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来这里？”别西卜有些惊讶。
雅威微笑道：“撒旦陛下临时外出，现下已经离开地狱，我来替他取近期的文件。”
别西卜神色古怪：“你……昨晚陛下让你留宿万魔殿了？”
这进展是不是也太快了？
陛下平日看着完全不像这般急色的人啊？
“陛下没有这样说。”雅威垂下眼瞳。
这才对嘛。
魔王们齐齐松了口气。
“是我自己留下的，陛下默许。”
……说话可以不可以不要大喘气！
魔王们脸色精彩纷呈，不约而同都看向了笑容满面的玛门，玛门对他们做了个口型：“买定离手，恕不退换。”
更心梗了！
“还是我送过去吧。”别西卜抱起文件，“陛下去了何处？”
“星雾森林。”雅威笑容温柔地回答道。
路西法的确在星雾森林。
出了地狱之后，他考虑了半天，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看看他的未来下属格莱温斯准备得如何了。
他悄悄化作一个普通精灵的模样，通过审查，顺利进了星雾森林。
上一次他来这里，还是与雅威一起。
现在的星雾森林比起从前更为繁华，只是精灵之中常有面带忧色的，路西法进入王城的路上已经听了许多依依不舍。
格莱温斯没有强迫，只下令说愿意去地狱的便随他一同去，不愿意也不勉强，但是他这些年来的勤恳英明有目共睹，到统计之时，竟真有超越一半的精灵愿意与他同去，其中大多以心有抱负，想借机有一番作为的年轻人为主。
听着那些哭泣、争吵，路西法摸了摸鼻尖，难得产生了点心虚理亏，感觉自己罪大恶极。
同样的争吵也在精灵族的王宫发生着。
“为什么不能是我？”
奥特兰赌气地直接站在格莱温斯身前，执拗地问：“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带着一半精灵归顺地狱，那为什么不能是我？我性格冲动鲁莽，从来没有什么美德，和天堂也基本没有来往，怎么看，都是我更合适！”
格莱温斯沉默了许久，头疼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奥特兰，听话，让开。”
“我不让！”奥特兰咬牙，眼眶通红，“你知道外面多少族人在骂你吗？往日对你多少好评，现在对你就有多少骂声！自你加冕以来所有努力，全部付诸东流！格莱温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
“奥特兰！住口！”格莱温斯厉声阻止了他，奥特兰自知失言，闭着嘴，憋着泪水不掉下来。
格莱温斯叹了口气：“以后，你就是精灵王，千万不能再这样说话不过脑子了。”
“我不当！我也去地狱！”
“奥特兰，听话。”
“我说真的，众所周知，我仰慕路西法陛下已久，能去地狱，我求之不得！”
“……你若这么做，我族祖辈所有的努力，才真是化为乌有，奥特兰，届时，你我都万死难赎其罪。”
格莱温斯没了同他纠缠的耐心，唤来侍从压着他气冲冲地离开。
他走后，格莱温斯又不由得叹气：“让陛下看笑话了。”
路西法从一侧树影中走出，殷红眼眸看着面前分明正值壮年却难掩沧桑疲惫的青年：“你亲自去我的招亲会场，设法暗示我来这里见你，不会只是为了让我知道你做出归顺地狱的决定多么艰难不易吧？”
“陛下明鉴。”格莱温斯苦笑，“您也知道，我生来愚钝，远不如先辈精灵王们，除了夹缝生存，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太谦逊的人在地狱不受欢迎。”路西法完全不吃这套。
格莱温斯及时转换了方式，直白道：“陛下，带领一半族人归顺地狱，的确是父神下达给我的命令，但的确也有我的私心，我听到这个命令，当时便松了口气。”他顿了顿，长出一口气，路西法抬手架了一个隔音屏障，他感激地对他俯身，苦笑道，“自古，精灵王加冕之后，都应当传承先辈的记忆与力量，其中就包括如何保卫不竭泉永远澄澈通明，但我……”
“我，传承不了。”
“父神从一开始就不认可我，陛下，认可我的是您，父神只是，不愿意让您失望。”
路西法烦躁不已，蹙眉冷笑一声：“自作多情。”
格莱温斯神情复杂，抿了抿唇，还是道：“虽然我不能传承力量，但是作为精灵王，一些先辈的手札笔记，还是有权限阅览。”
“陛下我斗胆请您来这里，就是在诞生于创世之初的首位精灵王遗物里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内容，想请您过目。”
他递出一张像是随手撕下的字迹狂乱的纸，路西法接了过来，低头翻阅。
“错了，有问题，一定有什么问题。”
“这是发生过的事，一定是，我记得，我有印象，我走过这条路，我说过这句话，我见过这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
“龙族，有关吗？”
“父神，为什么？”
“父神，您明知道他……”
语句癫狂混乱，写下这张纸的人精神状况只怕有异。
路西法蹙眉继续往下看，随即，目光一凛。
“父神，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路西法，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耶总：为什么不能是你？当然是因为你真的喜欢路西啊
耶总：专业铲除情敌
路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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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若即若离
路西法看罢，晃了晃那张纸片：“就这个，没了？”
格莱温斯一直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情，没有料到他的反应如此冷淡，不由得一怔，随即回过神来，回答道：“这纸片是我翻阅初代精灵王的手记时，偶然从夹页里发现的，最初便好像是被撕毁过，我不敢欺瞒您，的确……只有这么多。”
路西法点了点头，伸手还给了他。
“您，不打算留着吗？”格莱温斯接过它，他已经猜不透这位地狱之主的想法与行为。
按理说，他难道不应该会对过去，对自己的记忆的真实性产生疑问吗？
路西法的确没有很惊讶。
毕竟，这又不是他第一次从不该知道他现用名的人那里发现他们竟然知道。
相较之下，亚当还远比这份不知真假的纸片可信度高多了。
路西法看着他，摇了摇头，殷红眼眸中满是淡漠：“你不必费心证明自己的价值，耶和华既然让你来效忠我，自有他的道理，我不会怀疑他在正事上的居心，也不会因他猜忌你和精灵族。”
格莱温斯也知道这纸片不足为证，甚至连真假也无法确认，但是他依旧将它拿了出来，赌它能成为一个砝码。
格莱温斯无奈苦笑：“我就知道，瞒不过您。”
他必须要这么做，他必须尽力确保万无一失，给自己与追随的族人的安稳未来加一层层保障。
创世神与撒旦，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一个高瞻远瞩唯我独尊，似他们这样夹在其中的下界生灵，哪个都得罪不起。
“我当真觉得奇怪。”路西法随手摘了他花园中一枝玉兰把玩，“我不信任耶和华，甚至讨厌他，自有理所当然的原因，你们，又是为什么不信他？”
“或者，凭什么不信他？”
虽然他的确很讨厌耶和华，但是他也始终承认，耶和华是一位仁慈宽容耐心温柔有问必答的父神，所以他更不能理解这些下界生灵为何面对他时永远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恨不得立刻退下。
他们面对他的时候都还没这么怕呢。
格莱温斯语塞，沉默良久，才艰难道：“您言重了，我并没有……”
“罢了，不为难你。”路西法摇了摇那枝玉兰，“两日之后，别西卜会亲自带几位魔王一同来接你，这是地狱的诚意。”
“多谢陛下。”格莱温斯俯身行礼，起身时，路西法已不见踪影。
路西法出了精灵王的寝殿，在精灵王宫乱逛。
只要他不想，这里没有任何精灵可以发现他的身影。
当然，也有外来的例外。
路西法看着那站在一墙白花紫藤下的白影，停下了脚步。
繁花如雪，枝盛叶茂，摇摇簌簌，一庭月光似银海倾泻，静谧无声。
耶和华与他隔着满园芬芳对望，分明有整园花红柳绿，他深蓝似海眼瞳里却只映有路西法的身影。
路西法顿了顿。
随后……
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碧海列岛四面环海，洋流汇聚，天然的好渔场，自从路西法一统地狱，便将碧海列岛交给了玛门开发，玛门果然不负厚望，将这里打造成了一处繁华热闹的旅游胜地。
路西法抬了抬手中的竿，心情渐渐郁闷。
与他坐在同一处下钩的钓客欢欢喜喜收获了一桶接一桶，只有他始终一无所获。
不知不觉便到日薄西山，周围的钓客都收竿提桶满载而归，路西法拒绝了第三十个想要送他鱼的人，看向碧波荡漾的水面映出的自己身旁那抹白影，理不直气也壮地责备：“你把我的鱼全部吓跑了。”
“那要我如何赔你？”耶和华垂下深蓝的眼瞳，配合他道。
“很简单，离我远点就好。”
“这个不行，换一个。”
路西法抬头瞪他，漂亮的眉眼间满是不耐烦。
换作旁人，或许早已诚惶诚恐地跪下求饶，求撒旦陛下息怒，耶和华却知道，他不过是在装作镇定，虚张声势。
路西法每次过于心虚之后都这样。
“陛下究竟是当真想要我离开，还是不愿面对我的情意？”
路西法慌乱地移开眼眸，不由得握紧了钓竿，连已经有鱼咬住钩拽动钓线都无心理会。
不等他反驳，耶和华继续道：“记忆无法作伪，水晶天除我之外再无旁人，也没有虚情假意的必要，路西，你所看到的皆为真。”
路西法索性丢下钓竿，转身朝岛内走去。
耶和华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接着道：“从前，你接下我给予的所有宠爱与荣耀时，并没有这般迟疑逃避。无论是最初，我封你做炽天使长，还是在萨麦尔面前，我突然表示要任命你为天国副君，路西，你都不曾纠结退却，我敢给，你便敢接下，如今怎么反而……”
他接下来的话都被一枝玉兰抵住，握住它的主人恼羞成怒，完全不想再听下去。
路西法还没来得及装着凶恶威胁两句，握着玉兰的手腕就被攥紧，耶和华看着他，低笑一声，趁他猝不及防，轻轻一拽将他拉进怀中，隔着玉兰花瓣与他唇瓣相贴。
撒旦陛下大脑空白了几秒。
下一刻，反复充当道具的玉兰可怜地摔在地面上，海岸边只剩一道白影。
耶和华转身看向同样被路西法无情扔下的钓竿，无奈地摇了摇头。
路西总是这样，一边大胆勾｜引试探，一边又在得到结果后退避三舍。
要帮他改掉这个习惯才行。
路西法才刚进入潘地曼尼南，就被别西卜拉住。
别西卜似是有很多话想问，犹豫了许久，最终只是提醒他，今天是既定的魔王酒宴的日子，魔王们已经到齐，就等他宣召他们到万魔殿。
路西法这才想起来这个自己定下的例行日子，魔王们等候已久，他也不愿临时再说取消，这群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魔王们向来无风也要起三尺浪，如今他若临时取消，他们难免会联想到招亲现场发生的事，揣测他是否是为了陪耶和华才忽略他们，显得像耶和华对他有多重要似的。
路西法揉了揉太阳穴，暗自决定把这件事还是怪到耶和华身上，要不是他，他也不至于现在万事缠身，仿佛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没错，都是他的问题，他最好永远不要来地狱烦他了。
路西法咬牙切齿地想。
夜晚已至，魔王们跟随万魔殿的侍从三三两两地进了宴会厅，互相窃窃私语着，谈论最多的主题，还是撒旦陛下的婚恋大事。
“那个……那个谁，他当真一直留宿万魔殿了？”
“这才多久，就如此厉害，王后之位我看非他莫属了吧。”
“话别说得太早，你不想想，我们面对他的时候多难受，多遭罪，陛下难道还能觉得有多好受？”
“就是，虽说不限种族，到底为什么天堂的也要来掺和啊？他也不怕……不怕那位惩罚他不成？”
“话都说到这儿了，来个堕天使解释一下雅威到底什么来头。”
“我堕天使，但我不知道。”
“我也一样。”
“在天堂的时候完全没见过雅威，据说他平时都在水晶天来着，可能比较得那位宠爱？”
“嘶，那他……有没有可能是那位派来分裂地狱的美男计啊？”
“……首先，那位应该，不会选择这样迂回婉转又费事的方式，直接杀了我们不就好了。”
“呃，有、有道理。”
“喂，说雅威是美男计的那个，你别在这儿说，你一会儿到他面前去说，行不行？”
“我疯了我到他面前说，他看着多不好惹的样子，我又不是活腻歪了。”
“嘁，怂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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