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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维坦无辜地眨了眨眼：“看，你不咳了。”
狗头青年表情扭曲了一瞬，他只觉得自己今天当真倒霉透顶，眼前这几个客人，怎么都像有毛病似的！不老实地走流程进去也就罢了，一个二个接连着对这房子评头论足，真是没完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才道：“我哪知道什么至宝，你想知道就去问父神啊，他亲手所赐，他才是最清楚的！”
这本不过是他的一句敷衍呛声，路西法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有道理，的确应该问他。”
狗头青年一噎，现在的人吹嘘起来都这么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的了？
他撇了撇嘴：“嘁，这种话你还真张口就来，你先有资格能进入天堂再说吧！你都能面见创世神问这种无聊问题了，我还说我是米迦勒呢！”
旁边最先开口劝说他的那位客人被他逗得一下子笑出了声：“你是米迦勒，那我是加百列好了。”
他的同伴嫌弃地白他一眼，不再浪费时间，拿出邀请函给那狗头青年验过，然后强行拽着他进了那间半塌的房子，阻止他跟着丢人现眼。
贝利亚也拿出了邀请函给他核验，这狗头青年虽然素质似乎不怎么样，但是十分有职业操守，并未有意为难他们，他把那三封邀请函放在那大大的狗鼻子底下闻了闻，确认无误之后便还给了他们，示意他们可以进去。
“怪不得那邀请函每样用料都普通，只有信纸香气扑鼻，原来是这样用的。”利维坦一边跟着路西法与贝利亚进那间半塌的房子，一边感叹道。
“那香气是用好几种珍奇罕见不易凑齐的名贵花草混合而成，难以仿制。费这般心思，我倒好奇这里面到底是何种盛事了。”
贝利亚环顾四周，纵使只剩断壁残垣，也不难看出这间房子曾经是多么的宽广奢华，规模完全不输族长府邸。
只可惜……
“当年那场大火，把荀舟的兄长一家，连同他们的侍从，都烧死在了这里。”路西法看向面前这座待客厅正中央设置的传送阵，唇角微弯，“据说，那位夫人，当时正怀有身孕，临盆在即。”
“一尸两命？当真是惨剧。”利维坦嘀咕道。
贝利亚神情奇异地看了看他。
他一向知道利维坦心比海宽，但是他一条全族死得只剩他的龙，看到此情此景，竟然也没有半点触景生情的伤心悲痛或者愤怒？
利维坦的确没有。
他不仅没有，感叹完那一句后，似乎看到了什么，兴冲冲地跑到了待客厅一块碎裂开的地砖旁，不嫌脏地直接伸手刨了许久，扒拉出来一样东西，看了看，捏着它又跑了回来。
“贝利亚，你看这是什么？”
贝利亚皱着眉，把他凑到面前的手推远，而路西法早在他去刨地砖碎片的时候就远远地躲开，身体力行地展示了嫌弃。
“这东西长得好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利维坦兴奋道，执着地又把那东西往他面前凑。
“行了，不用靠近了！我看得见！我还没瞎！”贝利亚没好气道。他强行压住利维坦的手臂，皱着眉看他手中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什么的碎片，形状并不规整，材质晶亮剔透，流光溢彩，宛如琉璃。
“就这么一枚小碎片，潘地曼尼南材质相似的东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眼熟有什么奇怪的？兴许是这里原先的摆件在火场爆｜炸了留下的，丢了吧，看着就脏。”
利维坦十分不舍地看着那枚小碎片：“虽然它现在看上去很没用，实际上也没什么用，但我觉得它以后肯定会在哪里有用，要不还是留下吧。”
“随便你，离我远点就行。”贝利亚不耐烦道。
他正烦心，也就没有发现，路西法若有所思地看着利维坦手中那枚碎片。
他倒是也没能认出来那是什么材质，但他在它上面感觉到了曾经见过的气息。
在创世秘境，人鱼族与海族设计图纸的中间。
——本该放着龙族设计图纸的地方。
利维坦还是带着那枚碎片和他们一起进了传送阵。
甫一出传送阵，眼前的场景就让所有来客都眼前一黑。
各种意义上的一黑。
贝利亚伸出手，及时捂住了准备在黑暗中大声叫他名字确认他方位的利维坦的嘴。
他眉头紧皱，颇觉无语。
若说绡纱会馆五层上面的大厅是亮得晃眼，那么这里就是暗得惊人，使每位来客体会到失明的感觉，从而珍惜光明。
主办方有这么缺钱吗？一盏灯都供不起？
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旁的侍从举着一根光芒微弱，摇摇晃晃的蜡烛，有气无力道：“贵客，请随我来。”
贝利亚终于看清一些周围的情形，路西法就在不远处不紧不慢地跟着，他放下心，示意侍从带路，又见利维坦疯狂朝他眨眼，他以为他有什么急事要说，便放开了手。
谁知，利维坦一得到自由，就用自认为低的声音道：“这人听着好虚弱，是不是快死了啊？”
……这是应该当着人家面问的吗！
不对，他们在人家背后。
那也不该问吧！
贝利亚一下子哽住。
举着蜡烛引路的侍从慢吞吞地转过头，慢吞吞地说：“您好，暂时不会死。”
“哦，那就好。”利维坦完全不觉得尴尬，得到答复以后开心地点了点头。
……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贝利亚无语至极。
幸好接下来的路程利维坦没有再生事，安安分分地跟着侍从一起进了一间厢房。
直到侍从为他们倒上茶水，悄无声息地离开，贝利亚才看明白眼前这是什么情形。
这不知何在的地方，似乎是在地下，极为空旷，他们所在的是一栋依山而建的楼里，而在这栋楼面前是一条奔腾的小溪，溪对面的岸上搭了一座台子，一个裹着黑袍的人正站在台上，在他身后是几样展示出来的东西，这栋楼其他房间里，正不断传出加价的声音。
这竟是一场拍卖会。
他们一路磨磨蹭蹭，眼下只赶上了这整场拍卖会的尾声。
“没关系，按照我看过的那些下界的书的情节，一般来说，拍卖会越到后面才越会拿出好东西来。”利维坦对贝利亚悄声道。
贝利亚颇觉惊奇：“你平时还会看书？”
“当然会看了。”利维坦骄傲道。
不过都不算正经书就是了。
比如什么《霸道撒旦爱上我》之类的。
利维坦偷偷看向路西法，却恰好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下意识一抖。
他拿起手边放着的小册子移开注意力，对照了一番，道：“咦，还有一件明码标价的东西过了以后才揭晓的神秘珍宝。‘将采取非寻常拍卖形式’是什么意思？”
贝利亚闻言，闭上眼，放出灵识查探一番，道：“这整栋楼的人大多都是有备而来，不止带了金钱，还有各种高手。”他蹙起眉，“难怪为什么待客的楼与展台之间要隔那么远，原来是早就防着。”
“不止。”路西法指节敲了敲桌面，眉眼含笑，殷红眸中兴致盎然，“那溪中藏了不少训练过的凶禽猛兽，这栋楼周围也全是主办方安排的人。不过这份警戒其实早在门口就有所体现，那个检查邀请函的，能挡下这里大部分的人硬闯。”
“那个半兽人竟然这么厉害？”利维坦睁大眼睛，“真是不可貌相。”
路西法支起下颌，漫不经心道：“他的确有这么厉害。”
“——因为他不是半兽人。”
“这怎么可能！”连贝利亚都惊讶得出声。那狗头青年怎么可能不是半兽人？分明他身上半人半兽的特征再明显不过！
“利维坦，你还记得，他剧烈咳嗽之后，见你要靠近，他的反应有多激烈吗？”
利维坦点了点头。
“因为缝合的伤口裂开，他的脖子在渗血。”
“他怕你发现。”
利维坦瞪大了眼睛。
贝利亚深深皱起眉：“这种事，闻所未闻。”若路西法所言不虚，他敢肯定，这世上真还没有人能见过这样的事。
后天把一个种族的躯体和狗的头嫁接到一起，还能保持正常的意识行为思想逻辑，这要怎么做到？
“寻常人做不到，自然有不寻常的人能做到。”相较于他们的心情起伏，路西法显得格外悠然自若，“——比如，有一位，不就无所不能？”
“可是……”
可是那位明明已经创造了半兽人族。
看着贝利亚睡意全无，忧心忡忡的模样，路西法竟然还笑出了声：“贝利亚，你看你现在操心的样子，和别西卜真像。”
贝利亚无语地看着他，头疼得想叹气。
路西法是没心没肺有恃无恐，他又不是！
不过路西法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此时台上的拍卖终于到了最终的神秘珍宝环节，主持人展示出来那放在纯金做底镶嵌着珠宝玉石的华贵盒子中，暗红的绒布上，神秘的压轴奇珍异宝……
“——撒旦的正羽。”
一时之间，整栋楼陷入一片哗然。
贝利亚和利维坦不约而同满脸震惊地看向了端坐一旁的路西法。
“假的。”路西法还在看那册子，头也不抬，直接打假。
从前路西菲尔的确送了很多正羽出去，但是自他堕天以后，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现下被拍卖的那枚所谓他的正羽，必然是假的。
利维坦得到答案，放下心，撑着下巴乐颠颠地看戏。
在哗然之后，也有谨慎的客人提出了质疑，主持人不慌不忙地笑道：“在座各位大人皆是下界身份最为尊贵的存在，我如何有胆量敢蒙骗呢？”
“一般来说，当有人对你说这句话，那就是他要骗你了。”路西法终于翻完了册子，把它丢到一旁。
“您为何知道？”利维坦好奇道。
“因为我就经常对耶和华这样说。”路西法理直气壮道。
利维坦和贝利亚不约而同沉默。
另一边，主持人面对质疑，仍然好脾气地微笑着解释：“想必各位都曾听说过，千年之前，星雾森林一夕之间遭逢巨变，所有精灵都被封锁在屏障中，唯有精灵族二王子奥特兰，携有当年的路西菲尔殿下的正羽，才突出重围，前往天堂求救，而这片正羽，也通过了精灵王格莱温斯陛下的鉴定认可，以各位的身份，若想向精灵王求证，轻而易举。”
听着那主持人绘声绘色地讲述他的正羽到底有多神奇，路西法不由得挑了挑眉，甚至还想现场拔一根下来试试到底有没有这么厉害。
主持人展示那枚正羽的方式也很简单，他戴着厚手套，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枚纯黑的正羽，在一旁等候的几名肌肉虬结的壮汉抬上来的一块足以挡住三四人的巨石上轻轻一划——
只见火星四溅，轰隆之声闷闷响起，那宛如小山的巨石竟就被这一枚柔软羽毛劈成了两半！
这下，再无人怀疑它的真假。
但，对于在座的客人来说，它是否当真有无可比拟的威力，并不重要。它是属于地狱之主撒旦的，这件事本身才让它足够有超越所有奇珍异宝的被竞争的价值。
“快出价吧！”
“各位，我志在必得！请大家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免得伤了和气！”
“哼，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我要买断，各位开个价吧。”
“哪来的外行？都有资格在这里了，谁还缺你两个钱？”
利维坦侧耳听了片刻他们争议的出价金额，眨了眨眼，感叹道：“原来他们是真有钱啊，我还以为他们都在乱说给自己贴金呢。”
“你但凡好好看看那册子上的基础价都知道这里的人都非富即贵。”贝利亚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的脑袋。
“还不是因为这场地也太简陋了。”利维坦委屈道，这难道能怪他误会吗？
“越简陋越低调才越好安排后手。”贝利亚道，“我总觉得，这场拍卖会平静不了。”
平静不了才是主办方愿意看见的。
主持人看着沸腾起来的场面，满意地笑着欠了欠身：“请各位稍安勿躁。”
“这份珍宝，乃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寄拍，正如我们会前所发的手册记载所言，它的竞拍方式，非同寻常。”
他抬手击掌两次，抱着那枚正羽盒子的侍从悄然退下，一名衣着华丽的美貌侍从便捧着一个黄金托盘上前，在那托盘正中央，赫然是……一块灰扑扑不起眼的石头？
那石头像是从什么山壁上凿下来的，形状极不规整，正中心却有一个小小的圆坑靶心，一看便知是人为所造。
主持人示意那侍从再靠近些，介绍道：“这便是我们的贵客所安排的竞拍方式。”
“——谁能打开这块石头，珍宝，便归谁所有。”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有人问道：“就这样？”
“就这样。”
“没有丁点儿别的条件？”
“如贵客所言，没有。”
不知谁先开了头，霎时，楼里一片笑声。
“这竟也能算作一道门槛？”
“枉我带了高手来，这简直是三岁小孩都能办到的小事！”
“既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有人纵身飞出房间，其他人不甘示弱，纷纷跟上，一齐朝着对岸奔去。
既然打开那石头不在话下，那么，考验的便是谁能抢占先机了！
路西法悠然自若地看着楼下再不顾形象打成一团的下界富豪权贵，还有闲心端起茶盏浅浅啜饮。
嗯，虽然还是远远不能同他万魔殿中的相比，但相较于之前那座茶楼里面的好一点点，还算能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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