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在一旁换被套的景容动作变得更慢了,赵无期“腾”地坐起来,开始大吼大叫:“随便试试?你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引出来,一点把握都没有,就直接给我一棍子啊?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得谢天谢地!我……”
眼看他又要说些有的没的,温故立刻打断了他:“所以他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赵无期一下就住了口。
好半天才说道:“是……我发小,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跟他不是一路人。他……哎,反正此人不是什么好人,多说无益,我劝你们也不要跟他有什么牵扯,免得以后害人害己,悔之晚矣。”
说了跟没说一样。
温故收回目光,转过去看景容换被套,看了好一会,还是有些放不下,就对赵无期说:“可是,我有些话,必须问问那个人。”
赵无期有些为难,抓耳挠腮了好半晌,叹了口气,说道:“非见不可吗?”
别的事情也就算了,可上回黑衣人在房里自言自语的那些话,他确信听到了景容的名字。既然事关景容,就实在很难不让人在意,反正人也抓到了,能问出点东西出来,不是更好吗?
温故点了下头:“非见不可。”
……
赵家把有禁术的那间房屋重新封印好之后,赵无期就把弟子们尽数都叫了出去,而宅内,就只剩了妹妹一人看管黑衣人。别看赵无期表面上大公无私,甘愿去守古宅入口,实际上抱的什么心思,过于好猜。他就巴不得跟漂亮的女弟子们待一起。
“里面那人名叫赵子善,我对他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是他毁了我哥哥的灵根。明明跟哥哥的关系那样要好,却做出那种事。”
妹妹走在温故的身侧,说到那段过往的时候,声音变得气愤了许多,只能恨恨地说道:“那个时候就该把他杀了,而不是放过他,也不至于如今惹出这么多事。”
根据赵家的探查,上次那个无端消失的禁术,以及这次的禁术,都是赵子善搞出来的。至于更多的,就查不出来了,时间过于久远,加上赵子善神叨叨的,有些疯癫,问不出什么有效的信息。
所以坐落在界方镇的景家宅院里消失的那个明阵,是不是赵子善做的,无从得知。只能说,不排除是赵子善所为。
赵子善大概一直都在研究修复灵根的禁术,一开始找到的禁术是错的,但他一直没放弃,努力之下,最后终于成功找到了正确的术法,只是引子还没试出来。
就差最后这么一步。
一路上,温故并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妹妹说话。
妹妹大概对温故是很信任的,所以没有瞒着,另一方面,说出来,也是为了让温故小心一些。一个连亲如兄弟的人的灵根都会毁掉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到了关押赵子善的房间门口,温故伸手覆在门上,正要推门的时候顿了一顿,回过头,问道:“他是不是天生没有灵根?”
妹妹抬起脸,眼中浮起一抹疑惑,片刻后回道:“对。”
--------------------
第88章
关押赵子善的地方, 光线很昏暗,以前大抵上是那种密闭的储藏室,没有正常的窗户, 只有靠近房梁的地方有个通风的窗口。外面的天气很好, 阳光从通风的窗口那里照进来, 在稍显黑暗的屋子里落下了一束光芒。
房间多年没有打扫,尘埃满地,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蒙尘飞扬。那些灰尘飘在空中, 不经意间散在那道光里, 变得更加明显, 清晰可见。赵子善侧着脑袋,就一直看着那里。
他的眼睛看上去很浑浊,没有一丝清明可言, 像那种失了神志, 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 跟他说话, 他也像听不见一样,叫他的名字, 也没个反应。总之, 他就长长久久地盯着那一个地方看,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看什么。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 妹妹试了很多方法, 可都没有用。要让这种人开口, 不说一些他感兴趣的, 恐怕就一直都只能这样僵持下去。
那他感兴趣的, 会是什么呢?
妹妹只琢磨了片刻, 就低声说道:“他想要的,不就是灵根吗?”
说着还冷哼了一声,言语里都是鄙夷:“我家把他赶走,他心有不甘,这些年来遍寻禁术,害人无数,定然是想让自己获得灵根,然后再回去对我们赶尽杀绝!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
温故真怕她一个没忍住,就直接把赵子善给了结了,于是把她拉远了点,揉着眉心说道:“他以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昨晚的时候,他原本就想这样问赵无期的,可每次一问,赵无期就开始打岔,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根本问不出东西来。这一点,与此时赵子善的反应,竟莫名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一个是说了跟没说一样,一个是连说都不说。
真不愧是所谓的“至交好友。”
对于温故的询问,妹妹也很苦恼:“我说过了,他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年岁太小,太小太小了,根本不记事。后来家里都不提那件事,我就更不知道了。”
“那件事?就是他把赵无期的灵根毁了的那件事?”
妹妹点了点头,说道:“我只听说在哥哥灵根被毁之前,跟他的关系十分要好,两人亲如兄弟,只是后来……”
说话间,她变得迟疑起来,目光悠远了许多,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语气也带着些犹豫:“不对啊,我怎么记得……”
她猛然抬脸,说道:“哥哥的灵根被毁之后,他同我哥哥之间的关系,好像……变得更好了。”
“可他后来怎么被赶出去了呢?为什么我记得是他毁了我哥哥的灵根?如果是他做的,哥哥为什么……跟他更要好了呢?我是不是记错什么了呀?”
她越说越想不通,凌乱间心绪一团乱麻,一转身就开门出去了,说是要找赵无期问个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提到“赵无期”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看到赵子善的眼皮好像动了一动。不过幅度很小,微不可查,是巧合也说不定。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直到再也听不见,温故才说道:“赵子善,我有话想问一问你。”
刚才妹妹在这里,他不方便说,到了这时才终于有了机会。
“按你的时间线来说,应该是不到一年以前,那时你偷偷进了景家,还进了景家的藏书阁。在藏书阁的密室里,你找到了一种禁术,但很快,你偷进藏书阁的事情被发现了。为了藏身,就趁乱躲进了一处别院。在那座别院里,你摆出了一套术法,时间逆转之术,是吗?”
说完后,就仔细观察起赵子善的神态,可赵子善就像个没有表情的木偶,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一下,目光也始终落在那道光束上,不曾移开过。温故皱了皱眉,继续说道:“那套术法将这个世界的时间逆转了两年,也就是说,你回到了相对那时的两年之前。”
正是温故在后山遇到景容的那一天。
赵子善摆阵的地点,是景容所在的别院,那时的景容大概已经死了。机缘巧合之下,术法生效的时候,景容的尸体由于也在阵法的区域内,所以景容的时间就这么回到了两年之前。
赵子善和景容,都是带着未来的记忆回溯的。
术法生效之后,术中人的时间逆转。既然是逆转,那就意味着,会回到跟过去一模一样的某一时刻,至少在那一刻里,会跟原来保持不变。
这一刻,按原来的时间线来说,就是景容爬出禁地,晕厥在后山草丛的时候。
可是,在这条时间线里,出现了不一样的变故,那就是温故穿书了。温故穿书,导致这一次还出现了其他的变动,那就是没有人去禁闭室把景容带走了。
没了温故的帮忙,景辞就只能亲自下手,在景辞的认知里,他是把景容杀死了的。于是,当时间回溯到那个固定的时间点,本该在后山的景容,却死在了禁闭室。
这一刻,术法运作,强行将这一次的景容复活归位。
术中之人,赵子善也好,景容也好,就都回归原位了。
这就是诡术。
是神族留存下来的,哪怕出现变动也能将术法中的人保护下来的,真正意义上,运作完美的诡术。
同时也是只有神族血,才能让其完美运行的诡术。
那些看似代价奇高的禁术,就算图案是对的,再按着规则去找引子,都只能称之为“禁术”,而非“诡术。”
禁术需要百倍千倍的代价,会被灵珠探测出来,一时成功了,后续又会出现何种变故,也不得而知。可诡术却不是。
只需要神族之血,就能抵一切代价。
比如那颗让修为提升十倍的丹药。
他看到景容把自己的血给了赵无期,灵力不过是练就丹药所必须的能量而已,景容的血才是真正的引子。
是以陆家的人即便服了药,也没有落到修为尽失的下场。
这就是诡术。
只需要付出一点血,就能得到想要的几乎一切。再往远了说,这才是,某些家族将禁术之事闹大,再蛊惑其他家族,非要入侵神族领域的原因吧?
他们想豢养神族人,想得到神族人的身体,这样,血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可是神族人宁愿死掉,宁愿让身体化作诅咒,也不愿意让他们得逞。
哪怕是神族人,也无法预测,无法改变终将到来的那一刻。
更何况其他人。
“你最开始想做的,其实是想回到过去,去改变一件事,是吗?”
就在这时,他看到赵子善的喉咙动了一下。
虽然赵子善还是没有说话,眼神也没有变化,可温故已经知道答案了。时光逆转之术,有其优点,也有其缺点,既然不能让他回到他希冀的时间点,所以这一次,他就换了条路走。
“你想改变的,是什么呢?”
云层挡住了阳光,外面暗了下来,只一下,透进屋里的那道光束就变得微不可见。
“以前赵无期跟我说过一个故事,我觉得很有趣,也给你说一说。”温故侧过身,站在门口的位置,把门开了一条缝,光亮挤进来,照在温故的半边脸上,另一半脸仍旧沉在暗处,“邪族大战之时,很多家族都损失惨重,其中有些孩子,在那场战斗中失去了父母。”
“那些孩子,从此变得无依无靠。这时候,有个修仙大家族出现了,这个家族的家主很良善,决定收养一些孩子,并将其视为己出。但家族自有家族的规矩,既然是认作家族血脉,要进族谱,那自然是择其优者。那么,是否有灵根,也就成了第一道槛。”
“在那些孩子里,有一个孩子由于灵根十分优越,于是就被挑中了。等待这个孩子的,将是家主之子的尊贵身份。”
说到这里,温故就停住了,然后转过头,看向赵子善。
赵子善不知何时抬起了眼,就在温故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就和他对视了起来。温故继续说道:“当时赵无期跟我说这个故事的时候,说得很是隐晦,几乎都看不出故事的原样了。只在故事的最末,问了一个问题。”
他学着赵无期的话,把那个问题问了出来,在这一刻,却像是穿越了时光的长河,问起了当年的那个人。他问道:“如果你是这个孩子的好友,你会做什么呢?”
你当时,知道赵无期被选中了,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温故关上门,走了出去。
然后他听见里面的人似乎在挣扎,在嘶吼。
毁掉赵无期的灵根,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这一点温故不知道。他只知道,跟禁术长年累月地打交道,赵子善早就不堪重负了。
别的不好说,但刺激人,温故向来是有一手的。
如此一来,想知道的,也同样能知道个大概。虽然可能跟实际有些差距,但也没关系,问题不大。
走出黑暗沉闷的环境,走入光亮之下的时候,云层散开,温故就和阳光撞了个满怀。
他依稀记得,那时赵无期似笑非笑地说着那个故事,被问到会怎么做的时候,赵无期不以为意的那句回答。
“我会,毁了他的灵根,让他跟我当一样的人,这样的话,就谁也不会抛弃谁了。”
或许,赵子善一开始,只是,不想被抛弃而已。
--------------------
第89章
往回走的时候, 温故遇见了去而复返的赵无知,原本悠悠走着的她,一见到温故, 三两步就跑着迎了过来, 问道:“温故哥哥, 你怎么出来了?有问到些什么吗?他是不是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啊?”
温故耸耸肩,老实说道:“嗯, 他什么也没说。”
见状,妹妹哀叹了一口气, 显得有些失落, 也耸耸肩:“我哥哥也差不多, 他说他记不清了,也是什么都没说。但我觉得他是骗我的,他肯定记得, 他就是不想告诉我!他老这样, 觉得我好糊弄, 可我又不傻!”
“对, 不傻,你很聪明。”温故笑了一笑, “不过我觉得, 既然你哥哥不想说,不如就算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 也就没必要非知道不可, 是吧?”
妹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去接着看守赵子善了, 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回到后面的屋子的时候, 打开门, 他看到景容还在睡觉,就缩在角落里的床铺上,安安静静的,睡得正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离开了太久,没了能温暖的源头,所以景容的脸色看起来格外的苍白。
外面的阳光这样好,应该出去走一走,晒晒太阳的。可按这段时间以来观察的情况来看,景容可能得入夜了才会醒过来吧。
醒了后总是絮叨,吵吵嚷嚷的,还黏乎,让人不得清净,可睡着了之后,又实在过于安静了些。与其置于这样的安静之中,还不如耳边吵吵闹闹的。
安静的时间太长,就让温故产生了一种感觉,就好像他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等景容醒过来一样。
修为自行恢复,到底是个漫长的过程。
以前体内还是灵力的时候,就得花上好几个月,期间还一直都得承受痛楚。如今变成诅咒之力了,还是没能逃脱这种煎熬的过程,但比起以前,或许还是好了一些。
虽说更嗜睡了,但与之相对的,痛楚倒是减轻了不少。
72/86 首页 上一页 70 71 72 73 74 7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