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你怎么……”
沢田纲吉脸色骤变,对于总是脱离掌控的白发执行官他实在很难保持沉着冷静,刚才他条件反射差一点就要扣动扳机射出电极让这添乱的家伙麻痹倒地。
“放轻松,监视官。”
像是看透了沢田纲吉的想法,白兰微微回头嘴角勾起一个不甚分明的笑意。
“这里没有发生命案,前方也不存在任何危险,只有你的假想敌在影响判断。”
虽然白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沢田纲吉还是持怀疑态度,他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兰笑容不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的食指指腹正好压在左眼下方的紫色印记上,“我「看见」了。”
执行官信誓旦旦地道。
沢田纲吉闻言不禁看了看前方房间的实木门扇与厚重的水泥墙,对于白兰的睁眼说瞎话已经没了脾气。
大概是为了挽救自己与监视官之间岌岌可危的信任关系,白兰三两步上前打开寝卧的门,凌乱昏暗的房间随之印入两人眼帘,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蜷缩着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
沢田纲吉立马就认出了那是黛西,还以为她也遭遇了不测,赶忙跑过去却闻道了屋内经久不散的酒气。
“看吧,没有人伏击,就算有人偷偷潜入想要盗窃或者干点儿别的,这会儿也该被吓跑了,这里只有一位可怜的醉宿的女士。”
白兰嘴上深表怜惜,手上却微微捂住了口鼻,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棕发青年将黛西抱到床上并尝试将其唤醒。
“黛西小姐,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黛西依旧迷迷糊糊的,她翻了个身,眉头紧蹙,可能是有些头痛,也可能是单纯的反感耳边聒噪的呼唤。
见她还有反应,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沢田纲吉这才松了口气,心中一直悬着的“警报”解除了,他转而看向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白兰,没有强求这位突发洁癖的执行官过来帮忙。
“可以帮我去灶台那边看看有没有蜂蜜吗?顺便让其他人也进来吧。”
白兰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百叶进来后也不禁对这冲天的酒味儿发表了意见,“这昨晚到底是喝了多少啊?不怕酒精中毒吗?”
她无奈地看向正在试着给黛西喂蜂蜜水的后辈,撸起袖子认命道:“我来吧……这家伙运气真不错,大门不关没招到贼不说,反而招到了一群免费保姆。”
沢田纲吉也没推辞,转头就煮上了一锅小米粥,然后去清理了一下厕浴间的呕吐物。
一旁的白兰脸上的表情却是鲜有的寡淡,他懒散地靠着灶台,审视着忙前忙后的棕发监视官,“你看起来很熟练。”
沢田纲吉并不是一个善于整理、打扫、照顾的人,但挡不住熟能生巧,他苦笑道:
“因为迪诺师兄经常需要酬酢,他酒量不怎么样,时不时就会喝得酩酊大醉跑到我那去……”
说到这青年像是想起了什么,抿抿嘴不再有倾诉的欲\\望,就这么闷声甩干拖把。
白兰却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你是说……现在的他还会喝醉?”
“是啊……”
沢田纲吉有些奇怪白兰为什么这么问,听他的说法就好像现在的迪诺应该不可能再醉酒了才对。
监视官的回答让白兰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捂住腹部笑得双肩直颤,并有越笑越大声的趋势,笑得黛西都渐渐转醒而后像看个傻子似的看着他,也笑到沢田纲吉不禁为自己取下面罩的决定而感到后悔。
“那你的未婚夫……”
白兰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在沢田纲吉的瞪视下悠悠改口,“我是说,你的朋友……他要是看到现在的场景一定会很难过吧。”
沢田纲吉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
白兰摊手耸肩,像是要囊括眼前的这一切,“因为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这个回答却让沢田纲吉更疑惑了,在他看来白兰刚刚说的两句话的内容完全无法构成因果关系,他再问,白兰却只是笑而不语。
有很多事物一旦挑明就失去了趣味,暧昧的留白才能让故弄玄虚的解读经久不衰,艺术亦是如此。
高桥案中“遇害”的画家虽已不在人世,可他留存的作品却被炒到了绝无仅有的天价,尤其是其生前最后所作的那幅无舌之人吞食苹果的“自画像”,姑且不论人们为这幅画赋予了怎样的艺术高度和深刻内涵,光是其现在所等值的美元中的那一长串零,就足够令人赏心悦目。
可惜迪诺还是欣赏不来。
他停在画廊尽头,立在围栏的黑色警戒线后,画家的那幅绝笔之作此刻就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沐浴在惨白的灯束下,悬挂在猩红的高墙上。
展会负责人兼画家的学生在迪诺身旁毕恭毕敬道:
“没想到真的能邀请到您,恩师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他曾不止一次说过想以您为原型创作一副作品。”
画家生前脾气古怪、不擅言谈,他死后倒是有不少人争着替其发言表态。
迪诺露出标准化的公式笑容,拿捏着那些挑不出错处的寒暄措辞。
受邀来此的人都很清楚,这其实是一场为拍卖会预热而准备的画展,迪诺虽然是以个人名义来的,但其实他代表的更多的是公安厅与西比拉的态度——支持作品拍卖流通的态度。
有关高桥案“受害者”的一切物品与存在,连同受害者这个概念本身,都要捧架到无与伦比的高度才行,用那刺目的光环去掩盖阴影,这样才能为真相再锁上一重保险。
说白了,这又是一场公安厅未来厅长不得不参加的应酬。
迪诺忽然问道:“待会儿的晚宴有酒吗?”
画家的学生愣了一下,还以为他因为工作性质不能沾酒,连忙道:“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也准备了不含酒精的其它饮品……”
“不,”迪诺打断他,“我就要酒。”
金发警探打开终端,指着通讯录里置顶的那个联络人笑道:“如果我喝醉了,请帮我拨打这个电话。”
离场前迪诺又最后看了一眼画作下方的铜制说明牌,这幅画虽然宣称是自画像,但是却没有以画家自己的名字命名,而是取为了《道林·格雷》,也不知是谁的名字。
说明牌上除了名字,还写了许多其他相关介绍,在创作理念一块摘用了画家的日记,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即使对于如此沉默的我你也一直耐心相待,你是如此的温柔、宽容,这世间好像没有谁能让你真正厌弃、憎恶,只是后来我才慢慢明白,你对人人都喜欢,也就是说……你对人人都漠然;于你而言,我并非什么特例。」
黛西家中,白兰笑完后又问道:
“如果当时在更生设施里受到惩罚并被束缚的那个人不是我,你也会想办法帮他进食吗?”
“会啊。”
沢田纲吉不假思索地答道。
“即使那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而非潜在犯?”
青年一愣,但还没等他回答,白兰便再次闷声轻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泪水,重新抬起头,专注地看向有些怔然的沢田纲吉。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纲吉君~”
白发囚犯发自肺腑地如此笑道。
【📢作者有话说】
[你对人人都喜欢,也就是说,你对人人都漠然]取自王尔德的《道林·格雷的画像》。
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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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彩虹糖·其二
酒醒后的黛西没好气道:
“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她对不熟悉的人擅自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地表现出了极度的抗拒与排斥。
百叶一听黛西那不满、厌烦的语气就来气,这让她差点忘记了自己警方的身份出口成脏,“喂!你……是你自己喝得不省人事忘记关门,我们担心你才进来的好不好!”
怎么到她这里反倒变成好心办坏事了!真是好心没好报,亏自己刚刚还小心翼翼地给她又是喂水又是擦身体!
百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到黛西她就容易暴躁,只差没骂出狼心狗肺不识好歹之类的话。
黛西闻言狠狠地咬住了下唇,她死死瞪着百叶,左手紧紧地抓住了右肘,呈现出一种兼具防御与攻击性的姿态。
“前辈……”
沢田纲吉拍了拍百叶的肩,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摇了摇头。
他看见了黛西深掩的不安,也了解百叶此刻的委屈,故而没有贸然站在任何一方,他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试图向黛西再次解释道:
“很抱歉不经允许就擅自进入了您的家中,我们看到房门没有关上,还以为……”
“还以为我死了?”
百叶挑眉打断他,并对自己报以最糟糕的推想,就像是在诅咒什么她所憎恶的人。
沢田纲吉顿了顿,换了个说法继续道:“我们还以为您遭遇了不测,比如入室抢劫……由于无法判断屋内的具体情况,考虑到冒然出声可能会刺\\激罪犯从而危及您的性命,我们最终认为潜入是有必要的,当时的情况只能特事特办,所以‘征求屋主同意’这一点也就不再被我们纳入考虑范围……结果是我们误会了,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青年正努力将有可能激化的矛盾消散于无形,尽管有些笨拙,但还算有效。
黛西硬刺一般的气势渐渐软和下去,但她还是不受控制地要给人找不痛快。
“嘁……我最讨厌你这种一板一眼的和事佬。”
对她的反应早已有所预见的沢田纲吉又非常好脾气地笑了两声,可有可无地将和事佬这个称号收下了。
倒是还在气头上的百叶又默默在心中评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黛西嘴上依旧不饶人,“说到底,虽然表现的这么关心我,但其实只是为了调查我吧?不然你们怎么会无缘无故找到这来?”
沢田纲吉没有否认,“希望黛西小姐配合调查,与我们关心你,这二者之间并不冲突。”
黛西仍然想要反驳,她张了张嘴,最后却怏怏闭上了,黛西大概终于意识到和沢田纲吉这样的人抬杠其实很没劲,这位好好先生好像根本不知道生气为何物。
黛西将本来就已经凌乱不已的一头大\\波浪卷发又抓得更乱了一点,她大概仍有些宿醉后遗症,眉头一直没松开过,这位总是精力满分、骄阳似火的辣妹就像是被沢田纲吉打败了,一口气泄下去,难得地露出了一点倦态,她精心化的浓妆也有些花了,黏糊糊地扒在脸上闷闷的令人透不过气,但黛西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卸妆了。
她扶着头竟有些词不达意地梳理道:“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是为我好……但这太突然了,我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沢田纲吉莫名便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语,黛西还没有做好开门迎客的准备,也没有做好卸下心防的准备,更没有做好接纳他们的准备。
骤然展现出脆弱一面的黛西也让百叶有些意外,“什么啊……这不是可以好好沟通吗?”
黛西无语地斜了百叶一眼,刚刚冒头的吐露欲\\望又缩了回去。
沢田纲吉见她有点冒虚汗,不禁问道:“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黛西嗤笑,“行了,别拐弯抹角了,想问什么趁我还算好说话就赶紧问吧。”
沢田纲吉沉默片刻,还是向她问道:“昨晚凌晨两点到四点左右你在哪?”
“还能在哪,”黛西勾起自己身上轻薄的亮片吊带衫调笑道,“夜店呗。”
沢田纲吉目不斜视,“有谁可以为你证明吗?”
黛西“嗯哼”了一声,并打开终端将店铺地址坐标面对面传给了两名监视官,“店里的老板和调酒师都可以。”
她的反应十分自然,昨晚的时间线也很明晰,沢田纲吉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你一晚上都在店里中间一直没有离开过吗?”
黛西开始有些不耐烦,“是啦……我大概凌晨五点才离开的,不信你们去查查监控好了。”
一旁的百叶好奇道:“你都不问问我们为什么要调查你昨晚的去向吗?”
“这有什么好问的?” 黛西大咧咧打了个瞌睡,一副还想补觉的样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黛西的话不禁让百叶想到校园中有关她的那些传闻,“……你相信言灵、幽灵、鬼怪这些的存在吗?”
黛西微微一顿,知道他们应该是听说了什么传闻,她绝无仅有的无比认真地看向百叶,“不信,但我希望牠们是真实存在的。”
她的这个回答实在有些令人疑惑,什么叫“不信”,但却“希望存在”?这未免也太矛盾了。
虽然与案件无关,但沢田纲吉还是没忍住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黛西可有可无的答道:“因为只有牠们存在,恶有恶报才不会变成自欺欺人的鬼话。”
“但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恶人什么时候真的得到恶报,所以我不信,可我仍然希望世上所有的罪恶都能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我希望牠们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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