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暮云吃了午饭就打算回学校,换完衣服下来的时候老妈在阳台折腾花,让他考完试把上次的饭盒带回来,自己这两天又跟吴姨琢磨了几样点心,下次再带给他同学尝尝。
宋暮云应一声,过去穿鞋。
老妈放下剪刀,边在门口洗手边说:“你上回不是说谁不爱吃甜的嘛,这回的这几样甜度都不怎么高。”
宋暮云顿了顿,没出声,她又进来问:“谁来着?”
宋暮云看她一眼,扣上帽子,“徐行。”
四天没见,三天没联系的徐行。
“我躺床上烧得神智不清那天他还给我夸你做的点心好吃来着,说谢谢你。”
客气得跟什么一样,看得宋暮云更不舒服了,当时回了什么来着?
思索半天没想起来,宋暮云摸出手机点开,哦,他回了个OK。
老妈看他表情变换得快如六月的天气,以为他这是因为要去学校心情不好了,就想着虽然这都20了但是不是也应该鼓励教育。
她打量两眼,眼睛一亮,“这衣服新买的啊?真板正!”
宋暮云没反应过来,低头看。
……徐行的。
他拉链一拉就开始脱。
“脱了干嘛啊!这身多好看!把你的大高个儿大长腿全显出来了,走街上不知道有多拉风!”
“不舒服。”嘴上这么说,但宋暮云的手一顿。
这外套他上上周从徐行衣柜里翻出来后就穿了一次,也没洗,这会儿就还能闻到常出现在徐行身上的洗衣液的味道。
老妈看了眼时间,啧啧两声赶紧给他把拉链拉上,“赶紧穿上走吧,这都一点了,你再换一身又得搭配好半天浪费十分钟!考试可不能迟到!”
外套是徐行的,裤子是徐行的。
宋暮云心说不知道待会儿徐行看见了会怎么想,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让自己把衣服还回来。
他要敢说,那自己就敢脱。
宋暮云感觉自己开得也没多快,但到学校的时候居然才一点四十,他觉得自己走得不紧不慢,可进实验楼的时候也才四十五。
不过大家差不多都到了,可能是因为要考试还是有点紧张,早点来知道别人也紧张自己就没那么紧张了。
他没回寝室,让程叶帮带一下白大褂,一进实验室就找人。程叶没看到,但看到徐行已经穿好白大褂,正要戴口罩。
他俩正对着,宋暮云脚步一顿,看到徐行看见自己后也同样停顿了下。
我就说吧,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
宋暮云有点后悔没把衣服换掉,心说谈恋爱的人太可怕,互换衣服到底是什么癖好。
“来了?”徐行把口罩戴好,声音听着感冒已经好了。
宋暮云应一声,走过去,“程叶呢?”
徐行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背对着门坐在凳子上的程叶扭头仰起脸看着宋暮云,“啧,我们小宋哥哥,几天不见啊你就不认识我了?我这么大一人坐这儿呢!复习步骤呢一周没做实验全忘了……”
宋暮云哦一声,刚要问他的白大褂,徐行就递过来了,“有口罩么?”
“有。”宋暮云也没问他怎么在他手里,拿过来就往身上套。
途中徐行坐下来翻报告册,一直低着头。
宋暮云往他身上瞥了两眼,也坐下来,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抽签?”
“待会儿吧,老师还没来。”徐行很快回答。
宋暮云没想到他会接话,一时看着他愣了愣才应一声,戴上口罩。
刚才那股难受似乎堵在了胸口,像是一团气。宋暮云莫名有点烦躁,皱了皱眉,半天后却只憋出一句:“你感冒好了么。”
问完他眼睛眯缝了下,没记错的话,徐行身上这卫衣是他的吧?
那件打底也是他的吧?
宋暮云往后挪了挪凳子。
啧,裤子也是。
宋暮云感觉身上这衣服还是挺舒服的。
可转念一想,不会是他把徐行的衣服全拿走了,所以徐行才不得不穿他的吧?
自己不在寝室他肯定也不好意思去翻自己的衣柜。
宋暮云扬到半道的眉毛回到原处,在心里骂了声“操”。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有增改
◇ 第110章
徐行不知道有多久没像那天那样哭过了,算不上嚎啕,但挺撕心裂肺的,哭完之后都觉得有些缺氧,脑袋抽着疼,蹲地上缓了半天才把呼吸调整过来。
可能是输了液的原因,感冒倒是没怎么折腾他,烧退了,鼻不塞了,也就扁桃体还有点肿。当天晚上徐行依旧入睡困难,但后半夜睡得格外香,一觉醒来天都亮了,意外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他输完液,医生说没哪儿不舒服的话明天可就不用来了,开点药回去吃两天就行。回去后他也没怎么吃药,第三天就好彻底了。
没想到宋暮云拧着眉看了自己半天最后居然憋出一句“你感冒好了么”来,一瞬间好像徐行刚才强装了大半天的混不在意全崩塌了。
难受。
虽然是“分开一段时间”,可谁也不知道这一段时间具体是有多久,难道他跟宋暮云要一直这样下去么?谁能保证分开一段时间的结果是重新在一起,而不是彻底分开。
徐行不知道宋暮云问这话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也在这儿强装镇定——虽然装得不怎么样,表情是被口罩挡住了,但眼神和眉毛的基本管理都没做到。
想到这两个月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想太多,徐行这会儿也不去多想——爱多久多久,这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儿。
而且那天他们俩没红脸没恶语相对的,就算分开一段时间又怎样,他跟宋暮云还是室友,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至于连日常的交流都别别扭扭的,那得多煎熬。
何况宋暮云那天只给自己回了个OK,然后俩人就三天没联系后今天不还能问自己感冒好没好么,那自己就更没必要别扭了。
反正现在他们俩也半斤八两。
徐行这么琢磨着,抬眼冲不知道又被什么戳到神经后把眉毛皱得死紧的宋暮云点点头,“好了,第二天输了半天液就好了。”
宋暮云心说我都在床上躺了两天输了两天液才好,怎么你好得这么快。
徐行看他盯着自己不说话,边翻了页报告册边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没。”宋暮云伸了伸腿,胳膊肘撑在桌子上用手托着下巴,语气懒懒的,“好了就行。”
话音刚落,老师进来了,手里捏着几张用来抽签的纸条。安静了片刻后大家默契地发出一声哀嚎,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宋暮云转过身背靠着桌子坐着,徐行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几秒,收起思绪也看向老师。
该来的总会来,哀嚎也没用。时间紧任务重,老师匆匆讲完考试须知和注意事项,就让每个小组轮流上来抽签。
每组六人,六项考试内容,按顺序依次是捉拿称重、麻醉、备皮切皮、分离气管并插管、分离血管、动脉插管。
评分标准主要跟完成内容的时间有关,六分钟以内完成,在满分的基础上扣技术分;超过十分钟,即使完成得很好也不及格;六到十分钟的区间内,多一分钟扣技术分的基础分就少十分。
排队的时候程叶一直在念叨着别是麻醉别是动脉插管别是分离,每次他都翻不出颈总动脉,麻醉也三次里两次都戳不进耳缘静脉,最后都把兔子耳朵戳肿了,简直是让兔子受罪......
旁边的江晓安慰:“没事,到时候我给你当助手。”
程叶呜呜两声,“晓晓你真好......”
给宋暮云膈应得不行,刚想往旁边挪,就轮到他们组了。
紧张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这几项内容难易程度不等,考试结果如何还是跟运气沾点边儿。
宋暮云是他们组倒数第二个抽,顺手就把两张都拿走了,往后随便递过去一张。
徐行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接过来一看,动脉插管。
刚想问宋暮云的是什么,抬眼就跟他的目光撞上,然后俩人几乎同时把抽签条反过来给对方看。
哦,分离血管。是自己的前一步。
“分干净点儿啊。”徐行把抽签条递给老师做记录。
“没听清。”宋暮云也递过去。
“我靠我真服了,我这什么破运气!”程叶边戴手套边嚎,“祈祷了八百遍不要是麻醉不要是麻醉,结果还真他妈是!我感觉我现在比兔子还需要麻醉!”
“宋儿!”他冲走过来的宋暮云嚎一嗓子,“你给我来一针!”
他这一嗓子给其他人乐得不行,老师也笑呵呵的,安慰他们:“别紧张,这些操作这学期都做了多少回了,平时大家都完成得那么好,不可能考试的时候就不行了。”
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各组抽到捉拿称重的人去捉兔子。
捉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实验室的兔子大多数都性子烈,有时为了不影响实验结果又是近几个小时没进食的,就更加暴躁,很容易咬伤或抓伤人,所以每回都是一组派两三个人去,今天也是,可以任选两个搭档。
宋暮云还不知道他们组是谁抓兔子,他给三通管打好肝素,刚叫上徐行出门想去看看用不用帮忙,江晓已经抱着兔子回来了。
程叶在一旁喊:“小心小心!你那手抓紧了啊!千万别放松!”
江晓看他躲那么远,“你到底是怕我被咬还是怕你自己被咬?”
“我......”程叶有些急了,“苍天有眼啊!我程叶当然是怕你江晓被咬啊!我一大男人被这么可爱的小兔子咬一下抓一下的怎么了,不就打三针疫苗么......”
在楼道里时阵仗挺大,结果称完重,抽取完对应量的乌拉坦,看宋暮云和徐行已经帮忙把兔子固定好后,程叶就焉儿了,攥着针管不知道从何下手。
他又是给耳朵上的毛沾水,又是揪毛,都快把兔子耳缘静脉周围一圈儿的毛薅秃了,这才咬了咬牙,叫老师过来按下计时器。
对面的徐行固定住兔子的脑袋,旁边的宋暮云按住兔子的身体。兔子已经动不了了,眨巴着大眼睛不得不乖乖趴那儿任程叶宰割。
耳朵夹在手指间温温热热的,程叶定了定神,眼前被自己快薅秃的耳缘静脉格外清晰,他“我靠”一声,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我感觉今天我一针就能把这兔子麻掉。”
江晓赶紧过去抓住兔子的后腿。
事实是滑了三针,推出去的四毫升乌拉坦有三毫升都被打进皮下了,兔子的那边耳朵都肿了起来,针眼冒出来的血也把那块地方染得模糊一片,血管都找不到。
都三分半了,程叶急得鬓角冒汗,想着要不换一只耳朵,可自己这已经毁了一只,要另一只还打不好怎么办,还影响其他人的考试......
耳朵的不适让兔子也变得暴躁,颈部在徐行手里挣扎,后腿也开始不安分地动弹。
“徐行哥你按住了啊,我再试一针......”
徐行嗯了声,左手紧了紧,右手在兔子脑袋上摸着安抚。
宋暮云看他一眼,也抬起右手在兔子背上摸了摸。
缓了几十秒,兔子的情绪稳定了点,程叶长出口气,不过手还是抖得厉害,就干脆把胳膊肘撑到桌面上稳住。
注射的位置只能往靠耳根处找了。等程叶确定好位置,已经过了五分钟,不过谁也没催,固定的固定,止血的止血,补麻药的补麻药,都安安静静地等他打下一针。
徐行声音很轻地说:“你夹着耳朵的拇指和食指之间的距离大一点,进去之后别急着推药,让针头跟血管平行,进深一点后用拇指固定住再推.....”
程叶应着,跟着他的做法来。
幸运的是这回药物进得很顺畅,能清晰地看到液体在血管里流动,程叶都快高兴哭了,吼了一声,一时激动得手又开始抖。
“哎哎哎你再抖针头又出来了!”江晓急得大喊。
“我控制不住啊......”程叶又开始呜呜。
“你慢点儿推,别一针给兔子打死了。”
宋暮云拿了块纱布用角去刺激兔子的角膜,有反射,不过已经没那么灵敏了。
等把剩下的量慢慢推完,再去刺激角膜,用止血钳夹脚趾,兔子都没反应。
程叶赶紧大喊老师让老师过来,“老师我们这组麻醉好了!都麻彻底了!我按停了啊!!”
计时器显示七分四十秒。
程叶愣了下,长出口气,把位置让给下一个人,“啊——终于——累死我了,我手都酸了!”
他们小组是最后一个,七分四十秒也的确有点慢了,不过谁也没说第几和慢不慢的话,粉头发的女生调侃他说不愧是程叶,面子也太大了,一个人麻醉六个人出动。
一帮人乐了,程叶也笑着说了句“谢谢各位兄弟姐妹,你们就是我的亲人”。
备皮切皮和气管插管都不难,也不需要太多助手,三个女生在那忙活,其余三人就站到了一旁,不去碍眼。
安静了一会儿,程叶凑过来小声说:“其实我刚才真怕你们当中有谁来一句要不我来帮你,那我今天真要衰死了......”
他们几个人麻醉打得都挺好的,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程叶强,所以不管谁说那话,程叶都不好拒绝,毕竟人家是在帮他,为他好。
可他自己却不太想。
还记得刚开始那两周的实验课真是够热闹的,大家都不熟练,兔子满地跑的时候尖叫,动脉没结扎好开始飙血的时候尖叫,遇到因为麻醉没到位实验中途开始跳弹的兔子时尖叫......说是鸡飞狗跳也不为过。
但也有安静的时候。
一帮人等一个人克服心理恐惧时是安静的,遇到因为麻醉多度还没来得及备皮就被一针麻醉打死的兔子时是安静的,手术刀割下去,兔子发出像婴儿的哭声般的惨叫时是安静的,看到被人误扔到水池里跟脏乱的杂物混在一起的兔子时是安静的......
“我记得隔壁组的第二只兔子被处死时眼角有眼泪,当时学委一看见就哭了,一群人围过去看,那么罕见的场面,大家居然都安安静静的,没一个人拿出手机拍视频。”程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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