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她像是想起什么,睁大了眼惊喜道:“还是说,那个考试太简单,你一定能过?”
祁枕书被她的笑意感染,轻扬了一下眉尾,摇了摇头,“并无十成把握。”
白鹤书院是青州官学,每年从各所属县城特意前来求学的学子,再加上青州本地生源,至少有近五百人参考,但只录取二十人。
二十五取一的比例,更何况这些人全都是来自各地的县学里拿着举荐信的优秀学子。
白鹤学院的入学难度比之乡试而言,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也是为何大家都觉得只要踏进白鹤书院的大门,那就相当于已经将名字写在了乡试的榜单上。
就算是祁枕书,也并不能确保自己一定能进白鹤书院,毕竟她并不了解其余四百多人的实力。
“那你怎么还这么淡定。”扬着的小眉毛耷拉了下来,鹿笙微微皱了皱眉。
“结果在落笔那一刻就已定下,现下再急也无用。”祁枕书顺势捏了一下她的脸,滑滑嫩嫩,手感很是不错。
“放榜时人太多,我们带着糖糖也不方便,倒不如等人群散了去查看。”
“好吧。”
辰时一刻,她们才到了白鹤书院的门口。
看榜的人已经散了,只有个别发现榜上无名的,依旧不甘心地在仔细比对着名字。
鹿笙从第一个开始看,看到最后一个才发现祁枕书的名字。
“进了,进了!”鹿笙高兴道。
虽然是最后一名,但能考进就是好事。
祁枕书看到了榜单,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能进白鹤书院是好事,但祁枕书却并不觉得太欣喜,因为这样一来,接下来的半年她就要留在青州了。
求学的事本就在计划之内,但在没放榜之前祁枕书并不确定自己一定能留下,所以也没有太过真切的感受。
如今事情已定,祁枕书心里竟生出一些不愿。
她有些不愿与鹿笙分开太久。
察觉出祁枕书情绪不高,鹿笙想到她原来在县学都是考第一,以为祁枕书是因为考了最后一名不太高兴。
等回了客栈,鹿笙让糖糖去练字,自己拉了祁枕书走到院子的角落。
鹿笙正斟酌着要怎么说才能安慰她,祁枕书倒是先开了口:“怎么了?”
“能考上就很厉害了。”鹿笙捏了捏她的手,眼睛亮亮地看着她,鼓励道,“等下一次一定能考得更好。”
她第一句话刚落下,祁枕书就猜到了鹿笙的意图。
瞧她小心翼翼又格外细致温柔的模样,祁枕书掩下心底那一些因为分离而产生的不快。
“若是考得更好,可是有奖励?”她的眉眼缓了缓,但依旧正经的很,瞧不出半点故意逗弄的心思。
“嗯。”鹿笙笑着道,“你想要什么,今日咱就去买。”
难得祁枕书会主动向她要东西,更何况为了让祁枕书开心,不管考得好不好,她都会给。
“要什么都可以吗?”祁枕书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地道。
“那当然。”鹿笙肯定地点点头,“可是要买书籍?”
按着祁枕书的个性,鹿笙猜想这人最多就是看上贵一些的古籍,她这次出门带了十几两银子,应该能够买得起。
祁枕书往前一步,将她揽在怀里,垂下头附在她耳边,缓声道:“我想你再来青州。”
其实祁枕书更想说让鹿笙留下来,但显然并不可行,便改了话,希望她多来青州,与她一处。
饶是祁枕书再克制,鹿笙也听出了她话里的眷恋和不舍。
鹿笙环着她的脖子,浅笑着道:“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再来的。”
她不仅想着以后再来看她,她还想留在青州陪着祁枕书。
两人抱了一会,鹿笙有开口问道:“可还有什么旁的想要的?”
祁枕书往后退了一步,唇边盈着笑,轻轻地唤了一声,“鹿笙。”
“嗯?”鹿笙不解地看向她。
祁枕书轻笑一声,附在她耳边说:“那榜单并非按名次排序。”
白鹤书院的录取榜单上的位置与考得好与坏并不关联。
“啊?”听到她的话,鹿笙愣了一下,在看到那双墨眸中的狡黠时,才反应过来,这人明明知道自己刚才是误会了,还故意逗她。
“逗我玩是吧!”鹿笙抬手要去捏她的脸,“你也太坏了!”
亏她刚刚还担心她心情不好。
祁枕书往后退了一步,鹿笙的手抓了个空,又要伸手去抓,祁枕书转身又躲开了。
“你站住!”鹿笙气急败坏地去追她。
俩人你追我躲,在院子里玩得好不痛快。
小家伙从书桌前抬起头,好奇又羡慕地看向窗外。
愉悦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已到了分别的时候。
鹿笙又在青州待了三日,给祁枕书租了一间清静的单独小院,在三月初九的时候回了滨河县。
鹿笙离开的这些天里,酒铺在柳芸的打理下一切如常,鹿华林与玉春楼搭上了线,与酒坊定了每日送一百斤桃花酒到楼里。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便到了四月末。
祁枕书每逢旬休就会往家里捎一封信。
这一日,鹿笙收到祁枕书的信,她说自己在书院的考校中,策问的文章受到山长的赞赏。
这话看起来像是在说自己生活的日常,但鹿笙还是瞧出了里面不同寻常的意味。
“鹿小娘子,你明日可要回信?”送信的少年笑呵呵地问道。
往日鹿笙收到信后都会在第二日给青州回信。
“这次不回了。”鹿笙笑着道,“等有需要了,我再寻你。”
“好的。”
又过了两日,鹿笙将糖糖送去了鹿筝家里,准备第二日自己去一趟青州。
暮色四合,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咚、咚、咚、咚、咚、咚。
鹿笙正收拾着行李,就听见侧门被人拍响。
“谁啊?”鹿笙往院子里走了走,问道。
西厢的杂物间迅速飞出一道白色的影子,在屋顶盘旋,一双锐利的鹰眼直勾勾盯着门外的身影。
在它的身后,羽翎也跟着飞了出来,落到了鹿笙的肩膀上。
“是我,小董,鹿娘子。”门外的人应道。
小董是玉春楼的小厮,鹿笙与齐南一起去送过几回酒,每次都是小董收的货。
“这个时间,你怎么过来了?”鹿笙在门内并未开门。
玉春楼的酒都是每日酉时送过去的,鹿笙猜不到他怎么会这个时辰来酒铺。
“楼里面有客人闹事,正巧不小心将今日送的酒给砸了,管事让你再送些过去。”小董言语着急,倒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那你去前门等着,酒在铺子里。”鹿笙看了一眼天上盘旋的海东青,心里倒是半点没有忧虑。
这家伙长得特别快,现在已经有一尺多长,原本鹿笙从青州回来的时候就想把它卖掉,但羽翎死活赖着不肯,鹿笙没办法就将它留了下来。
这海东青会飞了以后基本白天就见不到影子,自己去捕猎,但天黑前就会飞回来,平时跟鹿笙不算亲近,但却格外听羽翎的话。
说来也是怪,这只海东青不但没把鹦鹉当食物,甚至还不会捕杀麻雀。
鹿笙十分怀疑是因为将它带回来的时候太小,让它对羽翎产生了雏鸟情结。
卸了酒铺的门板,小董架着一辆牛车等在外面,见到鹿笙后,赶忙下车道:“鹿娘子。”
“可还是要一百斤?”
“嗯,再要一百斤。”
小董搬了酒上车,冲着鹿笙道:“劳烦鹿娘子跟着跑一趟了。”
“无事,都是常客了,不用这般客气。”鹿笙装了酒铺的门板,也跟着上了牛车。
玉春楼的酒都是送到就结款,这会儿鹿笙也只能跟着跑上一趟。
等到了玉春楼的后巷,鹿笙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酒香从玉春楼的院子里散发出来。
这么浓的酒香,确实是打翻了酒坛后才会有的。
走近楼里的时候,鹿笙抬眼看了一下天空,白影在她头顶的位置一闪而过。
小董喊了旁的小厮将酒搬去伙房后,就领着鹿笙去了管事的屋子结账。
以往鹿笙来玉春楼送酒都在白日,楼里也没有客人,这一会再一瞧,楼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玉春楼一楼是个两层中空的大堂,楼梯在大堂正中,顺着楼梯上去就是一个个包厢,管事的平时处理公务的包厢在最里面。
将鹿笙领到地方,小董就去忙自己的事了,鹿笙领了钱从管事屋里出来,刚走了两步就瞧见楼梯上走来一个熟人。
这人穿着一身墨绿色团花暗纹长袍,大圆脸,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身材臃肿,正是鹿家二房的大儿子,鹿笙的叔叔鹿华亮。
鹿华亮从楼梯上来,转身就直接进了右手边的第一间包厢。
在玉春楼这种风月场所见到鹿华亮,鹿笙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她收回眼神接着往外走,走到第一间的包厢时,听到里面传出鹿华亮的声音,“彭总督,上次那批货……”
听到彭总督,鹿笙就想到了仓场的总督,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往里看了一眼。
还没等鹿笙多听些什么,包厢的门唰的一下就被人打开了来,门内站着一个身形格外高大的布衣汉子。
这人身长八尺有余,比鹿笙要高上两个头,整个人又高又壮,站在那里就像一堵墙。
“你是什么人?!”布衣汉子觑着眼,面色不善地看着鹿笙,“偷偷摸摸在门口看什么?”
凭着多年的直觉,在门打开的一瞬,鹿笙就在这个汉子身上闻到了一股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而且此刻她也感觉得了他身上的杀意。
“我……”鹿笙正想着要如何脱身,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笙姐姐。”
鹿笙回过头,看到鹿雨从楼梯上走过来,她快步来到鹿笙面前,拽着她的手腕,拧着眉责怪道:“不是说好了在楼下等我,你怎么跑上来了?!”
“阿坤,这是我一个族姐,她是来寻我的。”鹿雨笑着对布衣汉子说道,“估计是在楼下没见到我,就找上来了。”
阿坤犀利的目光在她们身上转了一圈,才冲着鹿雨点了点头。
鹿雨拉着鹿笙下了楼,直到出了玉春楼,鹿雨拉着她走到一侧,才松开了她。
“笙姐姐,你怎么在那?”鹿雨往里环视了一眼,没见到有人跟来后,才狠狠舒了一口气。
“来给玉春楼送酒,正好路过罢了。”鹿笙语气平常道。
眼前的鹿雨穿着一身冰蓝色的丝绸长袍,衣襟和袖口绣着兰花纹,头发高高竖起,发间插着一个玉簪。
这一身略显富贵的打扮,与鹿笙最近一次看到的,那个穿着布衣满身是血的她判若两人。
想到刚刚听到的话,鹿笙想,鹿雨看来是真的如那几个小流氓说的那样,攀上了那个彭总督。
“你看到什么了?”鹿雨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看到什么?”鹿笙蹙眉,装作不解问她,“你为何这般紧张?”
鹿雨不想让她看到谁?是鹿华亮?还是彭总督?还是其他人?
在看到鹿雨的那一刻,鹿笙就猜到了,自己刚刚听到的那声彭总督,应该叫的就是码头仓场的彭总督。
“没什么。”鹿雨眉毛松了松,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开口说道,“笙姐姐早些回去吧,玉春楼这种地方还是不要久待为好。”
鹿笙点点头,也没再追问。
毕竟有些事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临走前,鹿笙想起最近柳芸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叫住鹿雨,提醒道:“你若是忙完了也早些回去,莫让芸姐姐太担心。”
听到鹿笙的话,鹿雨愣了愣,点了一下头,语气有些低沉地轻轻应了一声,“嗯。”
从玉春楼往回走,鹿笙一路上都在想着为何鹿华亮会与彭总督在一处。
在王家被查之前,鹿华亮兄弟俩一直跟着王家做事。
王家被查后,滨河县的铺子也被封了,二房原本是惦记着回酒坊,但后来因为廖老板索要赔偿的事,二房直接退出了酒坊。
当时二房退出的时候,鹿广志就是打着给鹿华亮兄弟攒做生意的本钱。
鹿笙不太关注二房的事,所以也不清楚后来鹿华亮兄弟去干了什么,不过瞧着刚才鹿雨的神色,和那个布衣汉子身上的透出来的杀意,鹿笙猜测应该不是在谈什么正经买卖。
直到鹿笙进了家门,天上那道白色的影子才落回了院子里,飞回了西厢。
两日后。
鹿笙坐船到了青州,在码头找了一间食肆吃过饭后,才去了祁枕书租住的小院。
这会刚过晌午,祁枕书还在书院。
这间租的院子不大,只有一间屋子,屋子一侧有个搭着棚子的灶台。
屋子里整洁干净,院子里也挂着晾晒的衣物,鹿笙放下包裹,看到没什么可收拾的,就准备出门去买菜。
祁枕书自己一人在青州住,鹿笙旁的不担心,就怕她吃不好。
上次临走前,鹿笙有特意嘱咐,要是课业太忙,就让她在外面吃,不要自己做饭。
鹿笙这么说一是担心她为了省事随便糊弄一口,另一个原因是祁枕书的厨艺实在是太一言难尽。
红日西斜,鹿笙看了一眼天边的霞光,去将方才买来的五花肉收拾好炖上。
不一会,锅里咕嘟咕嘟冒起热气,肉香从锅中四散开来,飘满了整座小院。
小院在就在巷子口不远,偶尔能听到来往的人声。
鹿笙瞧着时间差不多,就往院外走了走,来到门前。
说来也是巧,她刚一出门,远远就瞧见了走过来的两个人。
61/97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