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按照邮件里的要求,对这封邮件守口如瓶。
季余不是圣母,他明白商远尘此举的本意是恶劣的,不会单纯到跑去感谢对方替他揭露了真相。
谁答应了要跟他做这个约定?
商远尘也许是霸总文里降智了的恶毒配角,季余却不是真的单纯善良的小白花。
未免也把他看得太天真了。
但这些,在此刻都不是最重要的。
季余心情很乱,脑子也很乱,不受控制的想了很多,他快要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不是一个爱把事情说透说尽的人,此刻却控制不住紊乱的情绪。
季余闭了闭眼,语气讽刺:“你真的很了解我。”
“怪不得连我的愧疚都能算进去。”
“我很傻是吗,那么简单的骗局开头,我都信。”
“你一点儿不傻,你只是涉世未深。”商远舟想靠近,季余却后退着躲避。
他站在原地,看着跨不过去的距离苦笑,“是我错了小鱼。”
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哪里懂公司的运转,被轻而易举的哄骗在正常不过了。
季余摇了摇头,“你回来之前,我还去问了那个阿姨。”
“她是在你住进那个二居室才被请来的钟点工,之所以会到别墅,是因为我是吗?”
“因为那个监控需要解释,因为我把她认成了眼线。”
他竭力抑制,还是压不住自己的愤怒:
“看我像傻子一样替你的处境担惊受怕,看我因为你的一句别打草惊蛇,就不敢去问,天真的相信你,以至于这么简单的谎话还需要别人戳破我才明白自己被骗了。”
季余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把抵住喉咙的哽咽哭腔咽下去,用尽了质问的气力:
“商远舟,我不是你棋盘上的玩具。”
“从最开始在酒会上遇到你,到坠马,到季博瀚,季禾轩,到安年,你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吗?”
商远舟看着他,喉间已有血腥味涌上,一句话随着血沫从心底涌到嘴边:“我爱你是真的。”
季余的眼泪在瞬间就流了下来,他眼前模糊一片,不知道他和商远舟谁更可怜。
“爱我,所以要骗我,伤害我,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商远舟从未有过如此慌乱的时候,他试图解释,可张开嘴又无力的合上,事情是他做的,他想解释,但好像也没有什么能解释的。
唯有一件事,“小鱼,你从马上掉下来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不会拿你的安全去冒险。”
季余愿意相信坠马的事情不是商远舟做的,那封邮件里提到的每件事都有切实能查的证据,唯独坠马只有一个似是而非的聊天记录。
可是……
他看着商远舟,缓慢的摇了摇头,“我想相信你。”
“可是我分不清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季余的话像无形的利刃,刺入商远舟的喉咙,搅得喉管鲜血淋漓,说不出一句话来。
“坠马是不是你做的都不重要了商远舟。”
季余不知何时已经不哭了,他脸上还带着湿热的泪痕,眼神却已经冷淡了下来:“我们离婚吧。”
商远舟的脸色在瞬间阴沉了下去,“离婚你想都别想。”
“没有到不可挽回的时候,是我骗了你,但只要你愿意,这些都可以是真的。”
“我们的结婚证是真的,从恋爱到婚礼每一步都是真的,只要你愿意。”
“没有真的!”季余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咬着牙看着商远舟,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愿—意。”
半年,他演了半年的戏,在所有人面前像个跳梁小丑,那么天真的相信着商远舟。
出丑季余可以不在意,但欺骗算计不行。
他的感情每一步都是被算计来的,到现在,季余甚至无法说清楚,自己对商远舟有没有真正的喜欢。
他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商远舟。
季余以为商远舟看上去很冷淡,但实际上温柔沉稳,可靠又给人力量,谁能想到这样的人,是他生活中最大的骗子。
他甚至怀疑,商远舟的温柔沉稳也都可能是装出来的。
隐于欺骗背后的,商远舟的掌控,季余也看得很分明,他不想再追究装监控的事情,他和商远舟从头到尾都是两种人,即使勉强在一起,两个人都会很累。
及时止损,才是对两个人都好的方式。
商远舟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攥成拳,黏稠的血液缓慢的从指缝中滴滴渗了下来,像一团难以跳动的心,在哀泣。
“我们谈谈,还远不到离婚的地步小鱼,今天早上你说了你会认真对待这段感情,你忘了吗?”
今天早上他还能在季余唇角落下一个吻,晚上老婆就冷冰冰的要离婚,商远舟无法接受。
他的信息素在躁动不安,商远舟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正常的站在这里。
季余的视线落在他滴血的手上,心里有一瞬间的伤恸,“我没忘,但是建立在谎言上的话,本来就摇摇欲坠。”
“从根基上就是假的,那句话也成不了真。”
商远舟咽下了嘴里的血沫,沉声道:“我们谈谈,你也说了喜欢我不是吗,我只是爱你,我们现在在一起了,有什么不能跨过去?”
“我喜欢的是你吗?”
“还是你装出来的一个虚假的人?”
季余的话理智而又冷漠,像是退回了一开始疏离的状态:“没什么好谈的,离婚吧。”
“我他妈说了不离婚!”商远舟眼神冷如寒潭,几乎是压着低吼出声,“离婚你想也别想。”
他说着狠话,眼底却带着压抑隐藏的悲伤:“你只是不够爱我,所以只想用离婚来解决问题,来解决我。”
季余咬紧了口腔里的软肉,声音很低很轻,像是一声悲泣:“我不够爱你,就有罪吗?”
没有人教会他该怎么爱人。
商远舟说世上没有人会比他更爱自己,季余信了,可商远舟成了最大的骗子。
商远舟被这句话深深的刺进心里,扎穿胸膛,让他心如绞痛,哑着嗓子说道:“你不爱我当然没罪。”
他轻声说着,近乎哀求:“那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季余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茫然。
他不明白商远舟有什么可怜的,身为这个社会的顶层Alpha,坐拥金钱和权力,无数人趋之若鹜,商远舟想要什么样的人都有,甚至能挑花眼。
这样的一个人,在说可怜可怜他。
季余很累,没有办法心软可怜他,他也分不清商远舟这时候的示弱是真的还是又一次算计。
可看着攥紧了拳手心流血的商远舟,季余还是心软了,说不出那些伤人的话。
他转移了话题,淡淡道:“我要走了,别墅区很远,再晚打不到车了。”
“离婚协议我会尽快交给你,还有,查查商远尘。”
季余随即又轻笑了一声,有些嘲弄:“哪来的结婚,都是假的。”
第51章
在商远舟回来之前,季余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有些拿不下的,只有等明天再过来搬一趟,或者找搬家公司帮忙。
这一整天,自从点开那封邮件开始,季余的心情就很糟糕,无数情绪沉甸甸的像石头一样压在心口,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可他又习惯了一个人面对事情,哪怕心情再乱,也有一部分的理性存在,让他做出判断,一件件做好该做的事情。
季余拉起了行李箱就要离开,商远舟再也站不住,无视了季余的抗拒,按住了行李箱。
他的眉梢压着化不开的霜寒,紧紧盯着季余,“你要去哪里?”
“你的出租房已经退了,留在这里不好吗,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解决。”
“怎么解决?”季余轻声道:“你能发誓你再也不骗我吗?”
商远舟没有任何犹豫:“我发誓。”
季余嘴角流出一抹苦涩的笑,声音很轻也很无力:“你看,你又在骗我。”
商远舟几乎要疯,扣在行李箱上杆子上的手紧了紧,凸出的骨节将手背皮肤撑的绷起,“小鱼,你都没有给我时间证明,就这样替我判了死刑,这不公平。”
季余摇了摇头:“我对你…”
他顿了顿,有些自嘲的笑了下:“了解不多。”
“但这样的你站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不都是欺骗吗?”
季余看着商远舟,后者淡红色的眸子漂亮又深邃,太深了,像是永远也看不透,“你展露的一切都不是你的本性,对吗?”
一个真正温柔沉稳,外冷内热的人,接近一个人的方式不会从头到尾都靠谎言,不会充满算计。
一眼就看出了安年的不对劲,却能反过头来利用对方达成自己的目的。
更别提那个被发现的监控,和可能的监视。
商远舟沉默了,他个头高,每次垂下眼时都给人一种无端的压迫感,但这种压迫感从未展露在季余面前。
可事实上,季余才是能让商远舟情绪最汹涌的存在,是他泛滥爱欲的承接。
商远舟被这句话堵得死死的,像是细沙混了水,成干涩的团状,将喉咙牢牢堵住,难以说出话来。
他对季余有着极其强烈的占有欲和窥私欲,有着能让人窒息的掌控欲。
季余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和谁说了什么话,开心的,不开心的,甚至是不愿向人提起的伤痛,商远舟都想知道。
他没有办法以本性去接近。
许多阴私的想法被极力压制在心底,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里被困住的狰狞海兽。
本性?
商远舟嗤笑了一声。
按照他的本性,季余在说出离婚那两个字时就已经被剥光了锁在床上了。
他真的很不喜欢季余出门,一个beta,闻不到别人身上的味道,还会染一声乱七八糟的味道回来还不自知。
如果展露本性,季余发现,提出离婚,反倒还给了他困住人的理由
可商远舟展露不了本性。
摇摇欲坠的理智在提醒他,暴露一切,自己变态一样的行径将会被季余彻底厌恶。
最终,他只能用干涩的声音说出一句话:“我本性如何不重要,你喜欢我表现出来的样子,那就是我。”
季余看着他,用坚定的语气开口道:“我不会喜欢一个骗子。”
说着,他拉上行李箱就要走,可商远舟的手死死按着箱子,无论季余怎么用力,都不能将箱子拉动半步。
Alpha优秀的身体素质和体能在此刻展露无遗,季余平常也有锻炼,可在商远舟面前显得那么孱弱。
季余咬了咬牙,干脆松了手,快步向书房门口走去。
手腕上突然一紧,接着身后传来一股巨力,季余不受控制的向旁边倒去,柔软的沙发接住了他。
看着欺身压上来的人,季余气急了,“怎么?昨天没有睡够今天还要强迫我吗?”
愤怒带来冲动,脱口而出的伤人话语同时刺痛了两个人。
商远舟气急反笑:“我如果只是想睡你,在酒会上碰到的那一晚你就被我干烂了懂吗?”
“你那两个哥哥会迫不及待的把你卖给我,就算你想报警,”商远舟冷笑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事实不言而喻。
季余呆呆的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商远舟一般。
商远舟敏锐的察觉到季余的眼神,手指微不可察的攥了攥,喉结反复滚动,还是没能压下心底浮现的浓浓的躁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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