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着鹿岛响希的面前,是一条笔直向上延伸而出,长长的、充满时光侵袭痕迹的石头阶梯。
阶梯两边，向外延展出大片由石质方碑、平台、四通八达的通道和台阶构成的建筑群。
其间间或点缀着棕榈树、百日草。
看上去简直就像是……
“玛雅祭坛？”
不,也不完全一样。
出现在鹿岛响希面前的这条阶梯，就只是单纯的阶梯而已,并不依托于金字塔而存在。
而在这条长长的阶梯尽头,静立在那里的也不是什么祭坛,而是一张……座椅？
“——那是‘王之座’。”
麻仓叶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鹿岛响希回过头，就见麻仓叶王正一脸复杂地站在那里,用一种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目光，静静凝望着阶梯顶端，那张虽被他称作是“王之座”,但看上去却简陋无比、与“王座”二字毫不相衬的石头座椅。
“你知道这个地方？”
鹿岛响希挑眉。
“在帕契族的时候从族内记载的史料中读到过相关的描述。”
麻仓叶王道。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读到的史料也准确无误的话,这里应该是被称为‘王之圣殿’,理论上而言只允许赢得通灵者激战的最终胜利、即将登顶为王的通灵王候选进入的星之圣地。”
他顿了顿，朝“王座”之后示意了一下：
“看到了吗？那道比从外部看起来缩小了不知多少倍的‘光柱’？”
“那也是伟大灵魂的一部分。”
而且，是最为重要的一部分。
“通灵王候选在进入这处圣地以后，要坐上王座，在那里完成与伟大灵魂的最终同化。”
只有王才有资格坐上的神座,不是王之座又是什么？
“外表的简陋并不影响它所代表的意义。”
麻仓叶王沉声说道。
“诶——”鹿岛响希没什么诚意地拖长语调。
他左右张望了一圈，没发现白兰和太宰治的身影。
就连之前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夏油杰和蓝染,这会儿也是不知所踪。
鹿岛响希当然还能感应到与他们之间的联系。
他知道他们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但不知是故意躲了起来还是受到了某种阻隔，总之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想想自家持有灵们的本事，鹿岛响希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为他们的不见踪影心焦。
与之相比——
“来都来了，不如我们上去看看？”
虽然不清楚白兰和太宰治将自己和麻仓叶王引领至这“王座”之前究竟有什么用意，鹿岛响希却完全没在虚的。
正相反，此刻的他甚至感到有那么一点跃跃欲试——
没听麻仓叶王说么？这地方以往可是只有即将成为通灵王的人才有资格进入的！
鹿岛响希既然没想要成为通灵王，那自然是不会登临王座的。
可即便如此，能借眼下这个机会白嫖一把通灵王才有资格目视的风景……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当然要去看一眼啊！
看到就是赚到！不看白不看！
鹿岛响希背过双手，也不等麻仓叶王的回应，便迈开脚步，悠哉游哉朝阶梯顶端而去。
麻仓叶王：“…………”
看着某人那透着明晃晃欢快气息的背影，他摇了摇头，微微失笑——
说得没错。
来都来了，不看白不看。
两个人一前一后，攀登过这条笔直向上，据说只有即将成为通灵王的人才有资格登顶的阶梯。
在阶梯顶端的“王之座”上，第一个爬上来的鹿岛响希看到了一颗腐化严重到已经失去下颌骨的骷髅头。
鹿岛响希：“…………”
瞳孔地震！
他等紧随其后的麻仓叶王也登上最后一道台阶，来到自己身旁，才凑近过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人一样，压低声音问道：
“我说……这谁啊？不会是上一任通灵王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鹿岛响希要把声音压得这么低，这段时间以来和对方相处得还蛮愉快的麻仓叶王却也乐得配合。
他也学着鹿岛响希的样子，将声音尽可能压低——低到近乎耳语：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小希。你猜得没错。这就是前任通灵王。”
鹿岛响希：“…………”
鹿岛响希：？？？？？
“不是吧……”
他嘴角抽搐，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自己的一句玩笑之语，竟然真的一语中的。
“死也要死在王座上什么的……”
这通灵王当得也太惨了吧？！
幸亏他已经不想当通灵王了！
鹿岛响希一脸庆幸。
麻仓叶王：“…………”
虽然他也不再想当通灵王了，但再怎么说那也是他曾经为之努力千年的目标，就这样风评被害显得他好像也很自虐一样，所以他不得不站出来解释一句：
“收收你的脑补。我保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那样是哪样。”鹿岛响希叽叽咕咕，“你又读不到我的心。”
麻仓叶王：“…………”
这臭小子好让人火大！
他抬手按下额角蹦起的青筋。
“这家伙可不是为人类的未来殚精竭虑、死也死不安心，所以才直到最后一刻都还坚守在王座上的。”
麻仓叶王冷冷地说。
“与伟大灵魂融合、成为通灵王以后，肉.体对历代通灵王来说，都已经不再是必要的东西。”
而之前也提到过，这处“星之圣地”，是只有通灵王和通灵王候选才能进入的特殊之地。
这代表着妥善安置自己成为通灵王后已经“无用”的肉.身这件事无法交给其他人去完成，只能成为一个需要每一代通灵王自己去认真烦恼，并且最终亲手将之完成的课题。
“历代通灵王中，有人选择将自己的遗体埋葬在这‘星之圣地’的某处，与伟大灵魂同眠。”
麻仓叶王说着，示意鹿岛响希去看下方那片庞大的“遗迹”。
虽然它大部分都由石灰石堆砌而成，但在种有植物的地方，还是能看到零星的小块泥土的。
那其中隐隐可见一两个凸起的土包，想来就是麻仓叶王所指的，某几代通灵王的埋骨之地了。
鹿岛响希：“…………”
不是吧？
都当上星之王了，最后却只能把自己埋葬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坟包都是小小一个，不仔细观察根本注意不到……
感觉这通灵王当得更惨了啊！
麻仓叶王：“…………”
他尽量无视鹿岛响希愈发充满同情和庆幸的目光，尝试着保持冷静继续解说：
“也有人会像你看到的这位前代王一样，直接将自己的遗体扔在王座之上，让它随着时间流逝慢慢自然腐朽，最终尘归尘土归土，彻底与这片空间‘同化’，永存于此。”
“实在是很一厢情愿的想法，是不是？”
麻仓叶王说着，低头看向王座上那似乎正用空洞洞的眼眶注视着自己的白色骷髅：
“500年不见，我对你的评价相比于当初，没有丝毫改变。”
“怎么样？高兴么？”
前代王：“…………”
已经无法再做出回应，更加没有任何灵魂残留于其中的骷髅只是静静回望着麻仓叶王，无悲无喜，亦无爱无憎。
“真是个无趣的家伙。”
麻仓叶王垂下眼睛。
“生前是，死后也是。”
某个瞬间，空气中似乎传来了一声悠远的叹息。
可当鹿岛响希侧耳倾听，又感觉那好像只是风拂过树梢，带来的一丝幻听。
他看了眼面无表情，垂眸站在那里的麻仓叶王，抱起手臂，目光扫过眼前的王座：
“所以你想让我们看的东西，不会就是前任王的头骨吧？”
“——白兰？”
空气安静了数秒，白兰的声音才带着几分无奈，从王座后传了出来：
“就算你担心叶王君，也不用这么急着叫我出来吧，小希。”
伴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白兰、太宰治、蓝染、夏油杰……
鹿岛响希自从进入这处“星之圣地”后便集体消失的四名持有灵，一个不少地齐齐出现在了王座之后。
鹿岛响希：“…………”
他一脸“果然如此”。
“你们果然从一开始就在这里……”鹿岛响希说着，不爽地板起脸，“我说过的吧？不许随便对我用镜花水月。”
他目光精准地在人群中找到了某个罪魁祸首。
“你之前也有答应过我的吧？老师？”
“抱歉抱歉~是我拜托蓝染先生这么做的。”
赶在蓝染开口之前，白兰先一步双手合十，带着恳切的笑意，朝鹿岛响希比出求饶的手势。
“因为我和太宰君都觉得，在第一次进入这个地方的时候，或许将空间单独留给小希你和叶王君，才是更合适的做法。”
“这么说来我还要多谢你们的用心良苦了？”鹿岛响希眉弓微挑。
“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嘛。”
白兰说着，笑眯眯从王座之后转了出来。
“我知道小希你不是真的在生气——你只是想小小‘报复’一下我和太宰君的先斩后奏，还有蓝染先生和夏油君对我们计划的配合而已。”
但是。
“你敢说在来到这张‘王座’之前，看到残留在这里的前任通灵王的遗骨时，你没有受到哪怕一点点的震撼，没有生出哪怕一点点的，除了庆幸和同情之外的、其他的感情？”
鹿岛响希：“…………”
所以他才说，有一个——甚至不止一个——这么了解他的人存在，实在太讨厌了！
第128章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来嘛,小希。”
白兰被鹿岛响希脸上“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没在憋什么好P”的表情逗笑了。
他飘过来，用魂体冰凉的手指轻轻戳了下鹿岛响希鼓起的脸颊：
“我只是想向你提供另外一个可供选择的可能性而已~”
万一鹿岛响希经历过这么一遭，突然“回心转意”，又想当通灵王了呢？
对白兰来说,那样的结果当然再合他心意不过。
“但如果小希你郎心如铁（鹿岛响希：“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即使到了这一步依然坚决不想成为通灵王,我也没打算多做什么哦？”
白兰语气诚恳。
“毕竟我很清楚，即使当上了通灵王,有些事情也依然无能为力……”
——传说中“全知全能”的通灵王，事实上并非真正的全知全能。
有很多事都是通灵王无法做到,甚至是无能为力的。
在成为通灵王以后再去意识到这一点,并且因为这种无能为力而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挫败,或许比无法成为通灵王，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鹿岛响希敏锐地意识到了白兰话中暗示出的某种意义,“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你曾经当过通灵王一样！”
“我当然是没做过通灵王的啦~”白兰摊手，“但是……”
他转头，看向王座之后的伟大灵魂。
“但是,我看到过成为通灵王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鹿岛响希：——！
在这一刻,他突然回想起来——白兰拥有着沟通平行时空的能力。
虽然他能够沟通的只有平行时空的他自己,但这里可是伟大灵魂内部，是一切都有可能发生的“星之圣地”！
而失去肉.体的束缚，以灵魂姿态现世的白兰，谁又知道他的能力有没有因此而发生改变，甚至是二次异化？
虽说鹿岛响希之前为了习惯不同持有灵的能力也不是没和白兰凭依合体过,但因为担心沟通平行世界的其他“白兰”们时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鹿岛响希在寥寥几次和白兰的凭依合体中,只是浅浅试用了一下名为“死气之火”的特殊能力而已，那之后比起麻烦多多的凭依合体，他更多的是选择练习如何熟练施展以白兰为持有灵展开的超越灵魂。
——不得不承认，后者的乐趣可比前者要多上太多。
……不对。
现在不是回想白兰的超灵体有多有趣的时候！
“你是以我们世界的伟大灵魂为媒介，沟通了其他世界的伟大灵魂吗？”
鹿岛响希有些难以置信，语气中又带着几分不自觉的“不愧是你”。
“啊呀？小希你猜到啦？”
白兰露出一个假到不能再假的“惊喜”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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