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要放人,黄氏立刻变了脸。
就这么将人放了,那她这一早上不是白折腾了,好不容易逮到这么难得的机会,能把柳芸和鹿雨一起收拾了,她可不想错过。
就算俩人不是通奸,那祠堂墙上的族规可是明明白白写着,与兄弟姐妹妻子有染,那就是要逐出宗族的。
只要俩人被逐族,鹿雨的房子和地就是她们的了。
她故意抬高了声音,叫嚷着:“族老,姑嫂通奸,族法不容啊!”
族老厉声道:“即便是犯了族规那也应由族里出面处置,哪里轮得到你们动用私刑!”
瞧出族老是真动了气,黄氏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她面上看着不悦,心里早已喜不自胜。
要是按着族规处置,那鹿雨八成是要除族的。
那鹿雨的两亩地就是她家的了。
“鹿笙,枕书,你们去把人松开。”族老对着二人说完,又喊了人群中的鹿氏子孙,“鹿山,鹿武,去把大姑婆与四叔公他们请到祠堂。”
鹿笙赶紧上前替二人松了捆着手的麻绳,没了绳子的束缚,也少了支撑的力量,鹿雨一个站不稳,直接踉跄着要往地下倒去。
幸亏鹿笙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接住。
鹿笙走近了才发现,鹿雨身上和手臂全都是青红交加的淤痕,而反观柳芸除了手背有一道划痕外,倒是没受什么伤。
“黄氏这个老泼皮!”鹿笙忍不住骂了一句。
鹿雨无奈的扯起嘴角,哑着声音感谢道:“谢谢你,笙姐姐。”
“没事。”鹿笙叹了一口气。
柳芸被松开手后,想要上前去查看鹿雨的伤势,可手刚伸出去,就像是意识到什么,迅速地缩了回来,连带着刚刚抬起的头,也霎时低了下去。
下一瞬,她的手就被人牵起,那一双手的手背因为被挨了棍子,肿起了一大块。
暖人的热度从那双满是薄茧的手心传来,柳芸慌张地看了一下四周,下意识想要挣脱,却怎么都挣不开。
拉扯的力量牵扯到了鹿雨肩上的伤口,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柳芸刚忙停了动作,急切地关心道:“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鹿雨扯起一抹笑,摇了摇头,手掌一翻,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眼里满是毅然。
柳芸微微一怔,也不再畏惧,蜷起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族老看到这一幕,暗暗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去祠堂!”
等她们到了祠堂,祠堂的正堂内早已坐满了族中的长辈,鹿笙她们只能远远地站在门口观望。
见鹿笙满脸忧色,在柳芸二人进去之前,祁枕书低声与她说了两句,柳芸点点头,惊讶地看向她。
经过他们的讨论,决定按照族规将鹿雨和柳芸除族,赶出鹿儿庄,家中的田地和房屋分给她的大伯和二伯一家。
鹿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一个异世的现代人,在她的观念里,恋爱自由是基本人权。只要不是第三者插足,喜欢谁和谁在一起那都是每个人应该享有的权利。
虽然鹿雨和柳芸的关系有些特殊,但鹿雨的哥哥早已死去多年,她们在一起并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也不应该为姑嫂这一份特殊关系,而受到不平等的待遇。
她想要进去替鹿雨说话,祁枕书赶忙拉住她,悄声在她耳边说了两句,鹿笙听后眼睛亮了亮。
族老宣布完对二人的处置,又问道:“对于族中这样决定,你们可有异议。”
鹿雨颓然地摇摇头,心中既后悔又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是她不顾伦理,‘逼’着嫂子接受她,但却没有真正考虑过后果,导致俩人到了今日的境地。
但她又不悔,如今的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柳芸在一起。
从今往后,柳芸不再是哥哥的未亡人,不再是她的嫂子。
“我有异议。”
堂内响起柳芸柔弱却又坚定无比的声音。
众人齐齐看向她,族老皱眉问道:“柳氏,你有何异议?”
“我们犯了错,按照族规被除族,被赶出鹿儿庄,我无话可说。”柳芸顿了顿,眼神看向鹿雨,眸中满是心疼。
鹿雨哑然地看向她。
柳芸的性子柔弱,说话语调一直都是轻轻软软。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柳芸如此掷地有声的说话,而脸上的温和也被坚毅所替代。
“那么黄氏私闯我们家宅,动用私刑殴打我们二人,按照族规该如何处置?”她说着话,看向一旁正得意洋洋的黄氏,“请族老为我们做主。”
“若是不然,我便告到滨河县衙,让县太爷替我们主持公道!”
“好你个淫、妇!你还敢告我!”
黄氏脸色一黑,骂骂咧咧地就要上去拉扯她,鹿雨起身将她拦住,俩人又撕扯了起来。
鹿雨虽然受了伤,但到底是年轻力气大,黄氏拉扯了几下没占到半点好处,破口大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狗崽子,你给我让开,看我不撕了这个狐狸精!”
“鹿山,去将人拉开。”
族老沉声叫人将她们拉开,又低头与身边几个人商量起来。
其实就算柳芸将这事告到县衙,县太爷也不一定会受理,但县衙门口的登闻鼓一敲,全滨河县的人都会知道鹿儿庄今日发生了什么。
鹿家的长辈们自然不想丢这个人,他们快速地商量出了结果。
“按照族规,打黄氏三十板子,另外赔鹿雨二人三两银子,作为补偿,若是赔不上,那鹿家的房子和田地,便用做抵债。”
黄氏闻言,登时哀嚎一声,哭着求饶。
鹿雨家一件破茅草屋,两亩田地,加起来也不值得三两银子啊!
千算万算,算计鹿家的房子田地,到头来什么都没得着,还给自己讨要了三十板子。
鹿笙心底的郁闷一扫而光,开心地用手肘推了推祁枕书,在她看过来后,笑眯眯地找了眨眼,冲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看着她这般欢欣雀跃,祁枕书清冷的眸光也染上了一丝笑意。
虽说鹿雨的事结果不算太差,可这腐朽陈旧的宗族制度的束缚与压迫却刺激着鹿笙的每一根神经。
刚刚站在祠堂门外,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鹿笙才真真正正感觉到自己是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这里山清水秀、热气蒸腾,但这里更是一个思想陈旧,家族、阶级凌驾于个人之上的封建年代。
鹿笙一路眉目深锁,沉默着往回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祁枕书叫住她。
“鹿笙。”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吃鸡吗?
苍穹万丈,深远辽阔。
祁枕书向前一步,走到她身前,看着她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嗯。”鹿笙点点头,小声道:“我知道。”
道理她都懂,但还是会因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失落。
祁枕书察觉到了她的低落,想了想开口道:“你。”
头一个字刚出口,复又停了下来。
“嗯?”鹿笙抬头看她。
只见祁枕书凝眉看着她,眸光闪了闪,将原本想好的话咽了下去,略带迟疑地改口道:“要吃鸡吗?”
鹿笙没懂她的意思,不解问道:“什么?”
祁枕书看着她,重复道:“要不要去买只鸡做来吃?”
“你想吃鸡了吗?那……”
鹿笙话说了一半,又霎时明白过来祁枕书的意思。
她先是愣了愣,随即惊讶地看向祁枕书。
这人是发现她心情不好,所以才问她要不要吃鸡?
在祁枕书的眼里吃鸡能让她快乐?!
不对啊,为什么祁枕书会觉得她吃鸡就会开心?
是因为她第一次吃鸡的时候太开心了?
“咳。”鹿笙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其实不吃鸡也无事的。”
有她刚刚的安慰,就够了。
祁枕书不解地看向她,鹿笙不好意思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只能又说道:“那我们去买鸡、吧!”
说完,她便快步走到前面,悄悄摇着手扇去脸上的热意。
*
翌日,天刚蒙蒙亮,鹿雨和柳芸便找了过来。
俩人卖了村里的田地,准备要去县里生活,走之前特意过来感谢鹿笙和祁枕书昨日出手相助。
鹿笙见二人尽管面色疲惫却满脸幸福,也真心替她们感到高兴。
又过了两日,昏迷的鹿里正醒了过来,但因为伤势过重,她的神志一直并不清醒,只记得自己上山前的事情。
至于怎么上的山,在山上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什么掉下山坡,都已经记不起来。
这期间二房的人来看望过一次,鹿笙与祁枕书二人见他们面上坦然,又话里话外提起要回到酒坊的事,便推测此次鹿里正的意外,应是与他们无多大关系。
果然,第二日羽翎从一只麻雀妹妹的口中了解到,在鹿里正之前是有一个高大的男子去了墓地,但它只是碰巧飞过那里,并没有看到后来发生的事。
而且那个男子它不认识,并不是鹿儿庄的人。
这样一来,鹿笙又不禁有些怀疑,要不是鹿儿庄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姑婆遇险是因为偶然遇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
还是那人本就是为了故意杀害她而来?那他杀害姑婆又是为了什么?
又或者是她们想多了,姑婆滚下山坡本就是一场意外。
“如果凶手是为了杀害姑婆,那姑婆如今无事,他会不会再次行凶?”鹿笙担忧地问道。
祁枕书摇摇头,“凶手要是想杀害姑婆,当日夜里就会再回来行凶,何必要等到她醒来。”
鹿笙又将自己的疑惑与祁枕书说了说,祁枕书也无法确认到底是何缘由,二人便商量着还是先瞒着鹿华林等人,等卓渝从青州府回来,与她说说再做打算。
月明星稀,银光皎皎如水从天空倾泻而下,为大地铺洒上一层洁白的玉华光色。
鹿笙哄着糖糖睡后,来到了书房。
笃、笃、笃。
祁枕书抬头看到她,便停下手中的笔,与她问道:“有事寻我?”
“嗯。”
鹿笙走过去,余光瞧见桌上的纸张,纸上写的是一篇关于藩王制度利弊分析及整顿的《治安策》。
见微知著,居安而思危,犹当尝尝警备于心,宁备而无用,也不可放任为之,然则不测之祸必生于此。
削藩势在必行,但不可急功而失利,引兵变而损百姓。
短短两行字,让鹿笙看到了祁枕书的政治才略和理想抱负。
也让鹿笙对她有了新的了解。
她一直以为祁枕书读书考科举,大部分原因是为了完成鹿华诚的遗愿,遵守自己的约定而已。
鹿笙会有这感觉,实在是因为祁枕书这人太过清冷淡然。自从她穿越而来,除了头一天看到了愤怒的祁枕书,她就再未见过这人有情绪特别起伏的时候。
就像科举这件事,鹿笙来之后也看到过书肆有大量售卖《经史子集文选》《考卷约选》等辅导练习册,但她从不曾看祁枕书买过。
上次与鹿筝交谈,祁枕书也没表现出对于科举的极度热忱,反而是鹿筝劝着她一定要把握时机不要因杂事而耽误去白鹤书院进学。
直到看到今天这篇策论,鹿笙才知道这人超脱淡雅之下,是满怀家国的政治抱负。
想到这,鹿笙心里轻松了不少。
这样想来,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多半也是合祁枕书意的。
“是有一事想与你商量。”鹿笙看着她,语气柔和,“我想去北街买一间带后宅的铺子。”
“买铺子?”
“对,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每日站在街上卖酒一是比较冷,二来每天来来回回也不太方便。”
“现在酒坊虽然只有米酒和五粮酒,但往后还是需要多酿造一些不同的种类,或者酿造一些更受酒楼喜爱的酒品。”
后面的话鹿笙没全部说完,但祁枕书一点就通,立刻知晓了她的意思。
光靠在码头摆摊只能卖低价的粮食酒,利润也相对不高,想要挣更多的钱,进一步提升鹿家酒坊的名气,就要再酿造一些符合文人雅士及富贵人家爱喝的酒品,将酒卖到更高端的酒楼。
这样的话拥有一间独立的铺面就是必不可少的门面。
“可是去看过铺子了?”
祁枕书想,鹿笙既然已经有了打算,那应该已经是看过铺子的了。
“只是问了问价格,小一些的大概在四百两左右,具体的我还没看。”鹿笙笑着看向她,“毕竟是买宅子这么大的事,肯定还是要与你商量过后才能做决定不是?”
祁枕书眸光顿了顿,心中升起一抹难言的情绪,有意外,又觉得很是正常。
如今的鹿笙并不娇蛮也不任性,听得进别人的劝解,凡事会为家中考虑,做事也会与她商量。
鹿笙坦然而真诚,只有一点除外。
她的真实身份。
经过多日的相处,祁枕书已能断定那日从北街的牙行回来后,眼前的这个人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鹿笙。
但祁枕书猜不到她的来历,以鹿笙的言行举止推测,祁枕书怀疑她并非是西凉人,甚至并非来自周边的任何一个国家。
越是神秘,越是让人有无尽的好奇。
祁枕书有时很想直接问一问她,她到底是谁,又为何会变成鹿笙?原来的鹿笙又去了何处?是否还会回来?
但心底里又莫名的不想让自己去问她。
变的人是鹿笙,应该与自己坦诚的人,不也应该是她吗?
“那我们明天一起去看看铺子怎么样?”
鹿笙全然不知道祁枕书纷杂烦乱的心绪,笑着与她说:“等我们搬去了县城,就可以送糖糖去县学的蒙学馆。”
“这样一来,你不用每日教她识字,也能有更多的时间自己温书啦。”
少女明眸如水笑靥明媚,白如凝脂的雪肤下隐隐缀着点点桃色,清丽娇艳。
22/97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