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风见裕也活蹦乱跳的样子,降谷零紧紧抿住嘴唇,眼眶发酸地将两个多月前的晚上,对方葬身在火海中的那一幕驱散。
那天他和琴酒都亲眼看到汽车爆炸了。
在那样的情境下还能救下风见的人,除了这个房间里的家伙之外,根本不做他想。
想着就有些雀跃起来,金发男人刷卡进入事先订好的房间,目光落在房间内的蓝发男人身上,目光逐渐温润如水。
他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瑛二身上。
——他只要知道瑛二还是瑛二就够了。
*
“你在——”做什么……?
故作冷淡的问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降谷零刻意伪装出的、属于“波本前辈”的表情凝固住,脸上缓缓露出了迟疑和惊讶。
瑛二睡着了。
金发男人站在门边失语了片刻,忍不住好气又好笑。
“……真是的,人家在辛辛苦苦做任务,你倒好……”
他有些忿忿地嘟囔着,音量却放得轻而又轻,帅气的童颜脸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透出了丝丝柔和的无奈。
只亮着一盏小夜灯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时不时传来海浪拍打船底的波涛声。
降谷零悄无声息地走到沙发边上,屏息半蹲下来,双目凝视着千手瑛二的睡颜。
身材高大的蓝发男人歪靠在沙发上,遒劲的手指自然微蜷,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枚关闭的耳麦。
起初降谷零以为他是在打瞌睡,但走近了就能发现,男人的面色罕见地有些苍白,坚毅的眉心轻蹙着,似乎在睡梦中也感觉到不舒服。
……是因为一连消除两个人的记忆,让他感到疲惫了吗?果然,那样巨大的思考量,即便是他也不可能毫无感觉吗?
可是这个人,却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丝毫不适……
降谷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抚平瑛二眉心的褶皱。
但在真的靠近之前,似曾相识的场景却猛然浮现在眼前,让降谷零动作一僵,条件反射地低头看向瑛二的手,仿佛他下一秒就能像野兽一样暴起,再次将自己狠狠压在身下,玩个海上捆绑play(bushi)。
但瑛二没有任何动作,仍然安安静静地睡着,呼吸悠长,近乎无声。
令人厌恶的既视感。
降谷零指尖一颤,突然就冲破了那层无形的壁垒,惊慌失措地去探男人的鼻息。
呼……
呼……
几乎察觉不到的气流喷洒在他的手指上,那感觉太轻盈了,一个健康成年人的呼吸是这样的吗?是这样微弱、这样缓慢的吗?要是、要是下一秒就停住的话该怎么……
身体比大脑更早地做出判断,在降谷零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慌张的跪在了沙发上,扳住昏睡的男人的肩膀,将耳朵紧紧贴住了他的胸膛。
那一瞬间他完全没有去想弄醒了瑛二该怎么办,也完全没有任何余裕,去想自己的身份,现在的立场,自己的伪装,他只是……他只是……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的声音。
——还活着。
——瑛二还活着。
就在降谷零一片空白的大脑处理完这些信息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啪嗒啪嗒地顺着他的脸颊掉了下去。四年内再没有掉落过一次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降谷零全身都颤抖起来,趴在瑛二怀里咬紧牙关一抖一抖地抽噎着,手指死死抓紧了他的衣服。
明明很早之前就在道玄坂看到他了,明明这是他死而复生的爱人,但这么长的时间,两人的距离却一直那么远,连一个吻都没有。
之前时间和心思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占据着,降谷零根本没空去思考,但现在,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却因为听到了瑛二稳健的心跳声而陡然爆发了。
怎么可能不思念呢?
不管不顾地,宝物失而复得的男人搂住爱人的脖子,闭上眼抽泣着吻住了他的唇。
瑛二。
紫藤花的气味,温暖的体温,亲密的吻。
全部是、瑛二的……
降谷零的胸膛因为哭泣而发抖,他的五指插入瑛二的发间,仰着脸颤抖地亲吻着自己的爱人,源源不断溢出的泪水落在交叠的唇间,让这个阔别已久的吻都带上了咸苦的滋味。
无法再压抑的情绪汹涌地淹没了他。
降谷零鲜明地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地思念这个人,爱着这个人,恐惧着失去这个人。
和这个人一起度过的时光,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他是他的老师,他的爱人,他重重叠叠的爱恋,他最深的敬仰。
所以,他怎么可能舍得忘掉?
“……”
一只干燥的手碰了碰降谷零的面颊。
降谷零浑身一颤,像是触电一样倏然抬头,泪珠从他金色的眼睫上滚落,落在那只手的掌心。
“……零。”
有着一双深海般眼眸的男人轻声唤着他。
他目光空茫,像是还沉浸在梦中,注视着降谷零的眼神轻盈如白羽,无比恍惚温柔。
“我送你的戒指……”
他托起降谷零的手。
“……为什么不见了?”
*
“滴滴——”
客房的门再一次被开启。
背着琴包的诸伏景光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亲密靠在一起的两人。
他眼睫一颤,脚步顿时钉在了原地,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背对着他的两人似乎都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或者说,他们一个没有察觉到,另一个却是无从察觉。
——千手瑛二不知何时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右手被降谷零一手握着手腕,一手按着手背,此刻正轻轻贴着金发男人湿透的面颊。后者的目光怔怔的,紫灰色的眼眸倒映着小夜灯的光,将柔亮如秋水的眼神投注到昏睡着的男人脸上。
他们看起来如此般配,甚至连灯光都温柔的为他们守望,让他们无可插足。
诸伏景光呼吸一窒,心尖突然便蔓延开一阵针扎似的疼痛。
细细密密的尖锐痛感让他握紧了琴包的带子,而这窸窣的声响终于唤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降谷零。
金发男人微微直起身,将带着钝感的眼神投向他,又很快收了回来,再次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瑛二。
“……你回来了啊,hiro。”
他声线低柔地说。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
但本就没分多少心思在他身上的降谷零,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终于放下了瑛二的手,转而小心翼翼地扶过他的头,以指为梳,开始整理男人不知何时乱掉的发丝。
诸伏景光一动不动地望着降谷零满心满眼只有瑛二,眉宇中的神色都软得一塌糊涂的模样。
——有人说,为伴侣整理头发,有时会比同床共枕更能体现深厚的爱情。
“……”
猫眼男人轻轻后退了一步。
他的神色有些苍白,在转身之前深深地望了一眼柔光笼罩下的瑛二,然后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当日下午,在安全屋内久等未果的诸伏景光,依次拨打了降谷零和千手瑛二的手机,却既没有在当时打通,也没有在稍后收到回拨。
第二天,他再次找到那艘游轮,却被告知射杀事件发生后,所有乘客都已经下船,降谷零和千手瑛二自然也在下船的乘客之中。
他们没有回安全屋,而是两个人一起去了另外的地方,就此消失了。
第70章
时间回到游轮上。
当关闭耳麦后,睡着的瑛二再次梦到了过去的事。
其实,早在梦到神秘的摩斯电码求他去营救萩原研二的那次,他就发现封印已经松动了。
因此在第二次梦到过去的事时,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默默地在心里骂了一顿银毛发小。
——没错!骂的就是你卡卡西!亏你还是村里仅次于他瑛二大人的天才呢,居然连一个幻术都下不好!辣鸡!
某不靠谱的木遁使在心里嘀嘀咕咕着,理直气壮地忽略了当初是自己一再要求卡卡西给自己设置一个想起来的“契机”,又连同这个“契机”和一部分记忆一并忘了,这才导致封印很不牢固的事实。
他也选择性的不去想,要不是自己的心态正在逐渐逼近那个“契机”,他也不可能会一再梦到本已被封印的记忆。
更别提他想起来的这些记忆,好像……全部都是关于……
【“等我结束这个任务就回东京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梦中的世界是一片海。
他站在海岸边,向电话另一头的人说着关乎一生的允诺,语气乍一听像是在开玩笑,却又隐隐蕴含着令他自己都惊讶的温柔。
……住手吧,【你】根本没有资格向这·个·世·界的人做出这种允诺。
潜意识向梦中的那个自己提出了质疑,但千手瑛二在这个梦中只是旁观者,只能被动地聆听那两个人亲昵的吵闹。
自己的事只有自己最了解,所以他知道梦中的自己绝对很喜欢电话对面的人,不然他不会用那种笑意满满的语气和对方说话……
【“可是霓虹现在还不能让我们这样的人结婚吧?要不果然还是算了——”】
看吧,这么坏心眼的逗人,还在语末故意拉长声音,招惹对方的炸毛和反驳,这绝对是超级喜欢那家伙啊。
那个人,到底是……
【“——互换戒指不就行了吗互换戒指!你不要那么死板啊!!”】
熟悉的声音猛地在耳边炸响,千手瑛二眼皮一跳,下意识想要睁开眼睛,但迷蒙的精神却让他久久无法从香甜的睡梦中清醒,他浮浮沉沉,分不清哪边是现实,哪边是梦境。
正在恍惚时,他看到刚才还在对自己说话的人在哭,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着,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可怜。
……这是怎么了?
千手瑛二想问问他,身体却迟钝的动弹不得,到最后只是迷迷瞪瞪地抬起手,摸了摸那人冰凉的脸颊。
那人似乎是被他吓到了,瞪大眼睛受惊似的看向他,原本紧紧抓着他的双手也像在害怕什么一样,触电似的从他身上挪开了。
不用这么小心吧?
瑛二下意识地想笑,目光也因此愈发轻柔,不过下一秒,他就注意到了对方什么都没戴的左手。
咦?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
光怪陆离的画面像卡帧的电影一样零星闪过,瑛二有些头疼地眯起眼睛,只觉得刚才的念头像是一吹而过的风,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不过,唯独一件事,他是记得的。
“……零。”
他张了张嘴,终于成功地发出了声音,眼底不由得带上了笑意。
“我送你的戒指……”
原本抚摸着男人面庞的手移向一边,轻轻握住了他颤抖的指尖。
“……为什么不见了?”
没事的,不用这么伤心。
——我们一起,把它找回来不就好了嘛。
千手瑛二勾起唇角,满足的又睡了过去。
*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临海小旅馆的客房内,千手瑛二崩溃地双手抱头,表情痛苦到几乎扭曲。
——不是下定决心在零面前装傻到最后吗?那你突然喊他的真名算什么啊!!这不是直接露馅了吗?!
——啊啊啊我这个最擅长自己坑自己的笨蛋!!!
不靠谱的木遁使抓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大脑紧急转动,思考着补救的方法。
然而不管他怎么想,事到如今似乎都只剩下了唯一一条解决的途径……
“——你是在想着等会儿就把我敲晕,然后直接消除记忆吗。”
“是啊!!”
千手瑛二狠狠捶腿,痛心疾首地附和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
下一秒,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整个人瞬间僵硬了。
“呵……”
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轻飘飘的笑声在头顶响起,降谷零单手按住他的肩膀,在他冷汗狂流的反应中跪到床上,俯身凑到他耳边——
“千手瑛二,你这个混账。”
“……”
空气凝固了。
蓝发男人一动不动地低着头,眉心慢慢敛起,黑洞般的眼底逐渐酝酿出了一种暗沉的情绪,唇线缓缓抿直。
然而,在他体内那种危险的东西即将到达临界点,眼神也距离犀利只差一线之遥的瞬间,降谷零却忽然放开了他,像是一触即离的羽毛,飘飘悠悠地转去了浴室。
千手瑛二:“……”
千手瑛二猛地垮下肩膀,一脸惨不忍睹地龇牙咧嘴,抬手苦恼地揉着自己的头发。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
“行了,别揉了,本来就乱糟糟的。”
凉凉的声音忽然响起,沉浸在懊恼中的瑛二打了个激灵,心虚地放下手抬头:
“啊哈哈哈前辈你这么快就解决完个人问题啦——”
“我只是去拿这个。”
降谷零冷漠的用手里的梳子敲了下他的头,在他夸张的吃痛声中坐到他旁边,要做什么一目了然。
瑛二的眼神闪了闪,唇边的笑容却仍然很自然,用开朗调笑的语气调节着气氛:“哎?前辈要给我梳头吗?真荣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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