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恐惧几乎让何圭慈晕过去,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声音是什么。他想要大声哭出来,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般什么也发不出来,手脚更是软的好像面条,只能任由那两个男人像拖破布一般将他拖进了房间。
“嘿,这小子吓软了。”老六低声调侃一声。塌鼻男人咧开嘴就要附和一番,这时,房间隔间后面忽地传来一声轻咳,两人顿时神情一肃,抿起了唇。
“李医生,人带到了。”
半透明的屏风之后,一个人影站了起来,“把他带进来!”
两个男人立刻拖着何圭慈走了进去。这时候,何圭慈才发现,这隔间之后是一间小型的手术室。正中间那张冰冷的手术台上仿佛还有没擦干净的血渍。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站在旁边的台子上,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里面的液体微微晃荡,透着诡异又骇人的光影。
男人瞥了一眼何圭慈,视线冰冷残酷。他左手拿起一旁放在台子上的一张纸看了看,随口道:“何圭慈,男,16岁,o型血?”
“是的李医生,就是他。”
李医生“唔”了一声,吩咐道:“把他放到手术台上。”
两个男人立刻领命,一抬手就将何圭慈扔到了手术台上。何圭慈顿时大惊,手脚并用地想要爬下去,但他此刻手脚都软得不成样子,两人顿时一左一右将他轻松压了下去。
李医生举着注射器走过来,声音温和地说:“别怕,等打了麻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动作会很快的......”
何圭慈瞬间就泪如泉涌,他拼命摇着头,“不要,医生,求你放过我吧。我还在读书,我才16岁,我不想死,求求你,叔叔求求你......”
李医生却叹了一口气,“小同学哭什么,真的不痛的。就像睡觉一样,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你运气好,客户要的是你的心脏。不用像他们一样受那么多苦,别怕啊......”
何圭慈却是一怔,浑身抖如塞糠,心里又是恐惧又是愤怒,有人指明要他的心脏?是谁?谁要他的心脏?凭什么,凭什么,这是他的心脏,凭什么要给别人!没了心脏,他还能活吗?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换心手术。可是心脏也不是随便就能换的,还得配型成功才行。可是他从来也没有去给谁去配过型啊,对方怎么知道他的心脏适合呢?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倒霉的绑架器官走私,可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早就是别人的蜘蛛网上引首就戮的猎物。那一瞬间,各种阴私诡谲在何圭慈脑海里翻腾,脑子乱的像浆糊。
“别瞎想了,进了这里就别想着能出去了。等这支麻药下去,你就会像睡着了一样不会有任何痛苦的。比起这里被抓进来的其他人来说,你已经是幸运的了。”
李医生说罢,毫不留情地拉开了他的手臂。
“救命......救命......爸爸妈妈救救我,阿信救我!”何圭慈惊骇地挣扎着,绝望之下,竟语无伦次地祈求着耳熟能祥的神仙救命,什么凤凰神仙,玉皇大帝,观音菩萨,佛主都叫了个遍。乱入如浆糊的大脑却是灵光一现,忽地想起了在网上看到的关于城隍爷显灵救人的事情。
不由得又呐喊道:“城隍爷救命,救救我......”
在场三人都嗤笑了一声,“叫什么城隍爷,你还不如叫阎王爷,兴许下辈子还能投个好胎。”
李医生拿着棉签在他的静脉处涂抹消毒液。
在强烈的紧张恐惧之下,即使是消毒液擦在皮肤上冰冷的触感也透着隐隐的刺痛,直入骨髓。
何圭慈呼吸急促,头痛欲裂,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就连胃里都在翻滚着想吐,冷汗更是簌簌地冒出来,浑身的肌肉僵得像块石头,只一瞬,他的脸色就难看得仿佛一个死人。
透着寒光的针尖贴上了皮肤,刺破了脆弱的皮肤。
下一刻,李医生眉头一皱,眼里露出不悦,他冷斥道:“放松点儿!”接着,他轻轻推动注射器......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大门猛地被撞开,一个穿着长袍的老人闯了进来。
李医生顿时不悦地转头,厉喝道:“干什么!”然而等他看清老人是谁后,立刻收起了不悦的眼神。他站起身,将还未来得及注射的针头从何圭慈静脉里拔了出来。
“汤先生,您这是?”他语气里带着尊敬以及微微的疑惑。
被称为汤先生的老人神情严肃,苍老的双目微微眯着,眼神却锋利如虎豹,不停地扫射着屋子各处,右手更是握着一柄已经开膛的手枪。
压着何圭慈过来的两个男人也吓了一跳,神情紧张地绷着身体,“汤先生!”
汤先生冷冽的眼神扫过他们,“你们可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吗?”
三人心里一沉,均摇了摇头,“没有。”
这位汤先生正是这个秘密基地二把手,听说跟他们老大交情匪浅。为人心狠手辣,但凡得罪过他的都会生不如死。整个基地的人对他都是又敬又惧。
最重要的是他仿佛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力量。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使得他们基地固若金汤,隐蔽异常。多年以来也无人发现。
如今看汤先生这态度,莫非竟是有人闯进来了?这人是谁?莫非竟是比汤先生还要厉害吗?
李医生和两个男人心下都有些打鼓。他们当然知道自己做的事都是伤天害理的勾当,只是做得多了,也就习惯了。那一份敬畏之心也没了。但倘若一旦被发现,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三人心下惴惴,想要询问一番,但看着汤先生脸色,却也不敢造次。
人老成精的汤先生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他们三人的想法,心下便有些不满。但基地有人闯进来却是事实。他沉着脸,皮肤上的皱纹沟壑纵生。只恨不得将那毁坏他的四相八卦阵的家伙碎尸万段。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挑衅他!
他瞥了一眼还躺在手术台上瑟瑟发抖的何圭慈,说:“把他拖回去,暂停手术。”
李医生却是一愣,“汤先生,客户要求下午三点前就要收到东西,眼下要是送他回去只怕时间来不及......”
汤先生还没得及说话,凭空一阵狂风忽地从半开的大门处刮进来,直把那铁门‘哐啷’一声狠狠砸在了墙壁上。屋内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顿时随着狂风噼里啪啦满屋子乱飞乱撞。
这邪风当真诡异,顿时骇得李医生几人再也不顾上手术台上的何圭慈,纷纷抱头鼠窜,企图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而手术台上的何圭慈也是又惊又怕。狂风吹得他连眼睛也睁不开,他艰难地抬手挡在脸前,遮住双眼。整个人却不住往后缩,一个不小心从手术台上栽了下去,又跌跌撞撞爬起来。
他拖着发软无力的身体手脚并用地爬到角落,将自己紧紧蜷缩了起来。少年如风中浮萍,不知该去往何方,唯剩满心的无措彷徨。
“汤先生救命啊,汤先生!”
李医生三人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更有无数利器时不时被风刮得从四面八方飞来。屋内又狭窄,想逃都逃不了。只一会儿功夫,他们就已经遍体鳞伤。
然而诡异的是,那些东西却好像长了眼睛一般,丝毫不往缩成乌龟一般的何圭慈身上飞去。
而此刻汤先生哪有功夫管他们,他心下微微一慌,快速躲过飞来的利器后,随即就镇定下来。他迅速掏出一张发光的黄符纸置于胸前,手中掐诀,嘴里默念着咒语。只见他脚下立刻生出一道环形气流,将作乱的狂风隔绝在外,勉强稳住了身形。
“咦?”风里忽地发出了一声好奇的气音,似乎对汤先生那一手术法颇感意外。
汤先生却是一怔,他本以为是哪个跟他一样的老古董来跟他作对呢!却没想到这声音竟然如此年轻。
这般年纪轻轻,竟能轻而易举破坏了他耗尽心血布下的大阵。如今又凭空引出如此狂风,实在不可小觑。
这般人物,是若不能收为己用,就绝不可让他成长起来,否则后患无穷!
他稳了稳心神,“不知道友何许人也,你我无冤无仇,何须大动干戈呢?”
“道友二字可不敢当。阁下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不怕遭了报应吗?”
随着那年轻又冷峻的声音落下,呼啸的狂风好似受到了牵引,化作一阵翻卷的气流从四面八方倒灌而来,那漩涡中心却忽地出现了一个瘦高的人影。
却正是面色冷淡的沈镜。
第65章
让我们把时间拉回到一个小时前。
沈镜把事情通知了潘卓后便直奔目的地。很快, 一个呈井字的山谷便出现在眼前。打眼看去,周围荒无人烟,生冷的水泥建筑依山而建, 狰狞的钢筋如怪物的骨骼森寒可怖。
沈镜还未靠近,便感觉到了山谷里面所布下的阵法传来的排斥感。他探头看去, 之前便已经到了四凶神正守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时不时探出一丝灵力想要探寻山谷内的消息, 不过显然失败了。四凶神都微微有些恼怒,让他们去厮杀倒是可以, 但让他们去破阵可就是难为他们了。
于是, 他们纷纷抬头朝沈镜看去,面上露出了几分期待。
沈镜瞬间默然, 还别说,让他这个只有动手能力没有理论知识的人去破一个看起来就很复杂厉害的大阵, 难度不亚于让体育生去造火箭。
不过来自四面八方的期盼眼神炙烤得他有些左右两难。沈镜轻咳一声, 抬手试探着把灵力顺着大阵的灵力运转轨迹传输过去,但很快, 他就感到了灵力运转受到了阻塞, 要是暴力破阵的话,动静太大, 只怕会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何圭慈还在里面,以防万一最好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于是沈镜收回了手。
四凶神看了看还完好运转的大阵,又看了看站在山顶淡定的好像一棵老松的沈镜,一时沉默无语。然而下一刻, 他们倏地又瞪大了眼睛, 只见之前还稳稳站在那里的沈镜忽然化成了一缕缕烟雾融进了他脚下的山石。四鬼同时眨眨眼睛,随即, 便看到一团烟雾从山谷内的石头里钻出来,重新变幻为了人形。
四鬼:......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沈镜拍拍衣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当了城隍就是不一样了,他竟然可以把自己融进万物里,借助物体的链接传递。不过这办法实在有些消耗灵力,要不是他现在信仰力足够,也根本没办法使用。
他感受了一番身体里蕴含的灵力,微微蹙了蹙眉,吩咐四凶神守好四个方向,便朝建筑内何圭慈的方向走了进去。
该怎么说呢,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隧道逼窄压抑,头顶昏黄的灯光投下来,在粗糙的地面映出一道道令人胆寒的阴影。隧道两边仿佛蚁巢一样的分隔出一间间四方牢室,简陋又阴冷,在里面待久了没病也得有病了。
沈镜从一扇扇铁门前慢慢经过,心里却仿佛灌了一大坨冰块,又冷又沉。原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间炼狱。他仿佛自虐一般地一间间牢房看过去,昏黄的光影之下,那几乎已经发黑的斑驳血迹泼洒在铁门石壁上,昭示着这里的血腥残忍。
那些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的身影一动不动,穿在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脏臭难闻,带血的纱布凌乱地缠在身体上。他们有人睁着无神的眼睛,脸上都是麻木,有人满头冷汗,捂着肚子痛苦难忍。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瞳孔里都透着灰败绝望。
他们的自由和希望止步在了那狭窄的一方牢笼之内,那扇冰冷丑陋的铁门仿佛一只嗜血的怪物将他们牢牢咬住,不得解脱。
沈镜抖着手,心下的怒气直线攀升,但好在还是保持了最后的理智没有直接暴力拆卸。不能给罪魁祸首一丝机会跑出去,无论这家伙究竟是谁,他必须死!
恰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哭叫声,在这阴暗寂静的隧道内显得尤为惊悚。还不待他反应,便又听到两道粗粝的男人的咒骂声。
沈镜抿了抿唇角,朝着声音过去,便看到了两个高壮的男人正拖着一个少年走过来。沈镜一眼就认出了那少年便是失踪的何圭慈。
看到他还平安无事,沈镜心下还是稍微松了口气。
两个男人拖着何圭慈走得飞快,熟练地穿梭在隧道里,很快在一个拐角处消失了身影。
沈镜微微一动,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黑洞洞的牢室,转身跟了上去。
沈镜跟着他们七拐八拐,很快就出了隧道,短暂的光明之后,重新又走进了另一条更为宽敞的隧道。何圭慈的脸上一直挂着惊恐的泪水,双眼瞪得大大的,呼吸急促。沈镜有些不忍心,他大概已经猜到了这两个男人要带他去做什么了。心底里升起了几乎让他窒息的愤怒。
当他们拐过一个弯时,沈镜一顿,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眼何圭慈,犹豫了片刻,指间一弹,在他身上打下了一道护身灵力,便朝着另一条隧道走过去。他转身之时,何圭慈三人刚好碰到了迎面走来抬着担架的另一组人。
很快,沈镜便停在了一扇巨大的铁门前,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但却有一股阴寒之气裹挟着浓重的血腥腐臭之气从里面倾泄而来。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黑暗中冷冷地窥伺他,只等着他放松警惕时给他致命一击。
沈镜微微眯起眼睛,抬起了右手,指尖正要触碰到冰冷的铁门时,幽深的黑暗之中陡然射来两道金光,仿佛两颗巨大的灯泡。随着这两颗灯泡亮起,也驱散了铁门内的黑暗。
沈镜的瞳孔倏地瞪大,几乎呆在了原地。这个牢室极为宽敞,满地的白色碎骨凌乱地散落在各个角落,一些发黑的碎肉如泡沫一般粘贴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斑驳发黑的血迹一层盖过一层,几乎掩盖住石头原本的颜色。
猛地一道兽吼呼啸而来,腥风阵阵,震耳欲聋。就连沈镜也不禁心颤了颤。随即一道黑金色裹着阴风扑来。他倏地抬眸,正与一双阴狠冰冷的金色瞳孔对上。
“快点儿,赶紧把这东西投喂进去!”
抬着担架的两人颤颤巍巍地靠近铁门,其中一人抖着手脚麻利地往墙壁上的电闸上一掰,哐当一声响,铁门慢慢往上抬升,升到刚好从一个人躺着塞进去的高度就停了下来。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其中一人舔了舔嘴唇,颤着嗓音说:“金睛虎,今天的吃食给您送来了!”
黑洞洞的铁门内毫无动静。
两人屏住呼吸又等了两秒,见里面还是没动静,于是便有些庆幸地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手忙脚乱又迅速麻利地将担架上盖着白布的尸体顺着铁门下那道缝隙推了进去。
“金睛虎您老慢慢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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