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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周鹏对江城市刑侦局的熟悉程度，远不如琼林市刑侦局。
他想了半天，也没回忆起一个缉毒队同僚的名字，只好去翻通讯录找自己的大队长秦志远问问。
“嗡嗡嗡嗡嗡…”
秦志远睡的正香呢，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就山呼海啸般的震动了起来。
他猛然睁开眼睛，快速的把手机拿起来，看也没看来电是谁，便先滑动了接听键。
“呼～”秦志远半坐起来，侧头去看妻子，见她没有被自己吵醒，不由得暗暗地松了口气。
妻子最近的心情，喜怒无常，她一不顺心，那全家都是阴天，便是他秦大队长也得怂。
秦志远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拿着还保持通话状态的手机，做贼似的悄悄出了卧室后，这才有空去看是谁三更夜的给自己打电话。
一看来电显示上的｀周熬夜｀三个大字，他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还算浓密的头发。
局长昨天才跟我说他回江城调职，这么快就发现案子了？这小子身上该不会是装了丧钟吧？
他平复好心情，把手机放在耳边，省略了那些虚与委蛇的话，直接问：“有案子？”
第317章 拉布拉多5
“你好，久仰周队大名，我是缉毒队二队的队长，叫张越。”
这位缉毒二队的队长年纪虽然不大，身上的暮气却很重。
他嘴上说着｀久仰大名｀，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变化，眼神更是宛如一潭死水。
“你好张队，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们出警，真是不好意思。”周鹏刚受到过来自秦志远扰人清梦的谴责，如今见张越不高兴，自然就想到那上面去了。
“缉毒本来就是要时刻准备着，不管任何时候都不算晚。”
张越看向周鹏正色道：“最近这段时间有大量的毒品流入江城，我们查抓了不少人，却都是散户。”
“周队抓到的这几个…虽然还算不上是大鱼，却也足够我们布署了。”
“尤其是你抓到他们后，没有送到警局去，而是让我们来接手，这其中能操作的可能性更大。”
这话应该是夸我的意思吧…
周鹏虽然从夸人的这位张队长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心底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他是为了让保镖用私刑逼供问话，才没立刻把那些人送到警局的。
周鹏想到这，马上把乌鸦和宁二招供的那起车祸案，和张越说了一下。
没想到这位从见面起就没什么表情的缉毒队长，突然红了眼眶。
“张队，你…” 周鹏看着面前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肩膀轻颤的张越，没有再问下去。
他移动了下脚步，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了其他人的视线后，便侧头看向一旁正在忙碌的缉毒队员们。
周鹏莫名的有种感觉，张越不喜欢别人看见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
“…谢谢。”张越的嗓音有些低沉。
他没有哭，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压住心中那汹涌澎湃的愧疚感。
“郁雷鸣…就是那个车祸死亡的外卖员，其实是我的老班长。”
“一次搜救任务中，因为我的自大、一意孤行，害的他和叮当双双受伤，提前退伍…”
“老班长退伍后，凭借着自己的手艺开了家小餐馆，偶尔也会出门送餐。”
“小餐馆的地址就在我们单位附近，营业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凌晨五点。”
“哪个正常人开店的时间能这么阴间？还特意赶着咱们食堂关门，大家又熬夜加班饿肚子的时候…”
“半年前，我加班太累，趴着睡了会，没及时去班长那里吃饭，凌晨两点他给我打电话时，我也没接到…”
“你刚才说，班长是因为看见毒贩交易才被追的，那他当时给我打电话，一定也是想告诉…”
张越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他仰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喉头不断的滚动，像是要把心中那些想要喷涌而出的愧疚与悔恨，重新吞回到肚子里去。
比歇斯底里更可怕的，是沉默的忍受。
周鹏总算明白，张越身上那种如丧考妣的暮气是怎么来的了。
可他这种压抑情绪自虐的做法，除了会让自己越来越糟糕外，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周鹏想开解一下这位深陷迷障的同僚，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开口。
打破两人之间沉默气氛的是他的手机铃声，看来电显示，是华生。
【汪！爸爸，你找到叮当的主人了么？！】边牧犬的声音不似以往那般自信且欢快，听着有些沉闷。
难道不好的情绪还能隔人传染么？
周鹏抬眼看了下不远处的张越问华生：“你心情不好？是发生什么事了？”
【汪！爸爸，叮当要死了，就和小雪一样，可它想见主人，你找到它的主人了么。】
“…算是找到了吧。”
【汪！那爸爸快带他来见见叮当吧，叮当它很难受的。】
周鹏沉默了下问：“有人去宠物医院看叮当么？”
【汪！有一个，可是叮当不认识他。爸爸认识么？】
“我也不认识，华生…你把电话给他吧，我和他说。”
偷偷在宠物医院外打电话的边牧犬歪了歪脑袋，还是听话的叼起了自己的专用手机，从宠物小门里又钻进了店内。
宠物休息室内，身上干爽，重新被清理过伤口的黄白色拉布拉多，疲惫的侧躺在地上。
它的身上盖了块白色的毛巾保温，肚子上起伏的间隔越来越长，身上的肌肉组织还一直在不自然的痉挛着。
谁都能看的出叮当的疲倦，可它的眼睛不停眨动，却始终不肯闭上。
它似乎明白，自己这次闭上眼睛，就再也无法睁开了。
它还没等到要等的人。
二哈难得安静的趴在这个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同类身旁，无声的陪伴着它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张凌蹲在拉布拉多的另一侧，手轻轻的抚摸着它的脑袋，听着耳边的话，脸上神情难辨。
“它…如果是自然死亡的宠物，我当然是建议主人陪伴着它们，一起等待着生命自然走到尽头的那一刻。”蒋医生用针管给拉布拉多的喂了些水，继续轻声道：
“可叮当的身体情况本来就很糟糕，现在它多活一秒，就是多一秒的痛苦…”
“叮当是条好狗。”张凌突然打断他说：
“它出生、满月、训练、参加任务、受伤退伍，它其实才也才八岁而已…”
“蒋医生…麻烦你给叮当安乐死吧。”
蒋医生哑然，他是给这条拉布拉多做过检查的，那种身体状况可不像是八岁的狗：“好…我去拿东西。”
（汪！）从外面进来的边牧犬，叼着个黑白色的狗头电话，放到了张凌的面前。
它似深怕这人类太傻，看不懂自己的意思，还特意伸爪将手机向他面前推了推。
“给我？”张凌有些意外的看了这条异常聪明的边牧一眼。
他拿起约巴掌大，却只有几个按键的卡通狗头手机看了看，便明白这是干什么的了。
他试着开口：“喂？你好？”
周鹏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从手机里外放出来【你好先生，我们先前通过电话的，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张凌。”
【张凌？我叫周鹏。】
【是这样的张先生，叮当一直想去找主人，可它的主人…】
【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带着它和我的狗一起去郁先生的墓地？】
“现在？”
【是，这是我答应过叮当的，我必须做到。】
张凌看着已经认不出自己，不肯闭眼睡去的拉布拉多，沉默了下，答应下来：“好，我们在墓地汇合吧。”
第318章 拉布拉多6
郁雷鸣的骨灰被埋在江城郊外的公墓里。
周鹏几人先一步到达，陪着拉布拉多一起过来的边牧犬和二哈晚了几分钟才到。
此时天已放亮，几乎下了一夜的雨虽然停了，却下起浓雾，相隔三米人畜难分。
张凌抱着裹着毛毯的拉布拉多从越野车上下来。
向着山坡上的墓地看了一眼，冲周鹏微微点了下头后，便大步的在前带路：“走吧。”
“好。”
虽然只是通过两次电话，他们之间却已经有了一种无形的默契。
（汪！）边牧犬跟在周鹏腿边，给他说叮当的情况：（它快听不见了，总是会忘了狗，狗不生气，狗让它闻了味道…）
（汪～爸爸，狗也不会忘了你的。）
周鹏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向上走。
来墓地祭拜，他们也不好什么都不准备。
因天色还早，花店、水果店、商店都还没开门，王宏盛就从宠物医院里搜罗了些东西充当祭品。
有擦墓碑的布，有新鲜的水果，以及烧给关二爷的线香。
几个保镖手脚麻利的摆放好东西，清理出墓碑前的一片空地，张凌把怀里的拉布拉多放到墓碑前。
拉布拉多微微的抬了下头，似对为什么要来这个陌生的地方不明所以。
并不像电影电视里演的那样，主宠之间有一种神乎其神的心灵感应。
（叮当！）边牧犬靠近它，在它耳边不停的呼唤，重新介绍自己。
（汪～找到主人了？）拉布拉多还记得这件事。
不…
应该说它一直记得这件事。
边牧犬点头，凑过去在它脖子上蹭了几下：（叮当，爸爸已经帮你找到主人了，他就在你身下。）
（在下面？）拉布拉多动了动身体，它艰难支撑起身体，转动脖子抽动鼻翼：（汪～华生，这里没有主人的味道。）
华生再次向这条已经病糊涂了的狗解释，告诉它什么是死亡：（叮当，你的主人已经死了，他就被埋在了你的身下。）
（这是他的墓碑，长眠之地，他以后会永远的留在这里。）
（死了…）拉布拉多低下头。
半晌后，它缓缓的站了起来，颤巍巍的围着写有郁雷鸣之墓的石碑，认真的看，仔细的嗅。
最终，它又转到了石碑前，去扒拉包裹着自己的毯子，从里面叼出一个子弹壳做成的小坦克，放到郁雷鸣的照片下：（汪…狗找回来了，主人最喜欢的东西。）
墓碑上，巴掌大的瓷像上的男人，笑容温暖，似带着无限的包容，又像是再说：叮当，欢迎回家。
拉布拉多定定的看了一会，凑近瓷像闻了闻，然后退后，面对着墓碑趴伏下来。
它眼睛不停的眨呀眨，再次微微抬头看了眼墓碑后，终于闭上了那双透着无限眷恋与思念的眼睛。
一直的找寻让它很疲惫。
还好它终于回家了。
“…叮当，好狗。”
张凌拍了拍拉布拉多的脑袋，在它身边蹲下来，看向石碑上的男人：“班长，叮当去找你了，你迎迎它吧。”
“不要让它，再找你找的这样辛苦了。”
清冷的风，带起周围的浓雾，翻卷如仙境里的云海。
一个身穿绿色迷彩头戴红星的男人，站在白雾里，微笑着向着墓碑的方向遥遥招手。
一条黄白色的大狗，从墓碑后蹦跳着欢快地小跑向男人。
它摇起尾巴，蹭着男人的腿转圈，跟随男人的身影逐渐走远，消失在白雾深处。
张凌说要留在这里，处理叮当的后事，让周鹏几人不用等自己，自行先下山。
周鹏走到半路，不意外的碰见了匆忙上山的张越，两人亦是没有寒暄，互相点头示意后，便沉默的擦肩而过。
“小鹏？”
李阿姨见周鹏一脸疲惫的从外面进来，不由疑惑：“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一晚上都没睡么？”
“差不多吧。”周鹏脱掉外套，仰面躺在沙发里，闭上眼睛假寐：“我饿了姨姨，有云吞面吃吗？”
“有，有的。”正准打算给华生和小金洗爪子的李阿姨闻言顿了顿，她站起来让张阿姨接手继续清理的工作，自己则卷着袖子，去了厨房。
正宗的云吞很讲究，材料有云吞皮、鲜虾、猪肉等。肉要肥三瘦七，先切后剁弄成肉糜，配上熬好的汤头制成。
只有这样做出来的云吞，才能达到口感润滑，面入口有弹性，回味无穷…
“怎么样？”李阿姨用围裙擦了手，在周鹏对面坐下后，一脸期待的问。
“好吃，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鲜美。”周鹏一口面一口云吞，吃的很快。
似是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他所言非虚。
李阿姨撑着下巴看了他一会：“你快出生时，周太爷请了有名的大先生来九宝山给你看平安命。”
“都是封建迷信。”
周鹏嘴上虽然这样评价，可还是配合着她的追忆，抬头略感兴趣的问：“我的命…那个什么大先生是怎么说的？”
“我就是个打工仔，主家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李阿姨一脸看地主家傻儿子的表情。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别打断我…那位大先生…不但长的仙风道骨的，嘴还特别的刁，入口的东西稍有一味调料不对，或是不够新鲜，他都能吃的出来…”
“你现在吃的这云吞，就他当时指点我做的呢，谁吃都说好，如果有机会再见，我一定好好感谢他。”
周鹏点评：“所以说…不想当厨子的心理医生不是好算命先生。”
“你这孩子…”李阿姨忆苦思甜、追忆往昔的情绪，被周鹏给搅和的荡然一空。
她忍无可忍的伸手在周鹏脑袋上敲了一下：“记住，以后老人家怀古忆今时，你只需要竖着耳朵听就行了，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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