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之前还是1998年,醒来后就是2018年。
晏桦看什么都新鲜,缠着江野问个不停。
“这楼有多高啊?”晏桦微微仰头问道。
江野瞥了一眼道:“二十四层。”
“三年刚落成。”
“里面是居民楼吗?”
“嗯,你在这里有一间平层,不过我们很少过来住。”
晏桦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很少过来住啊?”
他要是有这么好的房子,肯定天天住这里。不然也不至于住桥洞。
江野解释道:“因为我们经常北京和南江两边住,回南江后基本上住清水湾那里。那里比较安静。十七回去看你也比较方便。”
“为什么两边住?十七是谁?他和刚才那个十九是什么关系?”
“因为你和宗远在北京有个卡丁车场,两边生意都要兼顾。”
“宗远又是谁?”
晏桦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从未如此过的情形,江野视若珍宝地对待晏桦的每一次提问,每一个瞬间。
他是那么渴望在晏桦真正十五岁那年,能够陪在他身边给他依靠。
晏桦看着熟悉的房间布局,但是内里的装饰却完全不一样,比从前温馨许多,里面挤满了他和江野的回忆。
“你有好多奖状啊。”晏桦站在密密麻麻地奖状面前感叹道。
江野说:“你也有很多。”
晏桦皱眉道:“但是周立伟从来都不贴,后来我都扔了。”
“你留着的话,我也要贴在墙上。”
“贴在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江野指了指墙上最中间的位置。
“早知道我就留一张了。”晏桦笑了笑。
江野却笑不出来,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他一直都痛恨自己的年轻,他和晏桦之间不止相差六岁,他应该比晏桦大更多,这样才可以照顾他,护他平安。
“我们有好多照片啊。”晏桦又好奇地走到书柜前瞧了瞧。
“是啊。”江野举起一张照片说道,“这是我大一的时候,我们两去北京玩的时候拍的。”
晏桦凑了过来看了看问,“当时我们就在一起了吗?”
“对,在一起半年了,你第一次去北京找我。”
往事历历在目,江野一点点帮晏桦回忆。
见晏桦盯着照片发呆,江野问道:“有想起来什么吗?”
晏桦摇摇头,“没有。”
“我们怎么在一起的啊?”晏桦突然开口问。
江野思索道:“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顺其自然就在一起了。”
“哦。”晏桦没有再问,放下照片,又巡视了屋子一圈
“变化好大。”
江野跟在后面说:“毕竟二十年了。”
屋子里多少有些潮闷,江野担忧晏桦身体,提醒道:“等你好点了我们再回来看,先回家好不好?”
“好。”晏桦看了一圈,这里的景象陌生却又熟悉,反正来日方长可以慢慢看。
清水湾别墅内,晏桦看着院子里的郁郁葱葱的白桦树以及向阳而生的向日葵道:“这些是我们种的吗?”
“嗯,我们一起种的。种了很多年。”
相比于车库里各式各样的豪车,晏桦更喜欢院子里那片随风摇曳的向日葵。
他向来对物欲没有太高的要求。
只有江野会疯狂补偿晏桦。有一段时间晏桦但凡在商场多看两眼的东西,江野都会买回去。
甚至有年圣诞节,晏桦随口夸了一句商场门口的圣诞树好看,江野就想联系商城负责人,被晏桦拦下来了,察觉到他这种不正常情绪,哄了很久才安抚住。
只是如今失忆回到十五岁,江野恐怕又要犯病了。
他无论再怎么补偿如今的晏桦。
十五岁的晏桦依旧孤身一人,漂泊流浪,无依无靠。
这是江野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两人继续往上走道:“三楼这两间是之前留给十九和十七的,不过他们每次过来都只住一间。”
“我嫌他们吵,现在让他们都回去住。反正就在对面不远。”
晏桦听出了江野语气的嫌弃,轻笑道:“你怎么那么讨厌他们?”
江野牵着晏桦的手往回走去说:“没有讨厌,只是烦。”
“他们俩太吵了,叽里呱啦的,大半夜都不消停。”
晏桦却说:“家里人多热闹点嘛。”
“你喜欢热闹?”
三十五岁的晏桦不喜欢。
晏桦摇摇头,“不是很喜欢,只是这么大的房子就我们俩住也太空了。多两个人也不碍事。”
“那下次让他们多过来陪陪你。”
晏桦:“好。”
江野攥着晏桦的手指说:“不过下次玩车前要注意先让陆十九检查下。”
别再出这种事了。
光这一次就要江野半条命了。
晏桦皱了皱眉,“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我会和陆十九交代这些的。”江野从抽屉里拿出游戏机问道,“要玩游戏吗?”
“好。”晏桦靠在沙发上,江野坐在旁边,手把手跟他解释各种按键游戏。
晏桦毕竟现在才十五岁,对游戏正上瘾的年龄,心绪很快集中在了屏幕上。
江野则坐在一旁处理着公司的各种事情,时不时抬头看向身旁的晏桦。
“别玩太久了,要好好休息。”江野看晏桦已经玩了半个多小时,不免提醒道。
晏桦闻言放下手柄,眼睛看向远处,确实有些酸涩。
江野端了杯热豆浆过来,“还想玩什么吗?”
晏桦握着杯子,打了个哈欠,“没有什么想玩的。”
“要再休息会吗?”江野接过他没喝完的豆浆,将剩下一点杯底喝完。
晏桦坐在地毯上看着江野的动作,这样的场景在记忆里似乎出现过很多次。
他突然想到了今天在病房内问峰子的问题,不由得脸色一红,直起身朝床上走去,盖上被子道:“我要睡了。”
“睡吧,桥桥。”江野转身去洗杯子。
晏桦躺在床上,翻了好几圈都没睡着,这是张双人床,晚上江野也要睡这里吗?
他将脸埋在被子里,不由得想起峰子调侃的话,又把身子往里面藏了藏。
江野走进来时正看到晏桦抱着被子滚来滚去,他不由得担心道:“头上还有伤,慢点。”
晏桦哦了一声,停住了动作。
“你要睡吗?”晏桦将脸藏在被子里,只露出那双清澈的眼睛。
江野觉得现在的桥桥特别可爱,嘴角扬起微笑:“我能上来吗?”
晏桦眨眨眼纠结说:“你想上来就上来吧。”
江野没有掀开被子躺上床,只是坐在床沿垂眼静静看着晏桦,替他掖好被子,“你睡吧,我等会喊你起来吃饭。”
“我也不太想睡。”晏桦就这样躺着和江野说话。
“不困吗?”
“不是。”
“那是怎么了?”
晏桦手指攥着被子不舍道:“我怕我睡着后就看不到你了。”
虽然是在记忆中第一次见江野,可是晏桦却分外依赖他。
“不会的,我一直都在这。”江野注视着晏桦认真保证。
十五岁的晏桦第一次伸手握住江野,“那如果我醒来找不到你怎么办?”
江野掌心包住晏桦的左手,一字一句恳求道:“我会来找你的,你一定要活着,你等等我。”
晏桦嗯了一声,“那我等你来找我。”
“好。”
1998年夏。
晏桦是被江边的晨风吹醒的,雾气弥漫,落在身上湿湿的,他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揉了揉眉心,这里还是已经睡了两天的桥洞,灰扑扑的砖块,睡一觉起来膈得身子都疼。
他好像做了个梦,但是他已经想不起来梦里是什么了,应该是好梦。
他看了看手上的纱布,本来洁白的纱布蒙上一层灰尘,还有斑斑血迹混在一起瞧着有些脏。
明天该去换药。
但是他身上已经没钱了。
他起身看了看广阔的南江大桥,他计划的很好,如果今天再找不到工作,他晚上就结束这一切。
这样就不用有那么多操心的事了。
可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脑海中却冒出一个陌生但却让他安心的声音,虔诚地祈求他。
一定要活着,等等我。
我会来找你的。
晏桦晃了晃脑袋,很快这个声音就消失了。
只是心中想死的念头却淡了许多。
要不再坚持一下?
晏桦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瞧见对面有一家车行开门,招牌上端正写着建设车行四个大字,门上贴着红色的告示:诚招学徒,包吃住。
晏桦缓步走进,小心翼翼向门口一位年近半百的修车师傅问道:“请问你们这招学徒吗?”
第96章
婚后多年
暮色渐深,江野坐在床沿上看了许久,手指轻拂额上的纱布,看了眼时间,收回手小声喊道:“桥桥,起来吃饭了。”
晏桦迷迷糊糊睁开眼,待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立刻坐起拉开两人距离,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江野脸上浮现片刻的茫然后说道:“我是江野啊。”
“靠。”晏桦骂了句脏话,从床上站起,满脸都是戒备。
这个男人眉眼之间确实和小野有几分相像,但是小野今年才多大,十二岁呢。小学都没毕业。
有了第一次经验,江野扶额无奈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小野呢?”晏桦视线已经在周围扫了一圈,这根本不是他家,他明明前一天晚上还和小野在家睡觉,醒来后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
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还说他是江野。
“我就是啊,桥桥。”江野搞不清楚状态。
晏桦骂道:“你是个大头鬼。”
莫名被骂了一句的江野十分委屈,垂下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晏桦下意识想要哄面前的人两句,但是又奇怪道,这人又不是小野,有什么好哄的。
卧室内的气氛变得僵硬尴尬。
晏桦看自己身上穿着睡衣,只觉得额间泛着淡淡的疼痛。
一伸手居然摸到了纱布。
晏桦真的想骂人了。
“你到底是谁?”
江野将来龙去脉仔细解释了一遍,随着他的话渐渐铺开,晏桦的眼神越来越不可思议。
“我是禽兽吗?你才十二岁啊。”晏桦怀疑自己没睡醒。
这梦太荒唐了。
江野赶紧解释道:“不是的,我二十岁我们才在一起。”
“那也很禽兽!”
十八岁的晏桦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比十五岁的晏桦反应还要剧烈。
毕竟十八岁的时候,晏桦已经实打实认识了江野。
“太荒唐了。”晏桦在家里来回踱步,眉间烦闷急躁。
江野安抚道:“桥桥,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你又失忆了……”
“我们给医生打电话问下。”
“你问吧。”晏桦躺会床上,准备继续睡觉,说不定等睡醒了就正常了。
但是晏桦烦躁的情绪沾满了心底,根本无法入睡,只能侧耳听着江野打电话。
这人真的是小野?
比自己还要高,身材挺拔,气质成熟,除了眉眼间那一点相似处,怎么看都和小野不像啊。
而且自己居然还和小野在一起了?
这太荒谬了!
晏桦头真的疼了。
“桥桥,你头疼吗?”江野手机没挂问道。
“不要喊我桥桥,你要喊我桥哥。”晏桦觉得现在两人的称呼太过亲昵。
就算小野之前时不时会撒娇喊自己桥桥,那和现在也不一样啊。
江野顺着晏桦的脾气来,“桥哥,你头疼吗?”
“你说呢?”晏桦没好气道。
“那我们现在去医院检查下?”江野问道。
“不去。”晏桦拒绝。
江野担忧道:“可你不是头疼吗?”
晏桦坐起身子瞪了江野一眼道:“我头疼是因为车祸的原因吗?”
江野收起手机,浓密的长睫也遮不住眼底的悲伤,“所以和我在一起让你觉得很头疼吗?”
晏桦最受不了江野可怜巴巴的样子了,十二岁如此,二十九岁也如此。
他不禁放软了声音道:“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要哭。”
“没哭。”江野抬眼看向晏桦,证明自己真的没哭。
没哭是真的,眼底的委屈也是真的,藏都藏不住。
晏桦顿时没了火,无奈地叹气,“过来。”
晏桦坐在床前,江野没敢靠太近,只拉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
两人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江野打破了沉默,“桥……桥哥,你头还疼吗?”
晏桦瞥了他一眼,叹气道:“你要是哭了我才真是头疼,也不知道二十九岁的小野要怎么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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