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又来请萧明允了,说今日多有不快,是永安王唐突了,但是永安王发现了大将军被诬陷的线索,想当着面跟萧明允说。
不打听就是不打听,主动送上门的更不听,萧明允让他告诉赵升,过去的事情,他们全都放下了,他们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不希望再被外人打扰。
如果萧明允肯见他,那么他绝不再说煞风景的话,赵升本想跟萧明允多聊一会儿,顺水推舟地留他在府衙过夜,那样,他就可以避开那个场面了,可是……
另寻一个理由,再去请一遍?太刻意了,赵升捻着手里的佛珠,彻夜未眠。
如意早就想见萧明允了,赵升硬是拖到了谢澄安接种的这天,他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成全如意,而是为了把萧明允从谢澄安的身边支开。
重症患者的疮痂粉末,稀释了十倍,本来就是水苗法里最危险的小组,谢澄安又很不幸地被蛇咬了,所以他最先出现重症,非常合理。
他们早就说好了,从谢澄安接种到痊愈的这段时间里,萧明允跟他分房睡。
吉祥也有单独的房间,见面都戴着面衣,不会传染给萧明允和吉祥的。
睡梦中的人突发高烧,一般是醒不过来的,感染了爆性天花,谢澄安不会有生还的可能,萧明允再心痛,也无力回天。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能早一点就早一点吧,他多为萧明允着想啊,赵升回想着他的安排,越想越觉得没有问题,可他就是睡不着。
同样彻夜未眠的还有萧明允,他必须迅速地修复谢澄安体内所有正在出血的地方,因为不停地在有新的地方出血。
皮肤上也开始出现红疹,整个人都烧得发烫,他一定很疼吧。
萧明允还要尽快地消灭谢澄安体内过强又过多的天花病毒。
精神力不能做违反规则的事,好在天花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患者是可以依靠自身的抵抗力痊愈的,只要能够挺过大出血和高烧,而现在,萧明允的精神力就是谢澄安的抵抗力。
窗外传来了几声婉转的鸟鸣,经过一整晚的养精蓄锐,它们全都精神满满的,对新的一天充满了期待。
谢澄安悠悠转醒,看见萧明允伏在他的床沿上睡着了,辛苦了一夜,脸色都白了。
谢澄安想把萧明允扶到床上,可是他很努力了,还是没能坐起身来。
他的身体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虽然最终胜利了,但也消耗掉了他所有的精神,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不仅没能帮到萧明允,反而把他吵醒了。
谢澄安看着萧明允,萧明允也看着谢澄安,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似乎是在庆幸还能见到彼此吧。
谢澄安的身体十分虚弱,他还克化不了太硬的食物,萧明允从自带的神奇食盒里,端出一碗大米粥,尝了一下,还是热的。
谢澄安皱着眉头,用发哑的声音说:“你怎么把面衣摘了?”
萧明允:“因为昨天晚上,我已经偷偷地亲过你了。”
谢·急了·澄安:“你!”
萧明允:“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谢澄安:“可是你看起来不像没事。”他觉得萧明允苍老了一些。
萧明允:“那你乖乖地把这碗粥喝了,少叫我担心些,好不好?”
谢乖乖:……
不喝还能怎么办呢?还有人喂。
临安府内的灵气,聊胜于无,精神力一旦用完,将无法补充。
爆性天花引起的全身性大出血、全身皮肤受损和高烧,用掉了萧明允全部的精神力。
从外界修来的精神力不够用,所以健康的人都会有的那种精神气,也用了一些。
天地万物皆有灵气,每个活人的身上也都有,只是多少不同罢了,萧明允只是可以更加敏锐地感觉到它,还可以操控和使用它。
萧明允:“没事儿,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两个虚弱的人相拥而眠着,用来补充昨天晚上消耗的精神。
可是自从有了天眼,萧明允的五感便异于常人,他听到了讨厌的脚步声,便事先吩咐吉祥,说他们要补觉,谁来都不见。
作为应对天花的钦差大臣,问候试验小组的成员是赵升应尽的责任。
他要亲自查看试验小组的饮食起居,亲眼看到大家的状态和谢澄安的暴毙才能安心。
吉祥:“回永安王,我家郎君还在睡觉,”
陆青:“谢小大夫向来勤勉,怎么这个时辰还在睡?”
吉祥:“为了试验,少郎君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我们小组昨天才接种了,不会这么快出现症状。”
“所以少郎君就想多睡一会儿,只有养足了精神,才能更好地应对接下来的事情,才能更好地替永安王分忧。”
赵升:……
多标准的答案啊,不愧是萧明允的人。
陆青:“我们不想打扰小大夫休息,可是昨天,梁大夫那边有囚犯闹事,差点伤了梁大夫的性命,谢小大夫替殿下分忧,殿下自然应当关怀,只有亲眼见一见,殿下才能放心。”
吉祥:“有劳永安王挂念,少郎君一切安好,少郎君已经接种天花,永安王为国为民,十分操劳,少郎君不敢让永安王立于危险之地。”
陆青:“说起这个,殿下正要亲自试种呢,此番前来,就是要跟小大夫商议此事,还请吉祥兄弟行个方便。”
吉祥:“给永安王接种,更不能出差错,这样,等少郎君养足了精神,我们再劳烦陆青兄弟,去请永安王。”
赵升:“没想到你的口齿,也是这样伶俐。”
吉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说:“多谢永安王夸赞,吉祥必定再接再厉。”
赵升一使眼色,他的两个侍卫就拉开吉祥闯了进去,结果还没等他们站稳脚跟呢,没睡醒所以很烦躁的萧明允就把他们踹了出去。
萧明允炸着一头呆毛,中衣敞开到了肚子,很明显昨天晚上是跟谢澄安一起睡的,赵升的脸都绿了,可是萧明允并不关心。
萧明允:“滚。”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恭敬解决不了的问题,无礼可以,这是他此生最实用的领悟。
萧明允不顾自己的性命,跟谢澄安睡在一起这个事实,比滚字更让赵升生气,既然那么在意他,那就跟他死在一起好了!
向来稳重的永安王一甩袖子,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陆青:“怪不得你非要拦着。”
吉祥:“希望陆青兄弟不要因此受到牵连。”
陆青:“小大夫身上,没有什么异样吧?”
吉祥:“天花的潜伏期是十到十四天,陆青兄弟何出此问?”
陆青:……
陆·差点坏事·青连忙找补到:“哦,我是见,萧二公子一直都是和小大夫分开睡的。”
“怎么小大夫刚接种了天花,萧二公子就住过来了?我这不是担心萧二公子嘛。”
吉祥示意陆青走远一点,然后煞有介事地压着声音说:“他早就按捺不住了,少郎君好说歹说,才分开住了几天,这不,心痒得不行了,小别胜新婚嘛,就睡得晚了点儿。”
陆青:……
若是单纯地住在一起,或许还可以靠着祖上的阴德幸免于难,但是干了那档子事,完了。
主子一气之下甩手走了,做下属的当然得想法子替主子分忧了。
小组里总共只有三十个人,所以安排外人会很显眼,所有人都会记得某天某时某刻,进来了一个外人,所以赵升早就把他的人安排在了试验小组的成员里。
毒纱布是接种的前一天递进去的,那个时候,谢澄安他们正在别的小组里忙活。
接种完以后,谢澄安就一直住在这里了,直到观察期结束,还要关心其他人的情况,紧接着萧明允就回来了,所以被替换的纱布还没有机会送出去。
陆青本来还想靠着共事多年的默契,制造一点混乱,趁机把纱布带出去,可是吉祥实在谨慎,再往里走,可能会引起他的怀疑。
还有心思颠鸾倒凤,那应该是没有起疑吧,萧二公子一死,就没有人追查这件事了,也就三四天的功夫,他们还是别忙活了,等着听消息吧。
谢澄安的药箱里,纱布的位置和尺寸,暗卫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很容易就能找到一块一模一样的。
从出现症状到死亡用时三天的爆性天花患者有很多,把纱布放在其口鼻处同样不难。
无罪释放、或者荣华富贵,死刑犯想要的好处有很多,特别是有家人的,如果有人能够保其家人余生安稳,那么他可以去死,别说是摔一跤了。
接下来的事,就必须由心理素质极高的人来做了,比如在谢澄安看向死刑犯的时候,将翠青蛇放在他的腿上。
翠青蛇的性格是温和,但是任何生物在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都会奋力一搏,所以一直被捏着,很痛苦的翠青蛇,咬了谢澄安。
打蛇同样可以分散谢澄安的注意力,再接下来,就像谢澄安担心的那样,有人在那个瞬间打开了他的药箱,把毒纱布放了进去。
谢澄安急着包扎,不可能去数,就直接拿了最上面的那块,在他低头包扎伤口的时候,药箱里原本的纱布又被拿走了一块。
为了让他们迟一点、或者根本发现不了不妥,为了制造谢澄安是不幸被咬,和不幸感染天花的假象。
爆性天花从伤口直接进入血液,迅速扩散至全身,所以谢澄安当天晚上就出现了症状。
好在他们挺过了这个难关,谢澄安再也不怕天花了,萧明允有小天爷的偏爱,该抵御的,小天爷替他解决了。
萧·不知好歹·明允捏着小黑球的后颈皮:“你去哪儿鬼混了?”
小·不服气·黑球扑腾着四条小短腿:“找气运之子去了呀,我回来的还不够及时?我也是有正事要干的!”
萧明允没有精神力了,小黑球又不想用自己的,它只能像一只真正的幼年猫科动物一样,还是流浪的,流浪小猫会被欺负的很惨,所以它就赶紧回来了。
萧明允:“修真界的那个通缉犯你们到底管不管?”
小黑球:“管啊,但是他藏得太深了,又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定位不准天雷怎么劈?殃及无辜怎么办?”
萧明允:“若他襄助赵昂只是为了世俗的金钱和权力,一直搞小动作,就是不上天入地呢?你们是不是就默许他在这里颐养天年了?”
小黑球:“可是对赵昂来说,用神契操纵手下才是最高效的方式。”
“如果没有那位通缉犯,没有神契,那么赵昂为了达到目的,就会培养更多的杀手和卧底,就会牵扯更多像如意这样原本可以安稳度日的人。”
小黑球:“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老天爷自有他的安排。”
萧明允:……
怎么还把这句话还给他了?
赵昂的情报组织赏金猎人无处不在,尽管有如意的情报,但萧明允追查起来还是很难。
赵昂已经对他起疑了,萧明允不知道他们的师生情有多深,或是打成了什么共识,更不知道那位通缉犯,来到这个世界有什么目的。
如果发现他身怀天眼,那么对方是会极力地铲除他,还是谋求合作?亦或者,他根本妨碍不到对方的计划,那么对方便会对他视而不见吧?
天眼可视的范围还是太小,萧明允还不能将大庆一览无余,也看不到京城,相比之下,他还不如赵昂看到的多。
好在目前,受那位通缉犯所累的只有赵昂的手下,还没有殃及到普通百姓。
当神奇的箱子们流通到市场上的时候,或许可以把他引出来,这样天雷就能劈准了。
萧明允也就可以避开赵昂和皇权斗争,会一会他了,在那之前,他要更加勤奋的修行,以备不时之需。
药箱里面的东西全都不能用了,虽然他们两个不怕天花了,但是还有其他人,所以得赶紧把那些东西处理了。
萧明允烧着烧着,看出不对来了,尽管有织布机,但是操作的人不同,那么织出来的布在密度上,会有轻微的差别。
肉眼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天眼可以,谢澄安包扎伤口的那块,比其他的要更加紧实。
他们买纱布,都是成匹成匹的买,带过来的十块,是从同一匹上面裁下来的,也就出自同一人之手,那就不可能会出现这种差别,所以谢澄安包扎伤口的那块纱布是旁人放进去的。
再爆性的天花也有潜伏期,可是谢澄安不过半天就出现了很严重的症状,天花病毒一定是通过伤口,直接进入血液了。
小组里面不发生冲突,守兵是不会进来的,所以替换纱布的人一定是小组里的成员。
他一定很小心,但是吃饭穿衣,他不可能一直用一只手,那样很容易就会被看出不妥。
所以不论他是用哪只手放的毒纱布,他都逃不过感染,等着看谁会第二个出现重症?
可是比起直接进入血液,口鼻感染需要时间才会出现症状。
这个小组本来就是最危险的一组,成员也都是口鼻感染,那么他们出现症状的时间应该差不多。
而且症状的严重与否,跟体质也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最先出现重症的人,不一定就是替换毒纱布的人。
离开房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必须戴上面衣,只有接种的时候才可以摘下。
他们的衣裳和发型也都差不多,光是接种的时候见那一面,不熟悉的人很难分辨出来谁是谁。
名单是有,但是接种的时候是自行排队的,没有按照顺序,接种一个填一个,最终都接种上就行。
谢澄安只记得打蛇的是个兵,却不知道是哪个兵,当时他的身边有两个人,另一个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摔了跤的死刑犯,吉祥倒是记得清楚,因为他的脚还崴着,但他坚持说是自己不小心。
谢澄安出现了重症一事,暂无人知晓,守兵不知道萧明允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烧东西。
为了小组的安全,任何人都不能携带武器,火种也不行,死刑犯们不必说,参与试验的官兵也是孑然一身。
守兵不知道萧明允的身份,只知道他是谢小大夫的跟班,但是见永安王对他跟客气的,所以他们就没有搜过萧明允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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