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松开手,慌张撑着手臂,从灵泽胸口退开,
“哥,我有没有伤到你……”
灵泽缓缓坐起身,疲惫地从唇角扯出一个笑,摇头,“我没事。”
.........
满是雪兔的小世界中,南烛真君躺在雪白的毛茸茸里,双眼从迷离状态,倏忽变得深沉。
“不好!”
他刹那之间飞身而起,集中神识,感受着幻海浮沉问心境中的情况,
“心魔……这怎么可能?”
.........
“这……”
“这怎么可能……”
显像圆镜周围,联考组委会的几位大佬纷纷探头看着脚下的镜面中浮现的问心境中倏然汇聚起来的黑色魔气,露出惊异目光。
众人同时将神识探入那圆镜中,试图透过那团黑气,看清楚究竟是哪个考生出了问题,这时——
啪!
显像圆镜在众目睽睽之下,碎裂成了许多片。
“哎哟,裂开了!”
坐在主席位上的灰袍老人摆出一副极为夸张的惊讶神情来。
众人循声朝疯道人看过去,都露出狐疑的目光——
十分怀疑,就是你个老疯子在里面捣鬼。
疯道人这时两腿翘在碎裂的圆镜边缘,一根小拇指掏着耳朵,满脸挂着“反正你们没有证据”的挑衅神色。
众人决定不与这老疯子计较,转而回到更重要的问题上去:
“刚才那是……走火入魔?”
“心魔吗?”
“绝无可能!”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南烛真君从自己的小世界里走下来,脸色仍旧有些苍白,怀里还揣着一只玉兔。
“哟,吸够了?”
疯道人扭头看向南烛真君,脚尖转动着,丝毫没有要把位子让给正主的自觉。
南烛真君瞥他一眼,懒得与他计较,转而看向圆镜周围的众人,
“五门联考,每隔三至五年都会举办一次,对考生的道心的考验,也并非本次考试所特有的。
“这问心境之所以能够被拿来试炼用,就是因为其中充斥着隔绝和禁锢的阵法,可以保证考生在陷入各自的幻境之中后,哪怕没能通过考核,也绝不会走火入魔,更不会种出心魔来。
“这一点,我想,众位应当比我更清楚。”
南烛真君讲的是事实。
这么多界联考,在道心测试中,从未出现过意外为考生种下心魔的情况。
而联考中布置小世界所使用的所有阵法和灵器,都是严格在组委会和阵符师协会进行备案的,做不得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刚才的黑色瘴气……究竟是什么?
“与其在这里思考这些无用之事,不如尽快去问心境现场查探一番。”
毕方沉稳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在场修士的议论。
.........
问心境中,天劫跪坐在灵泽面前,抬起手,正想要检查一下灵泽的情况,指腹刚要触碰到对方脸颊,灵泽忽然退后一步,躲开了,
“坐在原地,不要动。”
灵泽嘱咐了一句,倏忽站起身,往远离天劫的方向行去。
天劫坐在原地,眉头轻拧,正想要问什么,就见漆黑的天幕之上,浮现出南烛真君,毕方,还有另外四个门派的代表的身影来。
几人的神识同时在这问心境中铺开,迅速查探着周围的情况。
一番搜寻下来,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最终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场上的一个人——那位突然闯入问心境的监考官。
此时考生们全部分散坐在问心境内,有的已然通过考验,从幻境中醒来,眼中写满迷茫和困惑,更多的则仍旧处于入定状态。
在这些考生中,双目清明地站立在黑暗中的灵泽,就显得鹤立鸡群,格外显眼。
灵泽早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想要将大佬的关注重点从天劫身上引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站出来。
“庚组监考官灵泽,擅自闯入问心境,请组委会责罚!”
灵泽便天上的一排大佬恭敬行礼,沉声请罪。
毕方闻言,指尖收回一簇地火,目光落在灵泽身上,沉声道:
“监考官灵泽,无故进入问心境,强行破坏考生进入幻境的状态,应当记作违规行为——”
“——这事,情有可原。”
南烛真君这时开口打断毕方,
“问心境突然出现异常黑色瘴气,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出现过,监考官从考生的安危出发,强行破开问心幻境,非但不算违规,反倒勇气可嘉,应当嘉奖才是。”
毕方闻言,浓黑的眉头皱起来,声音依旧沉冷,
“从未听说,联考中有这么一条规则。”
他将视线从灵泽身上收回来,转而看向南烛真君,“恕在下眼拙,烦请真君为我指出。”
话音未落,刷的一声,毕方自虚空之中调出一张繁冗的监考规则介绍来,送到南烛真君面前去。
质问的姿态,做得很足。
其他四个门派的代表这时都一言不发看向南烛真君,就见南烛真君这时轻轻哼笑一声,丝毫不慌,抬起手,在那悬浮于空中的规则条目上轻轻一点,
“这里,写得一清二楚。”
众人顺着南烛真君的指尖,眯起眼望过去,就见在那洋洋洒洒几百条规则的最下方,用极细极小的字体,写着一行话——
[备注:本场联考所有规则的最终解释权,一律归主席所有]
看到那一行小字,众人哑口无言。
灵泽恭敬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唇角却忍不住微微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来。
.........
“南烛这老贼,流氓起来,竟然比我还不要脸。”
翘着腿坐在显像圆镜边的疯道人,摇着头哼笑。
话音未落,疯道人神识一动,忽而感知到自己的洞府外结界上金光一闪——
逍遥峰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113章
疯道人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僵住。
那老东西不知多久没有离开过自己那片方寸之地了,这个时候突然到访,恐怕,只能是为了一件事。
这样想着,疯道人飞身回到逍遥峰,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袍的清瘦身影,正缓步穿过疯道人在自己的洞府外头设置的结界。
白色衣袍穿透那一层无形结界的时候,透明的结界上立即闪烁起一层淡淡的金光,仿佛水面上的涟漪一般。
疯道人冷着脸,“啧”一声,“不打招呼,随便创人洞府,你礼貌吗?”
那白袍老者闻言,脚步微微一滞,缓缓地转身,仰起头看向疯道人,
“随我进去说话。”
说罢,不待疯道人回答,白袍直接往洞府里走去。
疯道人骂骂咧咧,“不是,这是你家,还是我家啊?到底谁是主,谁是客啊?”
嘴上埋怨着,可脚上却还是一刻不曾耽搁,直接跟了进去。
待到两人行至洞府深处,疯道人往蒲团上扑通一声坐下来,随手指了指旁边冷冰冰的地面,
“坐吧,别客气。”
白袍看也没看那地面一眼,站在原地,没动,只面无表情地问:“这里是否安全?”
“废话,”疯道人掀起眼皮瞪他,“我那结界,除了我自己,旁的人想要穿过来,哪怕是大乘期,那也必定要吃些苦头的!
“你当谁都跟你似的,穿我的结界,跟穿空气一样?”
白袍没功夫和疯道人闲扯,直接切入正题:
“十七年前,摘星阁那一位,在神水镇寻到一个体质和命格都极为特殊的男孩。
“传言以那男孩肉身做阵眼,摘星阁那一位,这么多年来始终在暗中布置的那张大阵,可成。”
看似没头没尾的一段话,讲完之后,白袍陷入沉默,只冷着脸看向对面曲膝坐在蒲团上的疯道人。
然而,白袍却并未等到自己预想中的回应。
疯道人一言不发地抬起手,小指掏了掏耳朵,然后指腹一弹,将耳屎直接弹到白袍身上去。
白袍眯起眼,脸色漆黑地看向疯道人,宛若在看一个智障。
疯道人眼看着自己的耳屎穿透白袍的身体,弹出去几米远,摇头,
“嘿呀,我还当你好心来看我这个老朋友呢,结果这么没诚意,就拿一张纸片人的幻象糊弄我?”
白袍懒得接疯道人的话,继续说:
“那孩子,遭逢第一道劫难之后,被摘星阁那一位带走,从此,在北斗大陆之内,再算不出他的命格,仿若神魂都彻底消失了一般。”
白袍讲完这些,再次停下来,看向疯道人。
疯道人不耐烦地“啧”一声,
“你这老东西,放屁怎么老放半截停下来,夹得不累么?”
这粗鄙不堪的话语,如果是北斗大陆上其他任何人讲出来,白袍会直接翻脸,可面对眼前这老顽固,白袍一点办法没有,只能强忍着怒火,将话讲完:
“那男孩的命格,最近重现于世了。
“就在刚才,问天台显示,他出现在了幻海浮沉问心境小世界中。”
白袍讲完这番话,定定地看向疯道人,一面等着对方给他回应,一面想要在对方脸上看到些异样神色。
就见疯道人果然坐正了一些,抬起手,指了指白袍,欲言又止,
“那个……”
白袍以为他总算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难得带着几分耐心道:“但说无妨。”
“咳,”疯道人却清了清喉咙,话锋一转,“你欠我的酒钱,还没给呢,老狗逼。”
白袍气得眼角抽搐,“那场赌是你输了,那孩子如今留在这大陆的最大动因,早已经不再是‘食’之一窍,如今是你欠我钱!”
“哦?是吗?”疯道人摆出一副无赖模样,“那我们再重新算算——”
“——不必!”
天机道人抬起手掌,心累地闭了闭眼,不明白两人的对话是如何跑题到这种地方来的,“无所谓,我不与你一般计较。”
疯道人不满地反驳,“这怎么是计较,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老疯子,”天机道人不想继续和他东拉西扯,正色看向对方,决定直接挑明自己的立场:
“那孩子,留不得。”
疯道人终于收敛了玩笑模样,唇角一点点绷紧,
“……留不得?”
他冷哼一声,抬眼盯着天机道人,
“你当如何,杀了他?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随意决定他的生死?”
天机道人不想与他理论生死有命的问题,只说:
“他若死了,摘星阁的那张大阵,将很难再做出来。”
“你也说了,只是很难,不是完全做不出来,你觉得就凭这一点,就足以夺去他的性命?”
天机道人沉默许久,然后点头,
“哪怕只是拖住摘星阁的脚步,也足矣。
“牺牲他一个人,为这整片大陆争取到时间,他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
疯道人的唇角扯出一个满是嘲讽的冷笑,
“老白,你讲话的口气,和摘星阁那一位,越来越像了。”
.........
问心境的风波被暂时平息,天劫在灵泽的帮助下成功脱离了那场问心幻境,又在南烛真君的包庇下,获得了进入问鼎境的资格。
灵泽作为庚组的监考官,给天劫派发进入问鼎境的玉牌时,趁着无人注意,传音入密,告诉了天劫这最后一个阶段状元的奖品——乾坤金锁环——是他化形的那张莲花阵的一枚阵基。
天劫闻言,拍拍胸脯,
“放心吧哥,不要说一打一了,就是一打十,一打百,一个人打他们所有人,我也一样能把那状元拿下来。”
灵泽闻言,抬起手,想要揉一揉少年头顶,想起来现在还在考场上,考官对考生做这么亲昵的举动不合适,又讪讪地将手收回去,只轻笑着说:
“知道,小天最厉害。”
这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夸奖的话,此时听在天劫的耳朵里,却让他心头微微一颤。
恍惚之间,他回想起之前那片漫天黄沙的土地上,那个男孩对他说的那句“阿液真厉害”。
心头仿佛被什么揪住,天劫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但他很快甩了甩头,试着将这异样的情绪从心底清除。
那不过是幻想罢了,都是假的。
这样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天劫很快重新朝灵泽笑起来。
灵泽这时却又犹豫着开口:“可是……哥哥希望,你不要进入前三的擂台。”
天劫闻言,怔住,“为什么?”
每一届五门联考,最终角逐出的状元、榜眼、探花,是会被直接送至摘星台,由国师亲自当面提点的。
这对于大多数考生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是,对天劫来说,却正相反。
虽说现在有灵珠子和莲花阵,天劫化作人形之后,哪怕是国师也不可能查探出他气息上的异样,可是,那毕竟是心思缜密、生性多疑的国师……
而且,刚才在问心境里,出了那样的事,阵符师协会恐怕早已经起了疑心。
这个节骨眼,灵泽实在不敢冒险。
天劫满心以为灵泽又在担心他劈坏小朋友了,向他做着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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