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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和华忽然笑了起来。
神力耗尽的疲累与神格受损的疼痛一下子压不住，全部袭来，他却毫不在意。
他伸手捏住了神色不耐不知他又发什么病的路西法的下颌，笑着说：“路西，你愿意为了他，发誓再不踏进天堂一步……”
“——那你从前说，喜欢我，想永远留在水晶天，陪伴我，是谎言吗？”
他语气越发温柔，法则却听得脊背发寒。
坏了！父神现在这样，恐怕……
路西法却并未发现，皱起眉要掰开他的手指，像是颇为抗拒他的靠近，一面解释道：“当时是真心的，不是谎言，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自然不会再留在水晶天陪你。好了别闹了快点松手，我还有事，没空跟你在这里胡闹。”
“胡闹？”
耶和华笑着重复了一遍，不仅没有松手，反而越发用力，让他白皙柔软的肌肤霎时多了几道红痕。
路西法蹙眉，深吸一口气，道：“耶和华，都已经这么多年了，还和我计较，你不累吗？我们彼此放过行不行？”
“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过去的恩怨情仇，就当是一场精彩纷呈的幻梦。”
“现在梦醒了，我们该怎样就怎样，你继续做你至高无上的创世神，而我，过我的独木桥，和我的爱人，永远相守于地狱。”
“……也算我们，各得圆满。”
路西法睫羽低垂，掩下眼眸，若非必要，他当真不想回忆起那些往事，心口的伤疤永远作痛，提醒他当初的愚蠢可笑。
他现下真有些烦闷无语，耶和华到底要发病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耶和华看着他，甚至笑出了声。
他掐住路西法下颌的手指发力，抬起他美貌如旧的面容，那双殷红眼眸中的不耐暴露无遗。
“路西，什么是圆满？”
“你和他成婚，就是圆满吗？”
路西法终于忍无可忍，悍然出手，拼上全力，径直推开了他。
“不然呢？继续喜欢你？喜欢到哪怕遍体鳞伤也死不悔改？耶和华，我怕痛，我真的很怕，剖心的苦，受一次就够了！”
耶和华看着他：“那他呢？”
“路西，他和我本为一体，你便能接受他？”
路西法双手抱胸，冷漠道：“我是真心喜欢他的，所以我可以忍受他是你的分位，还能忍受我的婚书上写着你的真名。”
“我喜欢他这个人，至于旁的，不重要，我不在乎，我对他的喜欢可以覆盖一切。”
包括对你的爱恨。
他不曾说出来，在听者却都明白。
“喜欢？”耶和华竟然还能笑出来，越发温柔，“当初你对我，何曾不是真心喜欢。”
如今不也是，为了他人，争执不休。
“要是你觉得我当初对你的喜欢是一种冒犯，我道歉，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喜欢你，更不该试图轻薄你，渎神是重罪，我认罪，我忏悔，我改，行不行？够不够？”
路西法耐心告罄，说罢转身就走，故而未曾看见在他身后，随他漫不经心的语句，耶和华渐渐深蓝得几乎如墨的眸色。
他对这座神殿无比熟悉，穿过几处回廊，绕过神座，就要到神殿大门口，却见那雕刻满浮云飞鸟的大门倏尔紧闭，紧接着，两侧的琉璃窗一扇扇合了起来。
路西法愕然转身，耶和华已在神座上，看着他的那双深蓝近墨的眼瞳温柔含笑。
“路西，你的罪不是爱我。”
“——而是，忘记爱我。”
“没关系，你可以在这里，好好赎罪。”
法则目瞪口呆。
它几乎忘了怎么飞，在蔷薇台上原地打了几个滚。
“圣子……这，破坏力可真强……”
它憋了半天，这才说出一句。
弥赛亚在识海之中越发感叹可惜。
当真是，棋差一招。
耶和华垂眸看向蔷薇台中硕大的蔷薇浮雕，透过它看向万魔殿中一无所知还在醉酒熟睡的路西法，用神力把他送到了寝殿床上，如同以往数次一样，帮他换好寝衣，盖上被子，掖紧被角。
没关系，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梅塔特隆刚到蔷薇台上，便不由得愣住。
万年不离神座的创世神竟然正站在蔷薇台上，好似……在等他一般？
梅塔特隆心里琢磨着，老实安静地向他行礼，不曾多问一句，刚起身，就见耶和华伸出手，他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将那漆黑烫金的信封恭敬地放在了他的掌中。
耶和华摩挲着那信封，语气温柔，仿佛在同那位醉倒的撒旦低语：“路西，我会赴约的。”
“不见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喜欢过就不能不喜欢了吗？强买强卖赖上了？
耶总：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喜欢我……
路西：我选另一个！
耶总：……另一个是更喜欢我
耶总：路西真棒，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呢
路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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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谁预判了谁的预判
别西卜头一次后悔自己和路西法关系太好。
他再次努力拽了拽衣摆的薄纱，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往路西法身上看。
“陛下，要不……还是算了吧……”
要不，您还是去落辉湖吧！
他现在只觉得痛苦不已。
巴尔来报消息以后，路西法想了想，叫上别西卜起身去了书房。
他看着路西法抽出一张熏了醉人甜香的信笺纸，写上寥寥几字，在最下方手绘了一枝鲜红艳丽的玫瑰，然后将它与附柬放进漆黑烫金的信封，用火漆封缄之后盖上象征撒旦的逆五芒星山羊戳印，最后让他将它交给了玛门。
然而，如此用心制作的信封，仅仅只是一道引走神明的烟雾弹。
路西法，从未想过去见耶和华。
此刻混在精灵族前往天堂交流艺术的队伍当中，别西卜再次万分羞耻地拉了拉衣摆。
精灵王格莱温斯看上去那么严肃正经一个精灵，带去天堂交流的舞者怎么会穿得如此、如此暴露轻薄！
相较于他的扭捏，路西法却十分从容淡定，甚至颇有闲心地调整腿环的位置，让它的吊坠贴在他白皙的大腿前摇摇晃晃。
纤薄的纱衣随风翩翩，缀着珠玉宝石的纯金细腰链缠绕着他劲瘦的腰身，随他一步一摇，在薄纱下若隐若现，如果他不是顶着旁人的容貌，不知还能多勾住几人的心魂，成为他们魂牵梦萦寤寐思服的挂念。
“放松，一会儿救出切茜娅就可以走了，我的幻术，除非耶和华亲自来，否则没人能看穿。”路西法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为什么一定要穿成这样！直接全部用幻术不可以吗？
路西法好似猜到他心中所想，道：“换衣服是为了更逼真。虽然耶和华已经被我骗去了落辉湖，米迦勒本来就在受邀之列，但毕竟梅塔还在。”
作为梅塔特隆曾经的下属，别西卜也知道这位温柔好脾气三界闻名的上司实则远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
别西卜痛苦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不理解也没办法，路西法决定的事，这世上唯一能让他改变心意的那个正被他骗去在落辉湖旁边空等着，其他人压根不必想。
由格莱温斯带队的精灵族艺术交流队伍的终点是第八重恒星天，而切茜娅被关押在第五重火星天的监狱之中。在跟随着他们一同进入天堂以后，凭借着对天堂造构的熟悉，二人在火星天无声无息离开了队伍。
距离路西法堕天已经有许多年，天堂却没什么改变，此时是天堂的黄昏时分，大部分天使都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天使监狱的守卫也到了轮换交班的时辰，正是悄悄潜入的好时机。
太顺利了，顺利得叫他不安。
先是正好没几个天使守卫还在原岗，然后是轻轻松松就拿到了钥匙，接着不过多久就从路过的守卫交谈中知晓了切茜娅的具体关押位置。
别西卜偷偷看了一眼前方依旧镇定自若的路西法，被他的态度感染，劝说自己放松一些。
罢了，倘若真有什么陷阱，再杀出去一次就好了。
何况，他相信路西法心中自有分寸。
切茜娅被单独关在一间偏僻的牢房当中，天使甚至给她专门设置了结界屏障，令这间牢房中的光明浓度降低，不会让她感到难受。
然而，虽然环境不错，她却面色凝重，在牢房中焦躁地踱步。
“切茜娅！”别西卜小声地叫她。
看到他们，切茜娅却更紧张激动起来，眉眼间的焦躁忧虑再也压抑不住，她快步走到门口，谨慎着没有碰到带着会向守卫发出警报的建筑体，看向路西法的目光十分急切：“陛下，你快走！”
别西卜惊讶地看着她，路西法如同没听见一般全然不为所动，还在悠闲地尝试钥匙和无声无息打开结界。
切茜娅平息一番，努力压住焦急解释道：“这件事，太奇怪了！我那时候、那时候不知为何突然坚信自己一定能混进伊甸园，还能拿到东西全身而退，别西卜，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这样高估自己过！但那时候我真的莫名自信到极点！”
“而且，后来我混进伊甸园，一路虽有波折但无比顺利……偏偏，偏偏在我快要离开之时，父神突然出现在伊甸园，把我关了起来，不审问，不用刑，就这样一直关着……”
“陛下，这是阴谋！这是针对您的陷阱！他的目标是您！您别管我了，快走吧！”
她费尽口舌说了半天，路西法却始终置若罔闻，甚至淡定地向她展示一下自己高超的无声破结界技术，示意她可以出来了。
“陛下！”切茜娅急得快要大叫出来。
别西卜无奈地替路西法解释道：“切茜娅，陛下怎么能做到不来救你，就这样看着你被困在这里？无论这是不是一个陷阱，陛下都要踩进来，别无选择。”
“还不走，是想继续留在这儿忏悔吗？”路西法蹙眉，颇为不耐烦道。
他对于天堂半分好感也无，只想尽快回潘地曼尼南。
切茜娅见劝不动他，只能乖乖出来。在牢房中视野不全，出来以后她不由得惊讶起来，下意识吹了一声口哨。
别西卜一下子脸色爆红，切茜娅不敢对着路西法造次，转头好奇地翻了翻别西卜身上的纱衣：“这是什么打扮？又是薄纱又是各种细链吊坠的，哟，腰链下面挂镂空香丸球，怪不得这一照面我就觉得香气扑鼻……”
“别说了！”别西卜捂住她的嘴，满脸通红，小声地解释了来龙去脉。
切茜娅挣扎着拨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她安静了没一会儿，忽然道：“天堂的风俗习惯，下界的种族也不是不知道，父神向来最厌恶情｜欲，但格莱温斯还是带了打扮成这样的舞者前来……”
“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别西卜正高度警觉着周围的环境，没好气道。
“嗯……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群舞者，不是很正经……我在地狱的时候听说，下界种族之间，为了讨好有权势的上位者，就是……会进献美人给对方之类的……”
别西卜忍无可忍，回头骂道：“什么地狱听来的，阿斯蒙蒂斯跟你说的吧！他一天到晚的脑子里也就那点事了！”
他及时想起了路西法还在前面，把更多的对阿斯蒙蒂斯的脏话咽了回去。
“你自己想想，父神像是那种会容许旁人进献什么美人来侍奉的性格？”
切茜娅慢吞吞地说：“其实，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岂止不熟，在伊甸园盗宝被抓的时候是她头一次单独见到耶和华，他浑身上下环绕的圣光几乎要刺瞎她的眼睛，根本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莉莉丝曾经告诉她，路西法对耶和华似乎有些不同的情愫，在牢房中这些日子，她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怎么喜欢上的？难道像路西法这样的存在会有什么特殊的审美癖好吗？
见她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别西卜颇为无语，扭过头，懒得再理她，专心地警戒周围。
别西卜一路的警觉其实都是白费，一直到出了天使监狱，在大门处才见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的天使军队，站在最前方的赫然是梅塔特隆。
向来温和平静好脾气的梅塔特隆头一次控制不住表情，他看着路西法与别西卜的打扮，所有的镇定自若都被击碎，满脸震惊愕然，随即赤红着脸移开了眼睛，准备好的说辞开口便成结结巴巴：“路、路西法陛下若是想救，救你的属下，也应当……米迦勒传讯时应当也已明说……何况，您还送了那份附柬……”
路西法不耐烦地蹙眉：“梅塔，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吞吞吐吐的了？”
梅塔特隆顿了顿，努力平静下来，道：“无论如何，您现在不能带切茜娅离开。”
“你打不过我。”路西法冷淡道，“加上你身后所有天使也做不到。”
梅塔特隆叹了口气：“这是□□，今日，您恐怕只有杀了我才能带着切茜娅离开了。”
路西法忽然笑了笑：“那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梅塔特隆一怔，霎时之间顿觉身上压力极重，几乎要按着他跪到地上去！
他难得皱起眉，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几乎所有的天使已经都跪了下去，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再转头，便见到路西法手中那柄通身暗沉，不纳分毫光辉，顶端光华璀璨的权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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