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还活着。
有人重新进入审讯室,推着移动医疗设备,看样子是领了命令来为他处理伤口。
云落头偏向一侧:“滚远一点。”
靠近的两人皆是一愣,转头又得到云光启的示意。想想云落少校入伍这么多年来从未发过脾气,想来是疼痛难忍,影响了情绪。
于是又继续向前靠过去。
云落却从操作台上挺身奋起,费力抬起才被处理过的那只手臂,指向来人:“我让你们滚远一点是听不见吗!?”
高温激光暂时将创口捏合在一起,如此大幅一挥,又倏地迸裂开来。如注的鲜血终于寻到了出路,喷薄而出,被困在纵深的伤口里,像一汪鲜红的潭。
他跳下操作台,咬牙压下伤口迸开的痛楚,话音似乎都跟着一抖:“让开。”
【作者有话说】
为了回馈广大新老读者!这一章是加更!嘻弥隅:你为什么专挑这一章加更,故意的??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碰巧、碰巧...弥隅:打算让我lp疼几天?
等周四出了榜单就...立刻安排!你不是陪在病房吗...你多陪陪。
弥隅(─━ _ ─━):。(默许)。
好好好,好好培养感情嗷~~~
第31章 三分之二
那俩人又朝他的身后望了一眼,似是再次接收到了肯定的指令,这一次爽快地为他让出了前行的路。
云落将手臂放下,那些鲜血受到重力吸引,从那一处血洼里溢出,一路蜿蜒而下,滴落在他脚边的地板上。
“如果陆安歌真的叛国,我会亲手抓他回来。但如果这是有人强加给他的罪责...”他背对着云光启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他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原谅你们。”
他的措辞是,“你们”。
云光启心下一惊,方觉云落其实早就知晓得七七八八:“你...”
“云老爷子这样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们是我的长辈和上级,于情于理我都不会问、也不该问。”云落拖着虚弱的脚步走到了禁闭室的门口,压低了声音,听不出是说给云光启还是自己听,“我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二了。”
话音落地,他推门离开。
云光启目送云落从视野内消失。脚步声渐行渐远,是从未有过的虚浮。他心中的情绪渐趋复杂。
云落有一个最易受创的身份,却兼具一颗最坚强、最固执的心。从未能分化成Alpha的那一刻就知道,他身在云家,要么死在同姓兄弟姐妹的手里,要么死在训场上。他选了后者。
事实上,他的确数次行至濒死的边缘。或许是性子太倔,连地下那位也不收,要他回人间再几经历练。
他这一生的好运气都用在保命上。云光启亲眼见过他的数次生死挣扎,心如明镜。此时却放任唯一的儿子变成这副虚弱的模样,要他再去叩响那道鬼门关,祈祷那边再次将他退还这人世间。
他这个聪明的儿子其实什么都知道。知道他这个做上将的父亲,也有不得不服从的命令,和不得不听命的人。
有些事他在两难中无法对云落开口,只能等尚且年轻的他自己去发现、去痛苦,再去自己做出抉择。
他望着云落留在地上的那一摊血出了神,而后终于明白「三分之二」意味着什么。
陆安歌、颜言和云落,情比金坚,彼此的信任一旦建立,没有任何外人能够介入、破坏。
这构成了云落短短二十三年来的全部。
因为另两个人,在近乎拼了命的训练里,他开始留一分余地。他变得惜命、小心翼翼,只因为他自己也是那之中的三分之一。无论少了谁,都不再是完整的他。
而陆安歌一旦被扣上了「叛国」的帽子,就算还有命活着,也一辈子都无法再回到S区来。
对云落来说,与诀别无异。
如今只剩下颜言,三角结构缺失一块,不再稳固。如若风雨来,便摇摇欲坠。
他从不抗命,将服从刻在了骨里,一步步走得小心翼翼,近乎完美到找不出一丝瑕疵。步步为营行经一路,不过是为了每一个三分之一。
或许曾经是四份,云光启坚信。尽管遭到排挤,尽管在云峰的眼里不值一提,云落始终想用这样的方式,证明他在云家里的价值。
只是在发现这个姓氏可能与陆安歌站在了对立面的时候,这两者之间该如何取舍,或许在刚刚遭受那些疼痛的同时也有了轻重。
云光启长叹口气,摊开手心,里面赫然躺着一块金色的怀表。款式老旧,表盖上的刻字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稀还能辨认出来,是个「陆」字。
他按开顶部的按钮,表盖弹起,露出一张那三个年轻人几年前的合照,背景是酒庄的葡萄园。
照片已经被氧化得有些泛黄了,那时接近三人成年的日子,Alpha和Omega相继完成了分化,只有云落依旧还在苦苦等待,所以照片里只有他一人是愁眉不展的模样。
云光启五指收握,将表盖在掌心合上。
旧物难归于原主,而交予云落的时机,还尚未成熟。
云落猝然间倒吸一口冷气,那股令人头皮发麻的窒息感如潮水般来,又随着这一口新鲜空气如潮水般消失。
他睁开眼,入目皆白,消毒水味灌入鼻腔。病房内的窗帘被拉得严实,无法判断具体时间。
受伤的手腕被固定在床侧,缠满了白色的纱布。大概是后来治疗时又上了麻药,云落试着轻轻转了转,毫无痛觉。
有人趴在床边,脸埋进胳膊里睡着,只露出了头顶的黑发。
云落以为是颜言,下意识伸手抚上去。他叹口气,开始思索该如何解释这些早晚要瞒不住的事。
道歉、忏悔、安慰的话到了嘴边,那人就此转醒,抬起头来,却是一双Alpha的眼睛:“醒了?”
“你?”看清眼前的面孔,惊诧一闪而过,云落抽回了手。麻醉药效显著,连感知系统也受影响,他竟没识出这是弥隅。
对他而言,这明明是最好认的那一个。
省去那些不知如何开口的解释,云落似乎轻松了些,又紧接着问:“颜言他...”
弥隅抬头望住他,眼尾有些清冷。他不说话,云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刚刚在挂号台前,弥隅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颜言名字的最后一刻滞住,而后移开,随便点了一个名字,没看清是谁。
窗口里坐着的Omega提醒他,请不要二次重复挂号。
弥隅一怔,这是他这天第一次到医院来:“已经挂好号了?谁挂的?是颜言的么?”
接待处的Omega耐心地依次回答他的问题:“是的,已经为云少校挂好了号,可以直接接受治疗。是云上将的命令。不是颜医生。”
“云上将?”
云光启与其他高层外出参加机要会议,按之前发布过的公告来看,还要有两天议程才会结束。
“云上将提前回来了?”
窗口的Omega不正面回应,只是将挂号单交到他的手里,为他指路:“一层A7诊疗室,走廊行至尽头即是。”
于是原本恶劣的行径被迫中断。尽管在手指落下去的前一刻,他已经改变了主意。
总之心情本就欠佳,此时云落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却下意识询问颜言的消息,弥隅心里愈发不痛快。
于是头偏到了一边去,语气不咸不淡:“没见到他人。你的事没人知道。”
【作者有话说】
弥隅:我来让你从2/3变成1。
云落:好,我来做1。
弥隅:是那个1不是那个1...
第32章 “你差一点就死了。”
云落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人还尚有些虚弱,一口气长舒出去,却只见胸口起伏,听不到丝毫声音。
“什么情况?”
云落的视线飘向了窗外,言语里企图蒙混过关:“什么什么情况?”
他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和紧张颜言与陆安歌时的神态判若两人。
这更让弥隅觉得一大早的忙活都像个笑话:“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死了!”
“知道,之前尝试解除连接的都死了,我还是第一个活下来的。”云落盯着自己尚未恢复的手腕看了一会,又不甚在意地轻笑出声,“不知道算不算又打破了个记录...”
房间的窗没关好,室外的风溜缝吹进来卷起纱帘,已经有些凉了。窗外夜色渐浓,云落此时的角度望出去,刚好能看到训场外围的全息滚屏。
他的视线依旧有些模糊,看不清晰上面滚动的字,内容却早就刻在了他的心里。
前半部分是各种训练项目,后面是两个人名,每一页顶端的一行字形状从不曾变过,是他和陆安歌。
可现在他的手腕空空,就算闭上眼,连陆安歌受伤的那一点残影也没有了。
他的人生满是防备,即便周遭全是同姓的“亲人”,也要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走到毫无破绽。他的生命里不曾走入过谁,唯有颜言和陆安歌。
如今却彻底和陆安歌断掉了联系。
弥隅的声音冷不防响起:“云上将做的?”
云落脸色微变,转过去看他:“又跟踪我?”
话出了口才想起云光启秘密归队,弥隅不该知道他的行踪,因此就更没有跟踪自己发现他们见面的可能。
反倒是他这样说,相当于坐实了弥隅的问句。
弥隅却松弛许多,轻托起云落受伤的手腕,遵着医嘱小心打开缠裹在上面的纱布。
思及早上亲眼看到云落手臂上的那一处血壑,弥隅仍然心有余悸:“他真的是你亲爸?下这么狠的手。”
云落的心被这无意的一句问话刺痛。麻药劲褪去,知觉慢慢恢复,他抽出手:“你不用这样帮我,叫护士来就好。”
“你以为我愿意?”弥隅又伸手捞他的小臂,“云上将秘密归队,不知道从哪带回了一批伤员,现在护士紧缺,没人顾得上你。”
不是去开会吗?怎么会有伤员?
“什么样的伤员?”云落问。
“我怎么知道,”弥隅和他一人拽一人躲,两句话间谁也没落到好。他啧了一声,索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伤员看不清,医生反倒一个个都全副武装的,把人围得水泄不通,能看到什么。”
什么伤员要全副武装地救治?从前上前线,遍地鲜血,残肢碎肉横飞,医疗资源夜以继日地连轴作业,也没见过什么危急的情况需要医生也全副武装。
云落一时想不出头绪。
“既然是秘密归队,”他又问,“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伤员的存在?”
“你昏迷的时候他来过。不能跟踪你也不能跟踪他?”弥隅的耐性被消磨掉一半,手里的镊子捏着沾了药的棉球悬在半空,“手伸过来。”
习惯了剑拔弩张的氛围,弥隅突然这样照料,云落难以适应。加上那封来自F区的信件内容,他只觉这样的弥隅太过陌生,陌生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云落没听,腕子一转,将手缩得更远:“既然本来就不情愿,那就不要帮了吧。”
又是这副模样。刚刚还对颜言担心得紧,转眼对上自己,就换了另一幅全然不同的面孔。
弥隅也没好气,强行拉回云落的手臂。手下得重了些,才解了一半的纱布上立时又透出点点新鲜血迹。
那纱布一圈一圈绕得人心烦,弥隅干脆抄起床头的医用剪刀,双刃大开大合间,将纱布剪成一地细碎的垃圾。
死生未卜的陆安歌、眼下莫名的照料,尽管弥隅并没有在当下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云落的心情依旧十分烦躁。
他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心和脑袋都成了一团乱麻。
他挥开弥隅要再贴过来的手:“你可不可以出去,我想自己待着。”
弥隅依旧蹙着眉,不知是因为耐心告罄,还是因为又看到云落手臂上的伤口。
他顿住手里的动作,却是没头没尾地接了一句:“要我去把你的情况告诉颜言么?”
这果然触到了云落的雷区。他挺起身来,又是满身的敌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直以来针锋相对,弥隅发誓,此时要为云落上药的心情是史无前例的真心。云落不仅不领情,还依旧一张冷脸相对,他一颗真心备受践踏。
云落并不是没有好脾气,只是无条件地不对他。
【作者有话说】
弥隅:有点失落ing,就一点。
云落:喂,你还好吧,我...弥隅:我没事!特别好!
....你能不能争点气,但凡多支棱一秒没准lp都对你道歉了。
第33章 无关公平的博弈
“我想干什么?这难道不该我问你?”弥隅怒极反笑,“就他妈换个药,我能做什么?你发什么疯,是觉得我不配给你换药,是么?是不是除了那个陆安歌和颜言之外,所有人的好意在你眼里都是狼心狗肺?”云落缄默。
“说话。”弥隅放开云落的手,转而掐他的下巴,“你不说,我这就去把那个颜言抓来,当着你的面标记了他。你沉默一分钟,我就多干他一分钟。”
陆安歌的失联几近压垮了云落的心防,此时再听弥隅以近乎要挟的语气提起颜言,所有积压的怒气终于一起冲出了胸口:“有人在F区等你回去、冒着会死的危险也要寄封信来给你,可我呢?!我只有颜言了,你凭什么这么对他?!”
“你说什么?”弥隅忽视了他的激动情绪,回溯出刚刚那句话里的重点,“你怎么知道有人在F区等我、冒着危险给我寄信?”
他眼底的戏谑终于变成了与云落相似的担忧:“他们发送新的消息过来了?被截获了?你上报没有?”
“既然你也有担心的对象,就不要那么咄咄逼人,”云落默认,效仿着弥隅刚刚说话的语气,“如果你不想你在F区的那群朋友出事,就不要再拿颜言威胁我。”
弥隅显然心动,又有片刻的犹豫:“我怎么信你说的是真的?”
“收信的通讯器现在已经是一堆废铁了,真假只能你自行判断。”云落说,“愿者上钩,信者自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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