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深知若没有魔偶、仅凭自己两人与麻仓干久的力量,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恐怕会举步维艰,所以才会随着下一场比赛的临近,而愈发心生燥郁。
于是理所当然地,他们也就更加不愿意离开那台毫无动静的魔偶,只想时刻待在能看得见它的地方,生怕只是稍稍挪开一下眼神,就错过了它启动的征兆。
麻仓干久好不容易才说服两个孩子和自己出来稍微散会儿心,怎么可能为的就是跟踪鹿岛响希?
他倒是很诚实,将路德塞布和塞拉姆两人的来历、与自己的关系,以及此前发生的种种和自己心中的顾虑如此这般都说了一遍。
中途有好几次路德塞布都想跳起来捂住他的嘴,塞拉姆也露出了无语的表情,都没能阻止麻仓干久向鹿岛响希这个“敌人”泄露他们队伍的秘密。
到最后,路德塞布干脆彻底摆烂了。
小小的男孩儿一脸生无可恋,蹲在岸边数起了石子儿。
塞拉姆则好像是站累了,也和哥哥一样蹲了下来,一只手乖乖被麻仓干久牵着,另一只手则拖着下巴,眼神像是没有焦距,又像是目标明确地遥遥定格在鹿岛响希脸上……
“——总之,我们不是有计划地在跟踪响希你的。”
为了迁就两个孩子,不知不觉间也蹲了下来的麻仓干久说着,仰头注视着鹿岛响希。
“希望你能相信我。”
鹿岛响希:“…………”
鹿岛响希:“…………”
……槽点实在太多了。
无论是麻仓干久过于诚实地将一切内情都对鹿岛响希和盘托出的这个行为,还是他此时此刻这个蹲在岸边仰望鹿岛响希的姿势,说实话,槽点都太多了。
鹿岛响希实在不知道这槽该从何吐起,索性,干脆略过这个环节→_→
“既然不是有计划地打算跟踪我,干久先生你们跟在我身后又是为的什么?”
鹿岛响希挑眉。
“要散心的话,绝对是商业街那边更合适吧?”
再不行去旅馆餐馆一条街吃点好吃的,尤其是小孩子喜欢的快餐或者甜食也行啊,跟踪他做什么?
“因为偶然间和响希你接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塞拉姆说,她感觉轻松了一点。”
麻仓干久回答。
他直到此刻,终于放开了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转而轻轻摸了摸那个叫塞拉姆的小女孩的脑袋。
“自从卡梅尔过世以后,塞拉姆就时不时会头痛,偶尔还会浑身发冷,就算是裹上再厚的被子,待在再温暖的房间里,这种寒冷感都无法被驱散……”
三年来,这个幼小的女孩一直承受着时不时就会侵袭而来的痛苦,发展到了最后,即使是在没有头痛和浑身发冷的时候,她的周身也总是会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整个人时常处于一种不舒服的状态。
但这种状态在今天突然消失了一小会儿。
而要说在那短暂的一点时间里,有什么与往日不同的话……
“那就是你的出现,响希。”
麻仓干久难得语气严肃。
“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
第149章
鹿岛响希大概能猜到麻仓干久想请自己帮什么忙。
无非就是希望他能和那个叫塞拉姆的小姑娘一起多待一会儿,让她能好受一些。
但在鹿岛响希看来,这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比起寄希望于鹿岛响希的存在能暂时缓解塞拉姆的症状,不如将造成她异常的原因找出来,直接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而要说鹿岛响希和其他人相比有什么特别的……
“老师。”
因为麻仓干久本就认识蓝染,外加鹿岛响希也没打算将自家持有灵们的存在当成是什么必须得要保守的秘密,于是当着麻仓干久和两个孩子的面,他大大方方将蓝染从迷你灵牌中召唤了出来。
“哦!虽然发型和衣着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也没再戴着眼镜了,但仔细一看这不是蓝染先生吗?”
麻仓干久和蓝染也是老相识了,看到他出现,也不觉得惊讶——不如说蓝染的出现还不如他被麻仓干久指出的那些变化更让后者惊讶。
他热情地朝蓝染招手:
“好久不见啊,蓝染先生,距离我们上次见面过去了八年还是九年来着?哎呀……这样一想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转眼响希都已经从那么小一只变成这么大个美少年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染:“…………”
这位干久先生倒是一如既往,不知道该说他是神经太粗呢,还是心理素质过于强大,在发生了那么多事以后还能这样毫无芥蒂地来和他们打招呼,也真真是个奇人。
不管心里转着些什么念头,蓝染的表情管理都是满分的。
只见他朝麻仓干久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和煦笑容:
“好久不见了,干久先生。”
——某个瞬间,鹿岛响希仿佛幻视到了自己熟悉的那个,还将好好先生的假面用心戴在脸上、最初的蓝染。
可惜,他家老师在他这里的形象,已经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鹿岛响希遗憾地暗叹一声,适时出声,打断两个成年人之间的社交性寒暄:
“老师,你看那个孩子。”
他说着,示意了下麻仓干久右手边穿着小碎花裙子的小姑娘。
“她身上是不是……”
蓝染接到他的暗示,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名叫塞拉姆的女孩。
渐渐地,他的面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抱歉,”蓝染的目光从塞拉姆身上转开,重新投向一旁的麻仓干久,“干久先生你之前说,这孩子的父亲在三年前因为意外而离世了是吗?”
见麻仓干久点头,蓝染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
“她的父亲是一位亚麻色短发,蓝色眼睛,离世时身穿黑色西装,因头部中枪所以左半边脸颊有血迹残留的中年绅士吗?”
蓝染的话音还未落下,路德塞布和塞拉姆两个孩子已经齐齐瞪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的?!”
兄妹俩异口同声。
如此指向性鲜明,就好像亲眼见到了他们父亲本人一般的描述……
“难道你见过我爸爸?”
两人之中,明显更急性子的路德塞布紧接着又问。
“很遗憾,我从未见过干久先生口中的那位明策博士。”
蓝染声音里带着明显到任何人都听得出的叹息意味。
“之所以我说得好像亲眼见过你们的父亲一样,是因为此时此刻,他就在你妹妹身体里——以某种类似于凭依附体的形式。”
“——你说什么?!”
路德塞布闻言闪电般扭头,看向妹妹塞拉姆。
可女孩脸上的表情却比他更加茫然和不可置信。
她小小的手不自觉地轻轻抚向自己胸口……
“你说爸爸……就在我身体里……?”
可是!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啊?
她对爸爸的气息非常熟悉,如果爸爸这三年来一直一直都在她身边的话……
她怎么会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因为严格来讲,那已经不能算是你们的父亲了。”
说话的人换成了鹿岛响希。
他看着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的小姑娘:
“那是被某种执念所禁锢,已经丧失了身为死者之灵最基本的清醒和理性的扭曲之物。”
——比起死者之灵,那东西给鹿岛响希的感觉更接近于虚。
只不过因为这个世界并没有【虚】这个概念,鹿岛响希只能通过大概的形容,来让对面的三人理解此刻的卡梅尔·明策正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
这也同时解释了为什么被这样的卡梅尔·明策所附身的塞拉姆在接近鹿岛响希的时候,身上的不适感会有所减轻。
——作为一名死神,鹿岛响希当然天生就是虚以及类虚生物的克星。
在目前卡梅尔·明策的灵魂几乎完全隐匿在女儿塞拉姆的灵魂之中,即使是她的哥哥路德塞布,以及作为通灵人活跃的时间虽不算长,实力也只能算是中上,但在某些方面却有其独到天赋的麻仓干久,在与塞拉姆朝夕相处的三年里都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更没能发现他就是引发塞拉姆所经受的一系列痛苦的元凶的情况下,只有鹿岛响希和被他叫出来的蓝染,能看穿隐藏在塞拉姆灵魂表象下的,属于卡梅尔·明策的灵魂。
那是充满某种无法被满足的执念,因而已经完全丧失了去追寻除这份执念以外的其他事物的欲望和理性,不能再用“死者之灵”这样的中性词去形容的存在。
“他眼中看不到你和你哥哥的身影。”
尽管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管是对塞拉姆还是对路德塞布都有些残酷,鹿岛响希还是选择将真相摊开,呈现在这兄妹二人面前。
“他的意志已经完全被执念所压制,所以即便因为他的附体而令女儿遭受痛苦,他也看不到这一点。”
或者不如说,如果卡梅尔·明策还能保有那么一丝半点的理智与清醒,那从一开始,他就不会以现在这种形态附身在塞拉姆身上。
“我不了解明策博士,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也不清楚他实力如何。”
但身为通灵人,最基本的常识这位明策博士总还是应该有的,他不会不清楚被恶灵附体对于被附身者而言,会造成怎样巨大的负担。
明知如此,他依然选择附身在了塞拉姆身上,并且成功瞒过了塞拉姆本人。
这就证明——
“恐怕从死去的那一刻起,明策博士就已经在执念的驱使下,化身为了类似怨灵的存在。”
鹿岛响希不否认,并非死于家中的卡梅尔·明策会附身在女儿塞拉姆身上,或许最开始的确是因为潜意识中对一双儿女的关心,让他选择回到了他们身边。
但这种潜意识,或者说卡梅尔·明策本人的意志力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他选择将自己的灵魂隐藏在塞拉姆的身体中,悄然侵蚀起女儿的灵魂和精神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沦为了执念的傀儡。
而那份执念,虽然鹿岛响希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显然,对卡梅尔·明策来说,那比他的孩子更加重要,甚至值得他为之抛弃所有的一切……
看着呆呆站在那里,似乎因为冲击性的事实而暂时失去了语言和做出反应能力的两个孩子,鹿岛响希暗暗叹了口气。
“如果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塞拉姆最后恐怕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一点点蚕食掉全部心智。”
“她的意识会被受执念所驱动、以明策博士的灵魂为基的那个东西完全取代,拱手将身体的掌控权交由对方处置。”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所以我的提议是,”鹿岛响希目光落在已然回神的路德塞布脸上,“就在现在,由我或者老师出手,将尚未完全堕落的明策博士送归天国。”
第150章
“你说的送归天国,是指要让我爸爸成佛升天的意思?”
路德塞布问。
“如果能够洗去浸染灵魂的执念,让他重新恢复意识上的清明的话,是的。”
鹿岛响希肯定地点头。
“……是吗。”
路德塞布抿了抿嘴唇。
他转过身,拉住妹妹的手,低头与那双和自己同色的眼睛视线相对:
“塞拉姆是怎么想的?”
路德塞布不认为在此之前完全是个陌生人的鹿岛响希有欺骗自己和妹妹的必要。
他倾向于相信对方所说的一切都是其所认定的事实。
既然如此,那被父亲的“怨灵”附身的塞拉姆,可以说是最有资格决定要如何处理这件事的人。
虽然一旦塞拉姆下定决心,他们兄妹俩从某种意义来说,会再一次失去父亲。
可别看路德塞布年纪小,但有一件事他比许多大人都看得更明白,那就是活着的人永远比死去的人重要。
他和塞拉姆只剩下彼此了。
对路德塞布来说,比起已经死去的父亲,他当然更加在意活着的妹妹。
“虽然爸爸死掉的时候你还小,但塞拉姆一直都很聪明,”路德塞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明快一点,“我相信你一定也记得,爸爸他总是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他的实验上。他几乎从早到晚都泡在实验室里,就算回到家里,比起陪我们两个玩,他更多也是待在书房,一直在计算着那些我们完全看不懂的公式。”
而他们的母亲,那个早在失去父亲之前就已经在路德塞布记忆中模糊了面目的人,似乎同样也是和父亲一起研究魔偶的人。
所以这些年来路德塞布和塞拉姆一直将父亲遗留下来的魔偶带在身边,始终执着地等待着它的开启,很难说不是因为那是他们的父母最重视的、重视程度说不定还超过了他们这两个亲生儿女的实验体的关系。
但即便如此。
即便父亲看重魔偶更胜过他们兄妹两个……
“爸爸他也是爱着我们的。”
哪怕是在再繁忙的工作中,那个人也会尽量抽出时间回到家里,笨拙地尝试着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
“三年前的圣诞节也是。”
如果不是为了想要赶在圣诞节结束之前回到家里,将圣诞礼物带给他们兄妹两个,父亲不会在深夜里出现在街头、遇到袭击,更加不会因此而丧命。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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