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所有他们得到的讯息,又跟一团乱麻一样,眉目方向再次迷失,但又似乎只要抓住某个关键的地方,就都能看明白了。
许玮越去深想,这心里就越是发慌,恐惧不安。
“……疯赵会不会就是那个帮着覃明皓行凶的人?”许玮眉间满是焦虑,转过头来,心脏鼓跳不停,近乎要失序一般,“在覃明皓被我们带回来问询之前,他跟疯赵就已经计划好要杀他父亲,即使覃明皓被我们带了回来,疯赵也一样可以独自下手,而且理由还很充足,就用欠债还钱的借口。我之前就很奇怪,疯赵几次上门讨债,覃明皓没有记恨过他?”
“你觉得这个可能有多大?”刘在宏沉吟一声,转头看了他一眼,在迟迟没有得到许玮的回答后,瑶了瑶头,“我觉得根本是不可能。如果疯赵真是那个帮着覃明皓行凶的人的话,他们第一个下手的人就会是覃明皓的父亲。就像我刚才说的,这么多年来,覃明皓怎么可能一直忍受他父亲,屡次欠下债款,搅乱他的生活?就算当他是出于亲情伦理,一忍再忍好了,那为什么要选在已经让我们认定他有嫌疑的这个时候?即使是事先跟疯赵计划好,疯赵在覃明皓被带回联安局后,肯定也不会独自再轻举妄动。但是,我觉得疯赵是帮凶的可能也不是没有,毕竟覃莫文是在被他的人带走后死了,只是帮的那个人不是覃明皓,是另有其人。”
“你的意思是……?!”
许玮越发觉得口干舌燥,惊慌神乱,他已经知道在宏为什么会突然认为覃明皓没有嫌疑,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不敢说出来。
覃明皓不是凶手……
那他把他带回来,岂不是让他白白遭受那么多苦难折磨,伤透了他的心?!
在覃明皓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说谎躲着那家伙,然后把人带到冰冷的问询室,指控他是杀人凶手,还说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调查接近的他,让覃明皓伤心欲绝。
许玮攥紧了放在膝上的双手,指甲潜入掌心,那点点刺痛,根本无法让他动荡难平的心神缓解。只要一想到覃明皓那憔悴哀伤,生无可恋的模样,许玮整个人都像坠入了万丈深渊,跌得粉身碎骨。
现在,即使覃明皓昏倒送医,他也不能赶去他身边……是不能,还是没有颜面立场了呢?
许玮眼前一阵阵发黑,觉得自己紧绷支撑着的神经,只要稍有懈怠,就会彻底崩溃瓦解。
刘在宏总觉得,他们离真相很近了,简直是触手可及,但凶手太聪明狡猾,一不小心,很可能会再次就此让他溜走。
他握紧了方向盘,看着前方路况的眼神一沉:“覃明皓说,他对那些命案不知情,是有人在陷害他……我们一直都不相信。但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陷害,而是有人在擅自帮他复仇。”
许玮瞳孔震颤,脸色瞬时变得苍白如纸,转头看向畅通无阻,几乎没有一辆车驶过的高速路,天色灰蒙之下,那些路就好像跟自己的心绪一样,开始变得歪曲昏暗起来。
刘在宏在来之前,就已经让人去找疯赵,他们现在先前去码头看尸体情况跟案发现场,之后再回来对疯赵进行问询,搞清楚他把覃莫文带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人会突然死在了那么偏远的郊外仓库码头。
而昏迷送医的覃明皓那边,他也派了人去盯守。虽然覃明皓现在几乎可以说没有了嫌疑,但也不是百分百的肯定,主要也是因为难保真正的凶手会去找他,得以防万一。
他们上了高速后,开了近乎一个小时的车程,才到达案发现场。
码头被封锁了起来,检验组的人来回忙碌,许玮跟刘在宏走了进去,看到不远处,正等着他们过来的萧纪。
一具横陈的尸体被白布遮掩,静静躺在空旷无人的码头边上,显得特别刺目。
许玮跟刘在宏阴沉着脸走过去,萧纪看见他们,把事先装袋收起的日记纸张递了过去。
“这是在死者外衫内衬里找到的,还特地用塑料密封袋装着,似乎是凶手特意为了完好保存被人发现,才这么存放的。”
许玮戴着橡胶手套接过,从表面看,纸张有些泛黄,字迹有些褪色,被平铺放在尺寸刚好的塑料密封袋里,没有半点褶皱,也没有任何污迹,可以看得出凶手在这之前,是用心保存着的。
他大致看了看日记内容,确实就跟萧纪跟刘在宏转述的内容一样,是覃明皓写下对自己父亲有多少的恨意,而日记的日期是在他大学期间。
“早上六点五十分左右,经常在对面那条步道上,差不多这个时间点晨跑的一个男人,隐约看到这边水面上好像漂浮着什么东西。”萧纪指了指距离码头对岸,颇有些距离的绿化公园,“因为他常在那边跑步,这里人烟稀少,他几乎没见过有人出现在这个码头,或是水面上有什么异样。可是天色太早,视野也不怎么好,乌云笼罩,那个男人也不确定。在跑过两圈后,天色亮了点,他才看清像是有个人被绳子绑着,栓在码头上的石柱边漂浮,就马上报了警。”
刘在宏顺着萧纪的指向,看向那边,从这个距离来说,又是在那样的天色下,眼力稍差的人,就算这码头视野开旷,也确实很难马上发现这边的异状是什么。
许玮跟刘在宏走到尸体旁边,萧纪掀开了遮盖的白布,道:“检验组刚才初步推断,死者死亡时间,距离被发现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主要死因是溺亡。”
现在是九点十五分,许玮看着覃莫文生前那张刻薄恶毒的脸,此时紧闭着眼睛,面色青紫,有些肿胀,变得更加可怖。
他的口鼻周围,有多量被风干后的淡红色泡沫液体,尸体皮肤应该被河水浸泡了很长一段时间,手掌侧面皱缩,皮肤膨胀泛白。
覃莫文着装完整,但穿着的衣服却不符合天气时节,上身是白色的短袖恤衫,下身是黑色短裤,脚上没有鞋袜。
刘在宏眉头皱紧,低头查看尸体全身上下各处部位,站起了身。
“奇怪……”他喃喃了一句,“他身上为什么没有一点淤青,也没有刀伤?”
覃莫文身上,只留有之前他被疯赵上门要债时,揍出的那些痕迹,还有右脚踝上,被绳子绑住的紫红淤痕,其他明显的新伤,是半点没发现。
会在覃莫文身上留下日记纸张,就代表杀害他的人,跟杀害刘永意的凶手是同一作案人。严珅跟闵美被害时,身上都有被暴力殴打过的伤痕跟刀伤,还对尸体肆意羞辱,为什么对覃莫文却没有这么做呢?
凶手对那些被害者都有很深的恨意,而且具有针对性的,为什么对于覃明皓来说,伤害最深的覃莫文,却只是让其溺亡呢?
第91章 虚实不定
许玮看着覃莫文的尸体被检验组搬运走,又看了眼这个仓库,看向萧纪:“这个仓库有业主吗?”
“嗯,我刚查了,是属于一家名叫茂林实业有限公司的。”
“茂林实业?是做什么的?”
萧纪刚要回答,就被刘在宏抢先了一步:“是放高利贷的,表面是人才中介,老板就是疯赵的老大。”
这下,疯赵的嫌疑就更加不可抹除了。
刘在宏眉间满是疑惑,对凶手在此时杀害覃莫文,目的就是为了让覃明皓摆脱嫌疑的可能,又深信了几分。
而疯赵是帮凶的这一猜想,也似乎在慢慢成型。
他们在码头周围看了一圈,这里就是个废弃的旧仓库,没有摄像头,平时也不会有任何人来这里。而足迹勘察,也没有什么发现,现场初步检测来看,凶手还是一贯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除去一道车辆轮胎痕迹。
他们推测,作案人是开车到了这里,在覃莫文右脚上绑了绳子,再把人丢进河道里,应该是凶手不想让他的尸体飘走,刻意让人早些发现。
覃莫文当时还有没有意识,是不清楚,但应该是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因为他没有被捆绑起来,被丢进水里却也没有挣扎的痕迹。
进一步的调查,还得等检验组把尸体带回去分析了之后再说。
萧纪跟简一达现在手头上,暂时没有其他案件,刘在宏就拜托他帮忙查一下附近路段的监控,开到这里来的车辆,应该很容易被找到。
现在,日记纸张得先拿去检验,再就是等尸体检验的结果出来,再根据能得到的线索调查跟踪。
刘在宏当场联系了前去找疯赵的警员,他们说已经把人带回局里,不禁就感到很意外,对方竟然没有跑路。
他们马上赶回联安局,回去的路上,许玮一直看着车窗外,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玮,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许玮没回应,连脸都没有转过来一下,就那么一直看着车窗外。刘在宏见他没反应,也就没再说什么,心想现在疯赵就在联安局等着他们回去,许玮应该也放不下这个心回去休息。
越开近市区,车辆就变得越多,路程也有些拥堵。
刘在宏其实比许玮好不到哪里去,现在也是非常心烦气躁,忍不住就按动了好几下喇叭。
堵车这种事,一旦谁耐不住性子按了喇叭,就像连环病毒一样传染,前后的车都开始了鸣笛催促。
在车外一片嘈杂声中,许玮像是置身事外,思绪迟迟没法回转,过了很久,他才终于从沉思中回神,转过头来,沉声道:“在宏,我有个想法。”
刘在宏因为堵车,又一直在想着那些案件的细枝末节,思绪烦乱着呢,突然听到他这么说,挑眉回看过去。
许玮眸光一沉:“就是——”
…………
回到局里,刘在宏跟许玮直奔问询室。
疯赵一被带回来,就直接送进了问询室里,他态度坦然,也不问警官们把自己带回来是为什么,让他坐在里面等,也不吵不闹,就那么安静坐等着。
“刘警官,好久不见啊。”
疯赵看到刘在宏走进来坐在自己对面,愣了愣,随即笑着主动打起了招呼。看他那样子,好像对自己会被带来联安局这事,一点也不意外。
“疯赵,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让人把覃莫文从医院里带走了?”
刘在宏也不跟他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疯赵歪了歪脑袋,还想了一下,点头:“是啊。刘警官怎么知道的?”
“你把他带哪里去了?做了什么?”
“不是……刘警官,你不是管命案的吗?怎么还……”
“少废话!”刘在宏拍了一下桌子,厉声打断他,“回答!”
疯赵没有因为他这般一上来就怒言相向的态度,显露出什么异样,还笑得一脸痞气:“他欠钱不还,我也是有任务在身的,当然得想想办法。”
“他人当时都还昏迷着,你把他带走,能干什么?”
“看来刘警官很清楚那老头的情况啊?”疯赵见刘在宏脸色黑沉,似又要发火,嘿嘿笑了两声,“能干的事情可不少啊。不过,这就不太方便告诉你们了,因为……说不好听,都是些犯法的事。”
许玮在一边观察着,觉得这个疯赵根本是在跟他们打马虎眼,说的话虚实不定。
“什么犯法的事?”许玮身体靠前,“说来听听?”
疯赵看了一眼突然出声问话的许玮,见他脸色相当不好,一双眼睛却近乎死沉,紧紧盯着自己,眼珠子转了转:“警官们,你们有什么事就直接问吧,没必要这么吓唬我。”
许玮现在满肚子火气,疯赵这边问询完,他还得去覃明皓那边看看,可没时间也没心情跟这人在这里说些废话。
事实上,他真的很想就此跑回家,躺在床上,把被子一盖,闭上眼睛,什么事都不管不顾了。
覃明皓被冤枉,覃莫文突然死了,那么多条人命没了,到现在还找不着个真相是怎么样……真正的凶手,指不定蹲在哪里看他们笑话。
许玮自从做了特察警后,也接手了好些案件,有些是死者家属为了利益金钱不愿追究,有些是凶手毫无悔意,还放肆嘲笑被害者。
那些糟心烦扰的事,都还能说是别人的过错,可现在,错全在他!
他伤害了覃明皓,办了一回糊涂案!
许玮眼神变得更加死沉,哑声问他:“我看你不像是会轻易就能被吓唬到的人。昨天晚上,你们把覃莫文带走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疯赵沉默看了他一眼,笑得无奈:“没去哪里,我让人把他带回来,本来是想给他割腰子,卖钱的。”
刘在宏脸色一变,看到疯赵稀松平常地笑着说出这些话,眼神也多了几分嫌恶。
放高利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上门暴力讨债,逼良为娼,那都是小儿科。真正恶毒的,是像疯赵刚说的那些事,割肉放血,买卖器官。
这么看来,这个疯赵虽然脾气怪,讲仁义道德,但骨子里那股坏水,会做的恶事,还是一件不落,心狠手辣。
“刘警官,你别这么看着我啊。”疯赵看到刘在宏看自己的眼神,状似无辜地摆摆手,“我是那么打算的没错,但覃莫文那老头都多少岁数了,里头的东西零件全都老坏,不值钱了,割他哪里,都是浪费人工呢。”
没错,覃莫文身上没有任何手术或割裂的伤口,那疯赵之后是怎么处置他的呢?
疯赵见他们露出一脸等着自己继续说下去的表情,双臂抱胸,状似随意地答道:“老头不中用,又昏迷不醒,我们也没有人手去照顾他拉屎拉尿不是?我就想着给他儿子打电话,让他拿钱来把自己老爸赎回去……可谁知道,那小子死活不接电话,我就想啊!嘿,看来这小子是终于开窍了,你们是不知道,他之前就狠心要我砍了他老爸的手脚,现在这是要眼睁睁看着他老子去死……”
“有完没完?!”刘在宏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打断他那些闲侃,“说重点!之后呢?你是怎么处置覃莫文的?”
疯赵挠了挠头,叹了一口气:“刘警官,你这脾气怎么现在都不见好了呢?我这不是正准备说嘛……之后,我见怎么都联系不到他儿子,就把那老头直接扔回了医院门口了。”
刘在宏属实没想到他最后会这么说,愣了愣:“你说什么?!你又把他送回医院去了?”
“不是送,我是让人丢那门口了,等会送进去,医院问我要钱给他再住院,那我不是倒贴钱,亏大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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