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从地上将容秋舀进怀里,又撕掉他身上遮掩气息的符箓,将他包裹进自己的护体灵气中。
“你怎么样?!”颜方毓握住他的一只手,焦急地问。
落入熟悉的怀抱中,便仿佛是终于有了可以示之软肋的对象。
刚才被容秋勉力压下的委屈与疼痛,全都在这一刻喷薄爆发出来。
小兔子呆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泪珠子“刷”地就掉了出来。
他突然觉得肚子好疼,身上的伤口也好疼,疼得他紧紧攥住颜方毓的手,话都说不完整:“你怎、么……才来、来啊……?呜呜……呜呜呜……”
颜方毓脸上冷硬的表情像是早春湖面的坚冰,在看到小兔子的泪珠时倏然间融化成柔软的春水。
他拥着容秋歉疚道:“抱歉,是我的错,都怪我来晚了……”
容秋已经没工夫说话了,他蜷缩在颜方毓怀里,攥着对方的衣襟哭得直打嗝。
“我好痛啊……我…肚、肚子……”
“我知道,我知道。”
颜方毓小心翼翼地搂着容秋,一边亲吻他汗湿冰凉的额头,一边将手覆在他不断逸散灵气的小腹上。
颜方毓到达雨林幻境的时候,那里已经碎裂成了无数片。
天道遮掩,即使是精通因果一道的颜方毓,在这场持续千年的清世行动相关中,也只是个窥不见天意的寻常人。
他卜不出容秋在哪,便一片片碎片去找。
每块幻境碎片里都没有,他便又跨过边界去往其他幻境里找。
颜方毓想起之前曾在留影法阵中见过的人影,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山林幻境。
因为容秋身上贴着符箓,颜方毓一时之间没有感受到他的气息,直到——直到他忽然感受到了自己的。
那是属于自己的灵力,在最开始时被他送入容秋经脉里,沉入他的丹田,成为形成灵胎的种子。
而此时此刻,本应该构成灵胎、好好孕在容秋小腹里的灵力却就这样溢了出来。
颜方毓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真正找到容秋的时候,这种预感则变为了现实。
容秋丹田中灵力逸散,包括蕴有自己灵力的灵团此时都小了一半。
在打定主意要维系与小兔子的这段感情时,颜方毓曾好好恶补过有孕相关的知识。
——这回不再是甄凡的一惊一乍,小兔子是真的流产了。
对方曾经那么期待降生的兔崽,此时却不受控制地迅速消解着、飞散着。
颜方毓手覆在他一点一点瘪下去的肚子上,不断拢回那些灵力,将它们再送入容秋的身体里。
“我知道。没关系、没关系……”
他絮声安慰着怀里的人,自己的双眼却逐渐赤红起来。
那些被他推回容秋身体里的灵力进入经脉,自行运转起周天。
就像是一滴水汇入大海,再寻不见。
“没关系、没关系……”
颜方毓明明是在安慰他,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又或者,其实是在安慰脑袋里有一根弦逐渐绷紧的自己。
多么特殊的灵力,在小兔子腹中凝成拥有另一个心跳的灵团。
它曾在颜方毓掌下咚咚跳动,可此时此刻却像掬不起的水,从他指缝间淅沥而下,就算再仔细甄别,也无法寻出它与容秋经脉中涌动的其他灵力有任何不同。
再不能自欺欺人,颜方毓必须得承认,那个他们两人都无比期待的小生命,此刻已经永远地消失了。
颜方毓本来以为他得安慰伤心的小兔子,可没想到的是,当腹中灵团自他感知中一点点消失殆尽,最先受不了的那个人却是他自己。
容秋的肚子完全扁了下去。
只剩宽松的衣带,和满身大汗、像是刚从池塘里捞出来的小兔子本人,还残留着那只兔崽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那些逸散的灵力,一部分被颜方毓徒劳地推回了容秋的经脉。
另一部分,则被他的护体灵力挡住,在两人之间流转萦绕着。
颜方毓似乎能感受到鳯它们。
就好像是一个小小的、不甘消散的魂灵,还痴痴地依偎在父母身边。
“……没关系、没关……唔。”
颜方毓神情恍惚地重复着这句话,忽然唇上一凉。
是被怀中人吻住了。
因为虚弱无力,容秋揽住他脖颈的双臂便显得格外柔若无骨。
像两条缎带,轻软,却将上首的人紧紧缠向自己。
颜方毓愣了一下,紧接着揽住容秋肩膀的手掌改为托住他的后脑,垂首回吻过去。
像曾做过千万次那样,颜方毓的舌尖在容秋的唇缝处一扫,闭合的唇瓣便默契地张开。
他探入其中,与对方迎来的舌尖迅速纠缠在一起。
小兔子一向喜欢如春雨丝丝、细雪靡靡那样厮磨缠绵的亲法。
将骨肉都磨成泥、泥又化成水,他们溺在春水中,一个吻进行到地老天荒也不算完。
然而这回容秋却吻得很凶,就像是把失去兔崽的愤恨与伤感都一股脑发泄在他们唇齿之间似的。
或许是因为愧疚,又或许是骨血至亲的离去,让颜方毓也痛苦得想抛却一切顾虑、扔掉礼义廉耻。
从躯壳中挣扎出来,化作只由本能驱使的兽。
于是两只兽纠缠在一起时,便不需要什么月下花前、阳春白雪。
他们只需要尖牙和利爪。
互相抓扯着、撕咬着,按住对方欲想逃走的身子,叼着对方脆弱的脖颈。
容秋的唇瓣因失血和疼痛变得冰凉苍白,口腔和舌尖却依旧是热的,在缠磨间愈发灼人。
颜方毓紧紧搂着他,像是想将自己投入这样炽热的烈火里。
某个瞬间,他似乎能听见自己寂静的耳鸣声。
再没有了迷惘、没有张惶、没有痛苦……一切都被火舌吞食殆尽。
他们并肩走到时间的尽头,然后一起坠落下去。
第147章
其实容秋一开始确实是委屈的。
但被老婆抱在怀里一叠声地哄着, 看着那张漂亮的脸因为自己露出这样疼惜的表情,他身上什么疼什么痛的就都散了。
没办法呀,他就是只要有老婆就什么都行, 这么一只没出息的小兔子呀。
于是后来容秋就是在哼哼唧唧地装哭了。
只是颜方毓一直全神贯注地为他梳理腹中灵力, 并没有察觉出丝毫的异样。
虽然原因、过程之类的都不太对。
但歪打正着, 自己顺利流产了, 而且还惹来了老婆的怜爱, 怎么不能算作是一种成功呢?
气氛正好, 似乎不再需要什么言语上的铺垫,容秋趁人之危——
又或者……是勾引对方趁己之危, 向他奉去自己的唇舌。
这是天牝津那册独苗苗话本里写的。
虽然看到最关键的时候被打翻的砚台弄污了书面,但天牝津还是哭着尽力将上面的墨汁洗过,一页一页晒干书册, 让容秋从零星的字眼中窥到了能让人族怀孕的方法。
亲亲,伸了舌头……
然后是大片大片的墨汁, 将整页书都糊住了。
还是兔球形态的容秋艰难地咬着一页书页,透过光艰难分辨上面的字迹。
狠狠……好像是狠狠什么入……
然后是在里面, 什么弄……又酸又麻……
唔, 最后还有什么水,什么水出来之后好像就结束了。
容秋翻过两页, 再没什么墨汁的书面上, 女主人公已经成功孕上了小崽。
哦,那么之前那些就该是全部的步骤了。
容秋阅读理解, 觉得能让老婆孕崽的方式,应该就是亲亲了!
之前他们亲了那么多回却没让老婆怀上, 主要原因是他们亲得不够“狠狠”!
容秋紧紧揽住颜方毓的脖颈,书页上那几个被墨汁遮盖的模糊字眼从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他抵住颜方毓的舌尖狠狠推入对方的口腔, 用力地将对方缠紧。
将他抱在怀里的人好像愣了一下,却立马循着他的力道也回应似的用力将他抵了回去。
不行、不行!
这样好像又变成颜方毓“亲入”自己了!
但,但他这次是要让老婆怀孕的呀!
于是容秋又按着颜方毓的后脑勺,恶狠狠地把舌头顶了回去。
两人就这样你争我夺,互不相让。
口腔中那点微薄的氧气很快被他们吞咽殆尽。
两人却都不愿意放开彼此,似乎固执地想从这个令人窒息的拥吻中,抢夺着对方肺腑中的最后一丝空气。
就像是陷入泥沼的人,愈是挣扎着想要求生,就反而沉得愈深。
容秋脑袋晕晕乎乎地想,这回好像对了。
这样热烈的亲吻让他舌根酸麻,津液来不及吞咽,从无法闭合的嘴角淌了下来。
——没错,一切都跟书里写的一样!
狠狠……亲入……搅弄……又酸又麻……口水!
一模一样,全都对上了!
他成功了!
他终于让老婆怀上他的兔崽了!
容秋激动极了,顾不得他们的唇瓣还贴在一起,伸出一只手艰难地塞进两人的胸腹之间。
“唔……!”
颜方毓的腹部肌肉忽地僵了一下,呼在容秋颊侧的鼻息也粗重了些许。
他重重吐息了几下,刚想制止对方在他身上作乱,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颜方毓:“?”
颜方毓:“……你做什么呢?”
两人的距离拉开,露出容秋正暗戳戳摸着人家肚子的手。
容秋傻笑:“啊?没有啊,嘻嘻、嘿嘿嘿嘿……”
大概容秋就是有这种用自己感染周围一切的能力。
无论是伤感还是旖旎,看着这样一个乐呵呵的小傻子,颜方毓觉得都很难再继续下去。
他狐疑地看着容秋:“……真没有?没有你笑什么?”
“因为哥哥来救我了,我就很开心啊!”容秋理直气壮地说,“以前都是哥哥摸我,我也想摸一摸怎么了!”
颜方毓:“……行。”
向来喜欢被人摸摸抱抱亲亲的小兔子,此时想摸一摸他,好像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他现在失去了卜算的能力,对于这种重度玄学爱好者来说,就像高度近视失去了眼镜,失聪患者失去了助听器,每时每刻都处于一种谁也不信的疑神疑鬼状态里。
即使听了容秋的狡辩,还是觉得十分不对劲。
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
容秋又在人家肚子上呼啦了一把,后才在颜方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大摇大摆地把手收了回来。
握了握拳,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手感。
硬硬的,平平的。
好像并没有怀上崽崽的痕迹……
不过这才是刚怀上嘛,自己假孕的时候肚子也不是一下子就鼓起来的呀!
而且他们人族有孕又不赶着流掉,都是三四个月时肚子才能有反应呢,这样也正常。
刚才的流程都没弄错,自己已经那么用力、那么深地(用舌头)进入了老婆的身(嘴)体(里),他一定是怀上了!
容秋只疑惑了一瞬,就立马说服了自己。
颜方毓见怀里人脸上终于铺上了血色,又大抵是因为唇瓣被吮得鲜红欲滴,瞧着人精神了不少。
“还疼不疼?好点了吗?”他问。
容秋乖巧地摇摇头:“不疼了。”
他的兔崽已经在老婆肚子里孕上,“流产”的最终目的都已经达到了,怎么可能还会疼?
要不是刚才在幻境里受伤脱力,容秋现在立马就能给他表演一个后空翻三圈半空中大劈叉,以表达自己的高兴之情。
还好他受伤了没法劈,犹带病容的小脸天然便有一种柔弱欺骗性,让颜方毓并没有对这么快就结束的流产过程产生什么怀疑。
他将怀里的小兔子又紧了紧,紧紧攥住他的手,吞吞吐吐地说:“我们的兔崽……你别难过。以后……以后还会有的。”
哈哈!
他都有真的兔崽了,怎么可能难过!
容秋很努力才忍住笑:“嗯!一定有了!”
颜方毓:“……?”
是错觉吗?
还是小兔子当人不久,还不能那么熟练地掌握人话,所以弄错了“了”的用法?
容秋没注意到面前人微妙的神情,他的身体经过刚才的疗已经恢复了不少,从颜方毓怀里坐了起来,视线一转就看到了不远处还趴在血泊里的江游。
虽然气息奄奄,但容秋确实能察觉到他微弱的鼻息。
“啊!”他忽然想起来,“江王八的符牌没有了,再不快点就要被吸死了吧?!”
颜方毓虽然脑子还在思索,可嘴巴已经很自觉地搭了容秋的话:“不碍事,他天生感气之体,体内自有一个小天地生生不息,一时半刻的死不了。”
容秋:“天生感气之体是什么?”
颜方毓此时才回过神,转头看向身旁人:“意思便是,他天生就是修士。”
“普通凡人需要修炼才能感气,进而引气,然后才能到达练气期。虽然现在不多见了,但是确实有人无论怎样修炼都没有气感,终其一生都是个凡人。”
“便像是登清明山,所有学子都要从山脚一步步往上爬,但是他直接就在山顶了,以后修仙之路也是一路坦途,事半功倍。”
容秋惊讶:“啊?江王八这么厉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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