的几个可信任之人,而后逐渐推行。
“师妹,我们后日一同前去水云阁。明日你同我一起为水云阁的阁主备礼,灵州之事,待住在灵州的探子回来消息之后我们再行出发。”池焕苏心知乐知许等不及,又唯恐她冲动行事,只能早做打算,将其中道理全部诉清,只愿乐知许能够不要单独行事。
这般在俗世驻扎了数年的组织,必定不是寻常之辈,池焕苏不敢拿自家师妹的命当赌注。
乐知许看看池焕苏,低头思索,显然不太情愿就此待着,然而池焕苏说得毕竟在理,纠结之后,乐知许还是点头同意了。
这番商讨之后,已经到了半夜,池焕苏不再留师妹,让乐知许回去休息。
然而师妹倒是离开了,他反倒是睡不着了。
推开窗,池焕苏望见外面的弯月。
他轻叹一口气。
以往有大事发生时,他还能寻到师兄说说,现下师兄闭关,他也无人诉说。
坐在窗沿上,望向道坛的方向,池焕苏久久不语。
月亮高悬,一缕辉光落在地面。令池焕苏忍不住想起在阿修罗那晚的月色。
师兄匆匆离去,眸中尽是失望。只差一些,池焕苏就要忍不住伸出手去。
深吸一口气,池焕苏摇头散去脑中徘徊的念头。手抓住自己的狼尾。
“这是宿命,师兄你信宿命吗?”
狼尾在月光下扶上池焕苏的腿,顺着腿爬向腰间,最终停留在腰间玉佩附近。
这玉佩也是师兄赠与的。是早些年师兄戴了很久的饰物,也忘了是在什么时候送给他的,一块玉佩被一条绿色细绳牵扯住,绳间稀疏的绿色小叶子挂在细绳上,月色下,小叶子上闪烁着微光。
池焕苏的目光在玉佩与狼尾之间徘徊,眉头不自觉地蹙起,越皱越深。
直到他抬起头,将目光投向思过崖的方向。
良久之后,池焕苏伸手抓紧了狼尾,直到将狼尾抓得因疼痛在他指尖挣扎。
◇ 第113章 偷偷看师兄
即便是待在道坛里,江卿濡也一刻没能进入修行。到了他现在的阶段,打坐已经是无用之举了。然而他还是做个修行的架势,好使自己冷静下来。
道坛大概是整个宗门内最是安静的地方,此处修行的修士无一不怀着对道学的极致追求,自然也无暇顾及其他。只要能在此突破,他们的修为便能更上一层。
然而江卿濡的修行却不同于他们。
精怪成人的他,每一次突破都需要一些机缘,有时是同白鹤竞飞,有时是与佛相望。若说,人的修行重在对心的修炼,妖的修行重在去除欲 念,那么精怪的修行则要比人和妖都苛刻许多,精怪的修行还需讲究缘劫。
江卿濡原还是一棵柳树的时候,栽在悬崖边上,日日风吹雨淋,天气不好了就躲在树根下面沉睡,天气好的时候借着叶子偷看外面。春雨和冬雪在他身上度过了数不清的年岁,某一日,天降暴雷,打在他的树干,他几乎拦腰折断,深长的焦痕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他在这惊雷中惊醒,灵智顿生,从那昏昏欲睡的混沌中醒来,刚醒过来便面临着危急的时刻。
精怪便是这样,大部分的时候,它们都不怎么动弹,在灵智生出来之后,也还有相当长的时间在混沌里徘徊,仿佛在做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若是在梦中,有人折断了那作为本体的植株,又或是被天灾断了生机,那梦便就此戛然而止了。
那原本是位除妖师,抱剑经过这里,望见一棵生机将灭的柳树心有不忍,便从随身携带的行囊里拿出一条红绳,以红绳覆在惊雷留下的深痕,浇下一壶水,转身离去。
然而竟也就此救下一只精怪。
数年后,这位除妖师已经仙去,经历了几次轮回,而后在一个炎热的天气里,被突然心中阵跳的精怪撞见。
江卿濡忍不住生闷气,分明是他还未曾有过界想法的时候被师弟撞上的,可过后,师弟又不认。
即便江卿濡心中明知自家师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想过是否有什么误会,可当听见对方要撇清关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脾气。
也不知道现下他不在了,师弟能否睡着,但那个性子的人必定是睡不好的吧。
这样正好,毕竟道坛里也还有一个睡不着的精怪。
江卿濡睁开眼睛,郁闷地望向道坛。
-
池焕苏也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这里,原本想着师妹离开之后,他也休息一下,待第二日好好准备礼品。
然而坐在窗沿没一会儿,思绪就忍不住飘到了这里。
师兄从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会发生此事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
那日师兄匆忙赶回千重门,闭关修行,也不知道这般心境之下闭关,是否对修行有些影响。
池焕苏唯独不想让师兄受到伤害。
也是自己的过错了,池焕苏泄气。若不是自己出了差错,师兄便不会这般匆匆闭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更不知道会不会一气之下没有准备好就进入了道坛。
池焕苏此刻像个孩子即将远行,而他不得不待在屋中的老母亲,这也担忧那也担忧。
然而担忧只能是担忧,并不能起任何作用,进入道坛里的人也已经进去了,此刻也不会出来。
轻轻叹了口气,像是生怕自己靠近了都会影响到师兄一般,池焕苏没有走近道坛,只是远远地站在外侧朝着里面看了看。待望见师兄在里面静静打坐的时候,又稍稍放下了心来。
看了一会儿,池焕苏召出傀儡纸鹤,远远地将丹药放在了师兄所在的道坛外面。
想来此刻师兄专心致志地修炼,也察觉不到他的到来吧。修士但凡入定进入状态,除非天打雷劈,否则就像盖上了棺材的尸体,一动不动,两眼看不见,两耳也不闻任何事。
待见着纸鹤将丹药放在了师兄前面的地上,纸鹤像是受了道坛里布下的阵法影响,晃晃悠悠地飞出来。
而池焕苏见着丹药送到了位置便松了口气,压根没有理睬被自己送出来,正苦哈哈地在道坛里慢悠悠穿行的纸鹤。
-
江卿濡见着纸鹤心中有些好笑。
本是满心埋怨,此刻又见到池焕苏这般想着自己,心中也稍稍好受了一些。可转念想到师弟没准对自己只是单纯的师兄弟情谊,并无它意,便又因为生气,忍不住去找纸鹤的麻烦了。
不敢对着师弟动手惹人发觉,对着一只可怜的小纸鹤倒是可以的。
于是这只纸鹤在江卿濡的捣乱下越飞越慢,越飞越慢,似是要同池焕苏对着飞一般。
一阵风吹过,纸鹤倒飞了一段。
池焕苏见着迟钝的纸鹤也忍不住纳闷了,脸上也露出纠结的表情,他站在旁边,眼睛紧紧跟随着纸鹤。
虽说纸鹤收不收得回来都不重要,但是随意丢东西在道坛里,还是不应该。
……但这个纸鹤怎么跟他的狼尾一个德行,不仅不朝着他的方向过来,反而向着师兄的方向去。
一个使劲,不小心把纸鹤拽回来,还拽得转了个方向的江卿濡额头冒出虚汗。
连忙撤了些力道,任由纸鹤随着原主人的牵引向外飞去。
江卿濡小心打量着师弟,见着师弟并没有发现,而是低头看着腰间。
腰间的狼尾又开始张扬起来了,即便江卿濡闭着眼睛打坐,狼尾也还是乐此不疲地朝着师兄挥舞。好似见到了真正的主人一般。
这般姿态令池焕苏慌张地朝着师兄的方向看了又看。
见着师兄仍是那般正襟危坐的模样,松了口气的同时仍是忍不住羞愧。
慌慌张张地将狼尾收起来,一边收一边小声对狼尾说:“师兄正在修行,不要打扰师兄修炼。”
然而尽管这般说着,狼尾却也并不配合。挣扎着从缝隙里钻出来。
再三将狼尾拉回来,狼尾却怎么也不配合。终于,没了耐心的池焕苏压着火气对狼尾开口,“师兄早就说过,如无必要莫去打扰他了,偏偏你不识趣。”
粗 暴地拽着狼尾转身离去,离开的步子里似乎也带着怒气。
身后,纸鹤晃晃悠悠地跟了上去。
道坛内,江卿濡睁开眼睛,一双星眸静静望着池焕苏离开的背影。
真是的,说完那句,却又垂下眸来,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真不知道是对狼尾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然而明明是对方先抛下了他,怎么还要在他跟前展露出这般可怜的模样。
江卿濡抬眼望向前方的丹药瓶子,忍不住放出一根藤,将瓶子推倒了。
这样可哄不好我啊,师弟。
◇ 第114章 师兄的纸鹤
待池焕苏回去之后,那之前在道坛里转了一圈的小纸鹤翅膀都已经卷起来了,可见受了不少折磨。
失去了灵力支撑的纸鹤安安静静地躺在池焕苏掌心,看起来有些可怜。
直到这时,池焕苏发现,竟然纸鹤,都是大师兄之前教他的。
大师兄不在他身边之后,池焕苏发现似乎哪里都留有师兄的痕迹。
-
盛夏的时候,池焕苏躲在屋子里抄写口诀。
他习字慢,基础也较旁人差一些,好在后来进入千重门之后靠着自身勤奋补足了那些缺点,然而大概因为起步太晚,他背起口诀来,也较他人慢了许多。
池焕苏只能用笨办法记住,那便是将口诀一遍一遍地抄下来。
那时他总是羡慕旁人,同他一起听学的同门似乎对于口诀得心应手,不仅很快记住了,就连招式也能比划得差不多。
他处在人群中总是显得笨拙。
一只纸鹤就是在这个时候从窗外飞进来的。最开始的时候池焕苏还未发现,等到感觉有什么戳了自己的脑袋的时候,他抬起头又什么也没看见。只能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发现确实没有摸到什么。
他抬头向上看了看,也不见有什么树枝从窗外伸进来。
或许是错觉?
没做多想,池焕苏低头继续抄写口诀。
然而没一会儿,他又感觉有什么在戳他的头顶。
如果第一次是错觉,第二次就不应该再是错觉了。
池焕苏停顿了下,等待了一会儿。待听见空气中轻微的风声之后,猛地抬头向上看。
然而头顶依旧是空荡荡的。
他怀疑有人在戏弄他。莫非又是同门里哪位看不惯他的人?
池焕苏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低下头。
待到第三次有东西戳到他头顶的时候,他头也不抬,早就准备好的手敏捷地向上一伸,抓住了躲在他头顶上方的东西。
拿下来打开手一看,见到是一只纸鹤的时候,池焕苏沉默了一瞬。很快,他抬起头朝着窗外看去。
既然这纸鹤能到他这里,想来操纵纸鹤的人也在附近。本以为会是什么同门的恶作剧,然而他的同门什么时候下手这样轻过,与其说是过来挑衅他的,不如说是过来陪他玩儿的。
池焕苏放下笔,盯着窗外仔细看。
屋外天气正好,和风日丽,青鸟盘旋在千重门上空,掠过之处,浮翠流丹,待到青鸟多了,整个天空便变换了色彩,云蒸霞蔚,令人不舍移目。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池焕苏在树木中寻找藏身的人。
只是,还未看个仔细,便被突如其来涌入窗户的大片纸鹤拥了个满怀。
这真是个奇特的经历。
池焕苏被纸鹤啄了脸的时候这般想到。这些纸鹤明显没有任何攻击他的意思,围在他脸边和胸前,将他包围住。看起来就像是在讨好他。
58/92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