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少宁本来还在惊叹,看罗勉这得意的样子,不由捏住他的嘴,“你这话和别人说,得被嘲笑王婆卖瓜的哈哈。”
罗勉才不在意呢,含糊挤出三个字:“管他呢!”
小桥弄好,剩下的只要是地面起伏陡峭的问题,挖平后铺水泥的事,俞少宁都能帮上把手,很快就把路修出了雏形。
到这,距离寒冬还剩三天。
第七十三章
寒冬乍临是什么景象?
这个问题哪怕是在很多很多年后,俞少宁也能详细地描述出来。
深秋的夜晚起了薄雾,在月光的照耀下尚算清明。
冷意是忽然间察觉到的,站在宽敞处眺望而去,能看见寒流如有实质一般翻卷而来,所过之处尽皆附上一层寒霜,流淌的水源缓缓冻结,那瞬间世界静寂。
那样强烈的寒意让人从骨子里冒出恐惧来,行动迟钝间寒流已经近在咫尺,生命一条条地销声匿迹,只留下一具具僵直的身体。
-
距离寒冬到来只有三天,两个人都没再出门忙碌。
前世在废墟之中求生,俞少宁对日期的感知并不清晰,他只能大概估计到是这几天,具体日子是不知道的。
虽说可以肯定寒冬降临时是夜晚,但重来一次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万一这次转移到了白天,外公一个人在家实在是不安全。
两人不止自己不出门,还把山上放养的家禽和羊关回了院子里,四只狗也不让它们一直在山上疯跑了。
在这样的等待中,时间过得好像特别缓慢,俞少宁恍惚只觉得熟悉。
是该熟悉的,他等待地震到来时也是这样的心态,有所不同的是,如今和他一起担忧的还有两个人。
时间慢悠悠地过,在第三天的夜晚,俞少宁第一次点燃了锅炉。
罗勉擦着额头上的汗,“宁宁,没必要烧这么早吧。”
寒流来了再烧应该也来得及?
俞少宁往里放好煤炭,道:“这个东西热起来需要时间,寒流刚到那一会儿,是烧不起火来的。”
外界的温度太低,火焰无法燃烧开来。
等到那个时候再烧,他们至少要冻上两个小时。俞少宁和罗勉能抗这两个小时的低温,外公年纪大了可扛不住。
罗勉闻言抹了把脸,转而道:“那我去把空调开开?”
俞少宁也热,闻言点点头,“开吧。”
陆长川看着两孩子忙活,笑话他们:“烧着锅炉开空调,这也就你们了。”
“没办法,谁让咱们有这个条件呢。”
俞少宁笑着坐下。
空调冷风吹到身上,勉强抵消了暖气片带来的热意,他舒爽地喟叹一声,坐在沙发上剥石榴。
罗勉顺道把他们房间里的空调开了,出来往俞少宁身边一坐,顺手拿走了他手中的石榴,粗壮有力德手指意外灵活,两三下就将石榴籽给剥了出来放到俞少宁手里。
陆长川有些看不过眼,“小勉你别太娇惯他,吃个水果还要你弄。”
俞少宁不开心噘嘴,贴着罗勉把自己藏起来。
罗勉动作不停,道:“外公您还说我呢,外婆在的时候,您不也是什么都送到她老人家手里?”
陆长川:……
陆长川有心想说那不一样,但心里咂摸一遍,遗憾发现好像真没什么不一样的。他媳妇他宠着,宁宁虽然是男的,但一看就是那什么,罗勉宠着好像也对。
俞少宁并不知道他的属性已经暴露,闻言探出头来好奇地盯着外公。
外婆去的早,他和老人家见面的次数,实在是能够估算过来,倒是第一次知道两位长辈的相处模式。
见俞少宁好奇,陆长川不由回忆起离世多年的爱人,声音轻缓地说起他们过去的事情。
那个年代的下乡知青都是城里的文化人,初入农村,看什么都觉得脏觉得粗俗,但俞少宁外婆不一样,她们姊妹俩是山村里少有的读书女性,读到初中后才碍于高中距离太远没能去。
但即使这样,李芷相也十分好学,时常在农闲期间捧着书研读,乡野杂谈也好、技术教导也罢,她都读得很专心。
陆长川就是在彼此几次借还书籍时动的心。
……
听完外公外婆过去的恋爱史,俞少宁撑着下巴:“好浪漫啊。”
不像他和罗勉,跟玩儿似的,一下子就在一起了。
看出俞少宁未出口的意思,罗勉额头青筋一跳,扯了扯老婆嫩呼呼的脸颊,用实际行动表达不开心。
俞少宁笑嘻嘻地倒进他怀里。
“可不浪漫哦。”陆长川摇摇头,“那个时候男女间见个面都被嚼舌根,地里的活也比如今苦多了,见面连话都说不了几句,我到如今都不知道是怎么追到的你外婆。”
老人家话语里带着感慨,就在俞少宁和罗勉面面相觑时,他话音一转:“不过那都不重要了,你外婆这辈子从生到死,名字旁边都只会是我。”
像是墓碑。
他们这边的老人去世后,都是用小辈的名字立碑,陆长川当年愣是把俞少宁妈妈名字给删了,只剩他一人之名留在墓碑上。任性的小老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村里的笑谈。
-
夜渐深。
陆长川到底年纪大了,和小年轻比不得,打着哈欠回了卧室。
卧室里的桌子上,一张冬被摆在上面。
陆长川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将窗帘拉上,脱掉外衣躺到床上,没有多久就睡了过去。
罗勉上完厕所出来看了一眼,见老人睡得沉,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从厨房这边出去看了眼家禽院子。
这边将简陋的木制笼修建成水泥屋时,就已经往里安装了小型锅炉和暖气片,只是这儿没有空调,俞少宁怕热死它们,没有提前点燃。
现下的温度还是正常的,罗勉看过它们后就往回走,经过厨房又拿了两个石榴。
俞少宁还在吐石榴籽,看见他又拿了两个进来,黏糊糊抱怨:“不吃了,石榴籽吐的嘴巴酸。”
“是嘛。”罗勉凑近,在柔软的嘴唇上亲了下,“那我剥出来给你榨汁。”
俞少宁眼睛微亮,显然有些心动。
“不过……”
罗勉拖长声音,在俞少宁的视线中点了点自己的嘴,“亲一下才给你弄。”
那有什么的!
俞少宁攀住罗勉的肩膀,仰头凑近。
唇瓣贴合,罗勉尝到了石榴的甜,他按住俞少宁的后脑勺,将这个吻加深。
男人的攻势来势汹汹,几乎要扫荡掉他嘴里的每一分甜意,俞少宁不自觉变化了姿势,跪在沙发上拥着男人,修长的脖颈后仰,眼神逐渐迷离。
分开始,呼吸急促。
俞少宁靠着罗勉的胸膛平缓呼吸。
·
石榴到底没能被榨成汁。
时间跳转过十二点,周围好似顿时就冷了下来。
俞少宁连忙去关房间里的空调,罗勉丢下手里的东西就朝外面跑去,要把家禽院的小锅炉烧起来。
他跑得太快,俞少宁出来时已经不见人影,他着急地‘哎呀’一声,还是忍着先把冬被拆开放到了外公身上。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短袖外的胳膊上已经冻出了鸡皮疙瘩,俞少宁从空间中取出厚棉衣,一边往身上穿一边朝外面跑。
从客厅进入厨房,就感觉到一阵冷意,俞少宁冲进家禽院时,已能看见天边实质化的寒流,他一股脑把给罗勉准备的冬衣棉裤塞他手里,“换上换上,我来烧火。”
罗勉这才感觉有些冷,闷头快速穿衣服。
他们反应迅速,火却依旧有些烧不起来,俞少宁又往里塞了好些易燃的树叶和细竹枝,放进去的煤渣从小块一点点过渡变大,关上盖子方便火烧得更大。
两人一直提心准备着,烧起火来已经不容易,如今眺望其余人家,只看见一根根烛火被点燃。
俞少宁朝手心哈了口气,“好冷。”
罗勉闻声回头,视线扫过他暴露在外的小腿,才反应过来俞少宁来得匆忙根本没穿裤子,他抱着人就往屋子里跑,难得朝人恶声恶气:“裤子都不穿出来,你嫌自己命长了是不是?”
俞少宁自知理亏,要说的话被噎在喉咙里。
罗勉把他送进客厅,顺手就把客厅和厨房的间门关了,“把裤子穿上喝点感冒灵,外头的火我守着就好。”
说完,也不管里面的人要说什么,检查了下厨房里的锅炉,又往里添了几块炭,重新回到家禽院守着。”
火明明灭灭,到底还是烧了起来。
“勉哥,回来!!!”
屋子里,俞少宁声音焦急。
罗勉回头,只见滚滚寒流倾泻而下,树叶寸寸染上白霜,对面的山林眨眼间就白了大片,他朝家里跑去。
俞少宁已经打开间门,见人出现,朝外跑了两步。
灾难下,没有谁永远幸运,他们家距离寒流十分的近,俞少宁看着跑来的罗勉,视线中却全是那白雾般的寒流,他大脑内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只知道回过神来时入目是紧闭的大门。
他没反应过来,愣是被一手拽进来的罗勉从地上爬起,抱着人远离了门边。
原因无他,向来关上后风都不走半分的门缝处,有丝丝寒气侵入。
不只是那边,寒气很快从各个门窗侵入进来,原本安稳趴在客厅里的四只狗用力吠叫起来,警惕地盯着那古怪的寒气。
罗勉把俞少宁送到外公房间里,指挥道:“甜甜卉卉,把它们都带进来!”
说完也不管狗和猫来没来,翻出家里的旧被子,往窗户上钉。
俞少宁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跟着他一起忙活,一床被子挡不住,还有两床三床,左右不缺这些东西。
窗户钉好,猫狗都已经进来了。
俞少宁把门关死,从空间里取出被子,要将这边也彻底封上。
两人忙活着,陆长川已经穿好衣服下床,猫狗冻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躺到冰冷的地面上,陆长川把被子掀开,一只只抱着往床上送。
小的还好,甜甜他挪了半天,差点没把腰闪着。
大狗倒是想自己动,动一下,爪垫就有种要被寒意撕裂的感觉,实在是鼓不起勇气。
地面的寒意太重,穿着鞋袜的人都受不住,狗害怕迟疑也是能理解的。
这边的尝试没有持续太久,罗勉察觉到转身,把大狗抱了起来。放好狗,他又催着老人家上床:“外公你和它们带着,别在地上站着。”
陆长川哆嗦地应了两声好,也不脱衣服,就这么上了床。
罗勉和俞少宁钉好门窗,剩下的也不折腾了,跟着上床,冻到没有知觉的身体被五只偏高的体温包裹,才后知后觉地感知到疼痛。
疼也没有办法。
俞少宁从空间中取出毛毡被在被褥上铺了层,和罗勉一起躺了下来,恨不得将脑袋都埋进被褥里。
五只七拐八拐的躺在他们左右身下,寒意好似没有尽头,谁也睡不着,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静静地看着一处发呆,等待这最强烈的一阵寒流过去。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被窝里响起一阵鼾声。
这就像是个信号,此起彼伏的鼾声和呼噜响起,被窝里的五只显然没觉得现下很挤。
屋中的温度越来越低了。
俞少宁贴着罗勉的脸蹭了蹭,笑着吐槽:“没心没肺的。”
罗勉伸手覆盖住他冰凉的脸颊,轻声:“没心没肺挺好的。”
俞少宁有些贪恋这温度,却还是把他的手拉到被窝里,“别拿出来,冻。”
其实脸也冻,但埋进去呼吸不过来。
被寒意冻到僵硬的大脑运转起来,俞少宁取出三顶帽子,塞给罗勉后,稍微坐起来些丢给外公:“外公快带上。”
那帽子是防风帽,戴上后能把脸包得严严实实。
陆长川拿起帽子哆哆嗦嗦戴上后,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几度想要蜷缩起来。
太冷了。
哪怕身边就是暖意盎然的猫狗,也依旧冷得人直打哆嗦。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体开始适应,被窝里明显在升温,靠近被子边缘的身体也不再是冻到失去知觉的状态。
只是还是冷,冷到人心里去。
俞少宁哆哆嗦嗦从被窝里爬出来,“不、不行,得吃点热的。”
太冷了,光靠体温抗不过去。
罗勉跟着他爬出被窝,闷不吭声地在窗户上方开了一点通风口,不大,但室内明显又冷了一个度。
床脚处升起了炉火,俞少宁把锅架好,往里倒入成品烤鱼,超辣的汤汁翻滚蔓延,真给人一种屋子里暖和起来的错觉。
罗勉和俞少宁都没同意让陆外公从床上下来,将人转移到床脚用被子裹住,只剩下一双手在外可以夹菜。
辣是痛觉。
火烧火燎的感觉一路蔓延到胃部,只觉得好似被冰封的五脏在融化,舒畅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锅烤鱼量很足,俞少宁又翻了些丸子出来下锅,三人靠着这一口辣撑到了早上。
门窗封得太死,闹钟响起来时,他们才意识到现下的时间。
罗勉踩在凳子上,借着被打开的那一个小角朝外看,外面天色依旧阴沉沉的,院子里晾衣服的绳子被吹得直打晃,像是要下雪了。
这样冷的温度,也不知道会下多大的雪。
罗勉把解开的衣服拉链又拉上,“我去外头看看,也不知道那些家禽还活着没。”
俞少宁吸了吸鼻子缓解辣意,道:“活不下来也没事,现在别出去,不安全。”
这场降温至少要三天后才能回到人类能扛下的范畴。
陆长川不知道那么仔细,只道:“卧室里肯定比外面暖和些,你受得住里面不一定受得住外面,再等等,一步步适应下来再去看它们。”
两人都这么说,罗勉也不好坚持自己的想法,左右提前放了食物在里面,也够它们撑两天的。
一晚上没睡,三人都有些困,但和狗挤一起也实在不是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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