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澄安:“你总是能够安慰我,赶紧洗了吧,叫人看见就麻烦了。”
萧明允拦住了谢澄安,说:“别急!方才一堆人围着你,我都没有仔细看。”
谢澄安嘴里说着:“有什么好看的,”自己先往河里看了一眼,别说,还真的挺好看的。
他还是第一次见装扮过的谢澄安,原来,俗的从来不是胭脂水粉,萧明允扶着谢澄安的头,让谢澄安正面对着他。
涟漪阵阵,波光闪烁,风起云涌,纠缠不休,方才还在谢澄安嘴上的口脂,很快就跑到了萧明允的嘴上。
站在不远处,抱着谢澄安的衣裳,以便他能及时更换的吉祥,一把捂住了小黑球的眼睛:“少儿不宜。”
小黑球:……
它不用眼睛也可以看得见哦。
关于那阵狂风,萧明允的说法是,他们不知道,他们只是随机应变,或许是真正的神医娘娘在帮助他们吧。
目的达到了,捣乱的人也抓了起来,有关神明,还是谨慎为好,所以那阵狂风,倒是没有引起不好的议论和自以为是的猜测。
安抚百姓是赵升及其下属应尽的责任,好在接种工作终于可以开始了。
除了临安府,他们还要让大庆所有的百姓尽快地接种,上奏过皇帝以后,皇帝便命他们每位太医分别负责两个州府。
梁大夫和谢澄安应赏前来,没有这样的责任和义务,方法有效,也教给了太医,他们领了赏银就可以离开了。
但是全员接种牛痘,工作量很大,所以他们愿意在回家的路上,顺便负责九江府和淮安府的接种工作。
因为和神医娘娘过于相像的样貌,谢澄安被认为,是神医娘娘在人间的化身,有人叫他神医童子,这样的称呼,谢澄安并不反感。
水苗法本来就是谢澄安的建议,经过试验,确实比旱苗法的成功率高,最终选择的接种方式也是水苗。
所以传着传着,成功地解决了天花的神医之名,就成了谢澄安的。
消息传播这种事,从来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正好梁知水也不想出名,所以师徒俩已经说好了,名给了谢澄安,但是三万两赏银,全都归了梁知水。
谢澄安也不是没有钱拿,他拿到了卖土豆的三万两,这里的土豆指的是种植技术,也就是萧明允说的钱货两清。
作为救灾粮而征收的土豆,赵升早就已经按照当时粮价的三倍,付给了三家村的百姓,帮助运输的李有福镖队,也拿到了该有的报酬。
被“神医娘娘”吊在房梁上的孽障们,交由官兵看管了,萧明允要看看,在背后捣鬼的人究竟是谁,最好能够把降头师引出来。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临安府所有幸存的百姓全都接种完了,也没有看见成华菩萨或者降头师来救他们。
要不是官兵们勤勤恳恳,时常淋水,他们早就被晒成了人干。
之所以是淋水,是因为他们为了能够早一点得到永生,选择用不吃不喝的办法,尽快地结束俗世里的生命。
问他们成华菩萨是谁,他们的回答每一次都一样,他是世人的菩萨,是真正的菩萨,这样云里雾里的答案根本没有用。
问他们见过那位菩萨吗?他们的回答是,当然见过了。是预测天花的降头师吗?他们说,他们已经向菩萨表明了他们的忠诚,永生正在等着他们。
再问得细致一些,就只能得到哈哈大笑,或者你们不配知道,疯疯癫癫的,跟孙莹被逮捕的那天状态差不多。
表面上的良臣萧明允,向表面上的仁君赵升,禀报了他对降头师群体的担忧。
赵升表示,他会派人去查,传言总是虚无缥缈,最好能够实际地见到降头师。
梁知水和谢澄安还要给两府的百姓接种牛痘,他们要离开了。
赵升要在临安府养好身体以后再回京,会不会有人来救那四个孽障,就由赵升继续关注。
话说,这样的事,本来就不是萧明允这样的小老百姓该操心的,没有权,没有兵,没有消息网,也没有公信度,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及时地把他发现的不妥,上报给了掌权者,萧明允已经尽了他该尽的义务。
赵升:“谢澄安的事,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我一直觉得你会成为一位仁君,”萧明允不想聊的太多,他舒了一口气,说:“现在也是。”
仁君也是君,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可以使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但是目的,和心里占比最多的,必须是一个仁字。
赵升:“谢谢你,还肯鼓励我,临安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请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萧明允:“不劳永安王挂念,永安王还是不要与罪臣及其家属,走得太近为好。”
赵升:“好,多谢你的提醒。”
原本,这只是一场略微有些伤感,但整体上还算是圆满的道别。
可是刚出了府衙的大门,萧明允那过于灵敏的耳朵,就听到赵升发泄似的把茶杯砸在了地上,前一秒还特别真诚地向他认错,后一秒就把恨写在了脸上。
还好他走得快,萧明允苦笑了一声,这么浓烈的情绪,压抑得久了,对身体不好。
赤诚相待的年纪,是真的回不去了,他是,他是,他们也是。
萧明允苦笑着,摇了摇头,人生嘛,总是一边前进,一边失去,一边失去,一边获得。
萧明允摸了摸谢澄安的小脑瓜,说:“我们走吧。”
谢澄安:“嗯。”
行李早就整理好了,他们一直等在府衙外面,萧明允把谢澄安抱上了马车,在百姓们的感谢声中离开了临安。
从三家村到昌化县,从准备,到试验,再到接种,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
除了淮安府,他们还接手了九江府的接种工作,所以他们得从另一侧,走陆路离开临安,走着走着,萧明允走出不对来了。
临安府是整个大庆最繁华的州府,人口最多,面积也最大。
他们从昌化县到府城,用了八天,是因为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可以快马加鞭,可以星夜兼程,各个关卡也没有阻拦。
可是天花爆发以前,临安府的府城,包括辖区之内的县城,皆是人山人海。
单是一条主街,就得两个时辰才能走到头,每过一处城门都要查验关文,宵禁期间还不能赶路。
按照马车正常行驶的速度,从昌化县到府城得走一个多月,再到临安府最东头的南阳县,又得两个多月。
那么天花是怎么在半个月以内,就从昌化县蔓延至整个临安的?
每次爆发天花,朝廷都会立刻把那个地方封死,有的时候甚至可以精准到村,所以以往爆发天花的地方,死亡率虽然高,但是数量并不庞大。
可是这一次,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天花就蔓延到了整个临安府,还好赵升当机立断,把整个临安府全都封锁了,所以天花才没有蔓延到相邻的州府。
南阳县。
某家饭馆。
商铺允许营业了,可是还没有人舍得下馆子,往日最忙碌的正午,伙计们却凑在一起闲聊。
掌柜:“大师如果能来咱们县,那我一定要算算我儿子能不能考上。”
伙计:“我想知道我弟弟在哪儿,过得怎么样,他都丢了五年了。”
掌柜:“想开点,说不定是卖给了富贵人家。”
伙计二:“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娶上老婆。”
接地气的愿望,引来了没有恶意的哄笑。
萧明允:……
又是降头师。
萧明允:“几位大哥都信降头师?”
当然乘以三次。
掌柜:“大师说五月初会爆发天花,结果真的爆发了,事实在这儿摆着,还有谁不信。”
伙计:“你不信?”
他们看向萧明允的眼神里,竟然带上了警惕和排斥,甚至还有几分可怜。
萧明允:……
谢澄安笑嘻嘻地说道:“信啊,怎么会有人不信呢?我姐姐去大师那儿算过姻缘,大师说她能嫁个如意郎君,结果我姐夫真的对我姐姐特别特别好。”
伙计的脸上大写着羡慕:“你见过大师?”
谢澄安:“当然见过啊,你们没有吗?”
伙计的眼神从羡慕变成了失落,他说:“没有,大师刚到昌化县就他们被气走了,所以没来我们这边。”
谢澄安:“没来啊?那你们怎么知道,是大师预测出天花的?”
伙计:“早就传遍了,临安府没有人不知道,只是之前,信的人不多。”最后这句,还把声音放底了,好像是在认错。
等上菜的功夫,谢澄安跟大家闲聊着,说他们是游商,因为天花被困在了临安府,如今解封了,他们要赶紧出去做生意。
谢澄安:“这是我们从府城带过来的点心,叫做梅花香饼,一路走过了许多县城,却没看见相似的,给囡囡尝尝。”
掌柜谢过谢澄安,喂他女儿吃着点心,剩下的给伙计们分了。
伙计很给面子地说:“府城的点心就是好吃。”
掌柜的:“还是人家名厨有办法,夏天明明没有梅花,可是这点心,却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伙计二:“有机会一定要去一趟府城,把那里的好吃的,全都吃个遍。”
谢澄安分给他们的点心,叫做荷花酥,是从南阳县相邻的县城里,一家老字号酒楼里买的。
形状和味道都跟梅花香饼不同,可是他们全都吃不出来,也认不出来。
南阳县是临安府最东边的小县城,交通不是很便利,听说这里盛产柴胡,所以他们才往这儿绕了一下,顺便采摘一些,平常进出临安府的游商,并不走南阳县。
南阳县的经济,不像其他中心县城那样发达,他们很可能连相邻的村县都没有去过,或者很少有外地人,会来这里。
天花爆发以后,整个临安府的人全都不能相互走动,试验和接种阶段,也必须待在原地,萧明允他们,是第一批可以走动的人。
临安府还没有恢复往日的活力,所有的街道上全都冷冷清清的,他们乘着马车,从府城到南阳县,一路畅通,都走了大半个月。
可是一路上都有人在讨论降头师,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降头师成功预测出天花一事。
消息扩散并不奇怪,怪就怪在太快了,谢澄安在府城多受拥戴啊,可是出了府城,根本没有人认识谢澄安。
谢澄安:“明允。”
萧明允:“有人在刻意散播这个消息,就连这场天花,也可能是降头师为了让更多的人信奉他,故意制造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场夺去了十几万人性命的瘟疫,就不是天灾。
降头师永远身穿一席白色的长袍,用宽大的兜帽遮着脸,非常好认,所以他一定是改头换面了,如果他还在临安府的话。
萧明允打算把整个临安府全都搜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降头师的袍子,蛊虫、巫术娃娃、鬼画符、等等他们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希望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降头师,多少留下一点线索。
天眼放不出去不到两百米,萧明允还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倒是先看见了一支泛着寒光的箭,正对着谢澄安。
电光火石之间,萧明允单手抓住了飞向谢澄安的箭,顾不上还在流着血的手掌,萧明允刷的一下飞了出去,把刺客摁倒在地。
百姓不能佩刀,萧明允的匕首扎进了赵升的胸膛,没有拔,所以要武器他也没有。
巡逻的官兵们还没有撤,所以萧明允并没有过分小心。
他们刚替朝廷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没想到啊,还没出了临安府呢,就有人想要谢澄安的命。
陆青带着一队侍卫,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向萧明允行了个抱拳礼:“陆青见过萧二公子。”
第112章 什么都瞒不过谢澄安
刺客挣扎着,嚷嚷着:“要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变成麻子脸!还我的脸!我要杀了你!”
陆青听不下去,塞住了那个人的嘴。
试验都是自愿参与的,总有人一腔热血,愿做先锋,尤其是他们这种效忠于朝廷的兵,没有人强迫他们。
有死亡的,也有根本没有感染上、在确认他们会不会再次感染的过程中,不幸死亡的,有轻症,也有重症。
天花引起的红疹在结痂脱落以后,会留下永久性的疤痕,重症患者尤甚,确实影响容貌。
可能出现的症状和后遗症,在试验之前,跟他们说得一清二楚。
他不参与实验就一定不会感染天花吗?就一定不会染上爆性天花而丧命吗?这种可能,永远无法得到验证了。
谢澄安不想做无意义地重复,也不想以拯救了更多人的性命的事实,道德绑架对方。
可是他也有一点委屈,刚才那一箭把他吓坏了,所以他并不想跟对方道歉,只按部就班地给萧明允手上的伤口消毒、止血、包扎。
陆青:“是我们没有做好心理疏导,让小大夫和萧二公子受惊了。”
临安府的接种工作是完成了,但是他们还要清理宅子,还要安抚百姓,后续经济复苏的事,也得他们操心。
萧明允一行离开府城都好几天了,陆青才发现队里少了一个人。
不管他不告而别的原因是什么,都得把他追回来,在籍的兵怎么可以擅自行动呢?
一路马不停蹄,但是他还得打听,还得搜查,所以陆青比萧明允晚一步赶到南阳县。
萧明允掐着喉咙,把刺客拎了起来,他直勾勾地盯着刺客的眼睛,这个人袭击谢澄安,不是因为毁容。
他说话的时候,萧明允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灵力的波动,他是赵昂的人,那番话,是赵昂临时编来应付场面的。
“消息和天花,都是你散布的,对吧。”
极速恢复的理智,打败了一闪而过的冲动,萧明允忍了忍,没有问。
陆青:“萧二公子手下留情!此人还要带回去给永安王交差,永安王定会严审此人,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案。”
萧明允:“最好是。”看起来,他动手只是因为对方袭击了谢澄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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