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谢知斐心里如是回答,嘴上却说:“接你去公司一趟,有几家杂志的封面拍摄邀约,我带你过去看一看。”
来时的路上,谢知斐和符彭阳聊了会儿天。
谢知斐借由聊戏的话题切入进去,自然过渡到符彭阳和邬声每天半小时的通话上。
谢知斐问符彭阳怎么和邬声聊起来的。
符彭阳的答案很简单:你说你想和他聊天,他就会和你聊天的。
意思是打直球更方便?
谢知斐还真有些心动,但等真正面对邬声,就直球不起来了。
输不起,没办法做到完全的坦诚。
听了谢知斐的话,邬声道:“其实我可以自己去公司的。”
“我顺路。”
谢知斐话音一落,坐在驾驶座上正要将车开走的辛泰就回过头来,神情莫名地看了谢知斐一眼。
顺路,哪里顺路了?
还没出戏吗?
《与君》这部剧他也追了,尤其是谢知斐演的江槐的部分,作为经纪人的他自然要认真观看。
怎么说,真到不像演的。
不过自打开窍之后,谢知斐的演技确实能做到演一些和本人相差太大的人物也真到不像演的。
现在看着谢知斐和邬声相处的状态,估计谢知斐还没出戏。
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辛泰回头看向邬声,也帮谢知斐说了两句话:“举手之劳而已,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邬声:“那……谢谢你们。”
“别谢我了。这是我工作范围之内的事。”辛泰抬起下巴指了指谢知斐,“谢他一个得了。”
邬声便看向谢知斐:“谢谢。”
他心里琢磨着要不要下车之后再送谢知斐一个抱抱。
谢知斐则是淡淡笑了笑。
看着他们两人互动的画面,辛泰和两人开玩笑道:“要是现在给你们两个拍张照片,发出去,嗑‘惊准江落’的那些人估计要嗑疯。”
最近,网上的CP党正在乱斗。
“惊准江落”和骨科党打得死去活来。
[萧和光后悔的那段剧情我反复品味!我已经重新剪辑了好几个if线视频,帮他逆转时间拯救哥哥,然后和哥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到底都是谁在嗑骨科!江槐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的!]
[官配和邪教的地位终究是不一样的,正道的大旗在我们官配党的手里!]
[你们不懂。嗑邪教比嗑官配多了一种叛逆的乐趣。而且很明显的是,萧和光对沈惊淙来说,比江槐要更重要]
[那嗑沈惊淙和小宝贝显然要更叛逆,小宝贝对沈惊淙来说也很重要,你们怎么不嗑沈惊淙和小宝贝?]
[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嗑……]
[你真是饿了]
……
《与君》剧组。
朋友圈里那条和邬声通话的截图收获的点赞和各路朋友发来的“羡慕”的评论,让符彭阳对“沈惊淙”这个角色的愧疚之心终于减轻了一些。
他刚刚感觉自己能够稍微开朗一点了,又被娄金良要求在拍摄之前看一段视频。
符彭阳现在对于拍摄之前看一段视频的做法抵触极了,生怕还有什么惊天大刀就在这视频里等着他。
但这次大刀是没有的。
只是,这次看完之后,符彭阳依旧深深地沉默了。
剪辑组按照时间线顺序,剪出了一版沈惊淙到底是如何一步步将萧和光推向正道魁首的位置上的视频。
小时候陪同萧和光一道救起梅如雪的人是沈惊淙,将功劳全部让给萧和光的是沈惊淙。
打伤崔玮逼得萧归荑逃婚,之后又在萧和光离家出走之前,威胁萧和光朋友孤立萧和光的人也是沈惊淙。
拍摄时,沈惊淙教训萧和光好友的剧情,发生在萧和光离家出走之后。
看上去就像是沈惊淙在帮弟弟教训那些不值当的、让他伤心的朋友。
实际上,剧情线里,沈惊淙威胁萧和光的朋友,让他们不准再理会萧和光在先,萧和光被拒之门外在后。
沈惊淙就是要让萧和光尝一尝被冷落、被排挤的滋味,要让萧和光迅速成长。
野兽要么离群索居,要么与强大的同伴为伍。和懦弱的同伴聚在一起取暖苟活,算什么英雄?
那之后,沈惊淙又告诉了梅如雪她那小恩人的踪迹,引到萧和光的身边,去给萧和光雪中送炭。
娄金良采用蒙太奇的剪辑手法,误导了观众,也误导了拍摄现场里面所有的工作人员。让他们误以为沈惊淙是个实实在在的弟控,会因为别人欺负弟弟就去报复回来的弟控。
不是的,沈惊淙这个角色从来都没有那么喜欢萧和光。
萧和光只是他帮自己实现愿望的工具人。
他亲手将萧和光推向深渊,又将光亮送到萧和光的身边。并非出自爱护,只是善弄人心。
沈惊淙这个人设,迎来了第三次小反转。
这是个简单的角色,他对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爱,仅有的温柔只给了自己的娘亲,以及愿意替他去死的江槐。
他的理想高于一切,高过生命,也高过萧和光。
他从来没有管过萧和光的死活,没有在乎过萧和光的心情。
每次他看着萧和光时唇畔露出的笑意,只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他用的手段,有时光明,有时阴暗。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萧和光严密网罗住。
从沈惊淙定下了要将萧和光推向正道魁首目标的那一刻开始,萧和光走过的许多路,都在沈惊淙的算计当中。
萧和光最痛苦与最快乐的时刻,几乎都由沈惊淙一人施与。
他将是萧和光生命里,永远也拂不走的一片乌云……
符彭阳这一刻,才是真正的信仰崩塌了。
萧和光角色性格的最后一块基石,也终于在此刻落下。
第65章
《与君》这部剧的剧集, 拍摄进入到最后的收尾期。
同戏外的符彭阳一样,戏内的萧和光也知晓了一切。
萧和光陷入巨大的惶惑与迷茫当中——
他的荣光他的骄傲由沈惊淙一手赐予,他被沈惊淙抛下深渊, 又被沈惊淙以命捧上云端, 可他一点儿都不高兴,他最初追求正道的心念都因沈惊淙而起, 最后追逐到的声名也是因沈惊淙给的。
他这一生,到底有哪件事是和沈惊淙毫无关系的?!
他有哪一刻是没被沈惊淙玩弄在鼓掌当中的?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萧和光心中一团无名火气, 他想找到沈惊淙当面质问一些事情,可沈惊淙却已长眠。
假装被他一剑穿心, 朝崖底纵身一跃时,沈惊淙在想什么?
是在笑他拼尽全力的模样可笑?还是在得意他自己七窍玲珑心,将世人全部耍弄了一通?
一切都无从得知了。
沈惊淙死了,他连堂堂正正打败他的机会都没了……
可萧和光偏生想要和沈惊淙争一争。
哪怕沈惊淙已是死人,他至少可以毁了沈惊淙想要的一切。
这正道魁首谁爱当谁当去,他萧和光绝对不在别人的摆布下活着!
萧和光一夜之间,生了白发, 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倾向。
血海剑本就是戾气十足的功法,萧和光之前一身正气压制, 人尚且能够驭剑。可他心念一乱, 剑就要反噬其主。
就在萧和光差点被血海剑剑气所伤之际, 梅如雪将他从走火入魔的思绪中拉回。
梅如雪在凤凰山的悬崖边上找到了枯坐在这里的萧和光。
她一把将站在悬崖边的萧和光拉了回来:“沈惊淙死都死了, 为何你还总是想着他?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萧和光道:“我心里就是不痛快!”
“你走吧。”萧和光道,“当初救了你的人是沈惊淙不是我!我不是你的小恩人!”
梅如雪一瞬怔然,但她还是拉住了萧和光的手:“我会和你在一起, 并非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小恩人。”
“可你看到的我并非真正的我。”萧和光眼泪流淌下来,“也许我吸引你的那些地方, 打动你的时刻,全是沈惊淙一手设计好的。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你让我别想着他,我如何能不想他?我最后悔的事就是白白放他死了,我想知道他到底做过多少事!”
萧和光哭着说:“他是得偿所愿了,我却要一生都活在痛苦当中。我不想听他的安排!”
“可我也不想当一个魔头。”萧和光低声喃喃道。
谁能忘得了沈惊淙?梅如雪忽然有些恍惚。
她记起她第一次被沈惊淙捉住时的场景。
那时她见沈惊淙一直笑眯眯地盯着她打量,以为他要对她行不轨之事。沈惊淙却是哈哈大笑:“梅三小姐安心,你既然已经心有所属,我做不出夺人所爱之事。”
那时的梅如雪根本不信,魔头说的话哪有什么可信度?
可如今再想想,当时沈惊淙说的全是真话,语调当真温柔缱绻,也是真的体贴。只一双含情目,便已是人间绝色。
他若不是个罪大恶极的魔头,便要成为不知多少闺阁少女的意中人了。
若是没有那年大旱,没有父亲早逝,没有流离失所,他定然会有很好的一生。
故人已去,再多的往事也都成了灰。梅如雪紧紧握住了萧和光的手:“你别乱。”
“哪怕沈惊淙做过那么多的事,你仍旧是你。”梅如雪道,“若是没有沈惊淙,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萧和光放空了视线低喃:“若是没有沈惊淙……”
若是没有沈惊淙,他会一直做他的闲散少爷,不会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却也会让很多人头疼。
梅如雪:“你喜欢那样的日子吗?你想按照那样的日子,重新活一遭吗?”
喜欢是喜欢的,无忧无虑得像不用长大的孩童,可当他尝过跌宕起伏的人生滋味,体验过能让心脏战栗的大喜大悲,感受到过众人对他的认可与崇拜,他又如何能接受自己像个孩童一样懵懂无知?
他宁肯痛苦地清醒,绝不要糊涂着快乐。
“不。”萧和光语气坚决。
“那你何必要怨恨沈惊淙呢?何必要和他过不去?”梅如雪道,“你要怎么看待他这个人,要怎么看待你的人生,在你不在他。”
梅如雪轻声道:“我师父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她说,先见自我,再见天地,最后得见众生。”
山下,悠悠晨钟声穿透云雾响起来。
凤凰山上半山腰上有一座寺庙,白日初醒,小和尚们开始撞钟。
萧和光听着悠扬的钟声,听着梅如雪的话,渐渐出神,宛如老僧入定。
等到钟声余韵消失,萧和光又默了良久。
他终于开口:“我想开了。”
梅如雪:“想开了好啊!”
梅如雪欣喜看向萧和光,见萧和光深邃的目光穿透云雾,正看着隐在其中的那家寺庙,梅如雪心中忽然浮现出一种可能——
“你不会想开到要直接遁入空门了吧……”
梅如雪慌乱了一瞬。
梅如雪惶恐道:“我虽然离经叛道了些,但可没有玷污佛门子弟的兴趣爱好……”
萧和光淡笑着看着梅如雪:“走了,下山了。”
他虽是笑着,可眼里终究是浅浅地蒙了一层阴翳。
沈惊淙的阴影依旧在。
有时午夜梦回,萧和光依旧会被梦魇惊醒。
可都不至于让他再进入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逐渐习惯和自己的心魔抗衡,和名为“沈惊淙”的心魔对抗。
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少年彻底一去不返,取而代之是像哑巴一样沉默打量世间的青年人。
萧和光做事比之前谨慎太多。
他重新踏上修行路,于自我中见天地,于天地中见众生。
他与梅如雪一路走,一路悟心悟道,钻研法门,创立功法无数,直到不惑之年,才回到天凌宗。
那之后,他肃清门派,重立宗门。
终成一代宗师。
拍摄最后一天。
甄柯问娄金良:“符彭阳这两天怎么不给邬声打电话了?”
前几天在片场里,他总是有事没事就看见符彭阳在给邬声打电话,眉眼带笑的模样让甄柯只能速速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但最近这几天符彭阳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小自闭,窝在角落里反复看剧本,比刚出生的鹌鹑都要安静。
娄金良道:“把最后那段视频给他看了。”
甄柯“啊”了一声:“怪不得。”
甄柯沉默了一下。
就娄金良调教演员的方法,他哪怕提前知情也觉得变态。能把符彭阳从一个成天嘿嘿嘿傻乐的傻狍子,变成一个沉稳的小自闭。
简直是快乐消失术,成长加速器。
有种长不大的孩子一夜成年的感觉。
甄柯又看了符彭阳一样,不由得心中感喟,说道:“感觉戏拍完之后,得让他进行一下心理治疗。”
娄金良睨了甄柯一眼。
如果不是甄柯的剧本里充斥了类似于“他虽是笑着,可眼里终究是浅浅地蒙了一层阴翳”这种他写是写爽了,拍却不好拍的表述,他也不至于非得把符彭阳逼到这个份儿上。
毕竟想让符彭阳眼里蒙上一层阴翳可不容易。
“到时候看一下哪些演员需要心理治疗师干预吧。”像符彭阳这种沉浸式代入的演员确实容易受到剧情的影响,戏拍完之后的心理咨询确实有必要,免得入戏太深影响生活。娄金良问甄柯,“你觉得还有谁需要?”
甄柯想了想,提了几个名字之后,又顿了顿。
“邬声……”甄柯犹豫了。
68/113 首页 上一页 66 67 68 69 70 7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