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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着九瑞真人转了一圈，什么事都没发生，李直修有些焦躁，想了想，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尖碰触九瑞真人的发梢，偷偷说，他很喜欢师父的头发，又黑又硬，浓密又有光泽，不像他的，软趴趴的没有一点儿力度。
梧桐洲凡间有个说法，说头发很硬的人主意很正，有恒心，做事干脆利落，相反，发丝软趴趴的人，则耳根子软，做事也犹犹豫豫的。
心中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当指尖接触到青丝的那一刻，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李直修心中一喜，有反应了。
睁开眼，李直修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发生了变化，不在静室中，而是在一座山上，终于，他终于进入到师父的心魔劫中了，李直修长出了一口气，开始仔细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处山不算高，也不算很挺拔，十分的平平无奇，草木青翠，似乎是夏季。看着看着，李直修脸上露出疑惑，这个山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偏偏他遍寻记忆，又找不到自己来过的记忆。
难道这里被师父封印了？对，这里是师父的心魔劫，这处能出现在心魔劫中，本就说明在此处发生了什么。
李直修抬头四顾，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的九瑞真人，腰背挺直，如松如钟。
第39章
“师父。”李直修一个健步冲过去,满心满眼都是欢喜，找到人了，这就好办。
九瑞真人仿佛没听到李直修的呼喊,一动不动。一股难以言说的委屈涌上心头,这还是师父第一次不搭理自己呢,李直修从未想过，有一天偏疼自己的师父会不理会自己，也从未想过，不被理会的自己会那么难过。
“师父。”李直修冲到九瑞真人身边,又喊了一声。
九瑞真人依旧一动不动,只关注着他现在关注的。
李直修抿抿唇，顺着九瑞真人的目光看去，瞬间瞪大眼睛。前面不远处的地上“自己”正坐在那里进阶！
天空中突然传来阵阵雷声,李直修抬头,又看看地上坐着的“自己”心中了悟,这是自己渡劫时的场景么？原本,他一直很迷糊,结丹明明是大事，自己却记不太清自己究竟是怎么结丹的，这明显不合理,现在知道了，看来就是自己结丹的时候出事，师父封印了自己的记忆。
坐着的“李直修”也就是心魔,听见雷声,立刻从地上起身,严肃着脸开始应对雷劫。一招一式，皆是李直修本人熟悉的。
很快,三道天雷劈完，又是三道，心魔李直修同样轻松接下，紧接着就是最后三道。一丝黑气从心魔李直修的丹田溢出。
李直修震惊，他结丹的时候真就出现心魔了？还是这是师父心魔劫中虚构的？不等李直修深思，九瑞真人已经迅速冲到心魔李直修身边。
“修儿。”九瑞真人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乱，抓住心魔李直修的手，他开始不计成本的为他输送灵力。
李直修立刻跑过去，抓住九瑞真人抓着心魔李直修的那只手：“师父，我在这里，那是心魔，师父，师父……”
九瑞真人充耳不闻，只满眼担心的看着心魔李直修，继续输送灵力。
看到九瑞真人眼中的担心，李直修发现自己多愁善感起来，他竟然又感觉到心酸，师父对他是真的好，好到忘了自己的安危，只一心一意为他着想。
抽了抽鼻子，李直修继续摇晃九瑞真人的手：“师父，师父，我是修儿，我才是修儿，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然而九瑞真人眼里只有那个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心魔李直修，同样的，九瑞真人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李直修急得不行，他应该怎么办？
神色一凛，李直修眼神凶狠的看向心魔李直修，既然师父看不见自己，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唤不醒他，那自己把心魔直接打散，是不是一切就都好了？
手中掐着法决，水化为箭，水箭头闪烁着晶莹的寒光，化作道道银芒直刺心魔李直修，都说水柔，但水也能穿石！
心魔李直修嘴角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笑意，目光落在李直修身上。
“不好。”这个念头刚起，一股庞大的威压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李直修，砸得他头昏眼花，蹬蹬瞪，倒退十几步，一跤摔在地上，嘴里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李直修的目光与心魔李直修得意的目光撞在一处。
是了，他怎么忘了，师父是凝神期的修为，他的心魔自然也是凝神期的，即使心魔不如本体强大，凝神期的心魔揍他一个小小的金丹，那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李直修慌了，不是慌他会被揍，而是他要怎么帮师父度过心魔劫？师父看不到他，自己又打不过心魔，他该怎么办？
心魔李直修又隐晦的看了一眼正主，眼底全是得意。李直修咬牙，他眼睁睁看着心魔李直修眨眼间就变了脸色。
心魔李直修甩开九瑞真人的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别碰我。”
九瑞真人本就因为输送过多灵力有些苍白的脸越发苍白，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颓然的放下手，满身的挫败。
李直修看得怒从心头起：“师父，别信他的，别听那个冒牌货的。”
心魔李直修微微侧头，在九瑞真人看不到的视角对着李直修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无声的提醒李直修：“你才是冒牌货，他看、不、到、你。”
看懂了心魔的口形，李直修气得差点儿又吐血，师父看不到他，还真是一大难题。
刺激完李直修，心魔李直修开始刺激九瑞真人，水汽弥漫在眼中，泪珠要掉不掉的挂在那里，心魔李直修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抱住自己的双腿，脸上带着惧怕：“走开，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修儿。”九瑞真人越发无措，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哀伤。
“闭嘴。”心魔李直修大吼一声，随即瑟缩了一下：“不要叫我的名字，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也配叫我的名字？”
九瑞真人木着一张脸，一直伸出的手，慢慢缩了回去。
李直修看得一阵心慌，忍不住反驳：“他不配？你配吗？”
心魔李直修不理会李直修，自顾自的说：“你救了我，我感激你，这些年我也一直敬着你，结果……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人面兽心，做出趁人之危这种事，你到底有没有廉耻？”
面对心魔李直修的质问，九瑞真人低下头，完全不敢看心魔李直修嫌恶的表情，以及那双充满怨怼的眼眸。
占据上风，心魔李直修抖着身体站起身，更大声的质问：“蛇妖洞府内，那蛇妖已经是万年前的了，不过是残留一点点呼吸吐纳流漏出的魅毒，九瑞真人，真人！你凝神期修为真的逼不出那点儿魅毒吗？告诉我，你逼不出吗？”
九瑞真人哑口无言，他要怎么说？李直修中的那点儿魅毒自己完全可以替他逼出体外的，可是自己怎么做的？他完全没有想过为修儿逼出魅毒，那时候的他完完全全化身欲/望的奴隶，心里想的是将那样的修儿要紧紧抱在怀里，不能让别人看见，眼里看的是修儿红彤彤的脸颊，玉白的双足，细瘦却柔韧腰肢……
“我吃绮梦菇的时候你就隐在我身边是不是？”心魔李直修厉声质问：“你就看着我吃下它的对不对？”
“对。”九瑞真人闭上眼睛，他那时候在想什么？在想修儿不愿意？在想大师兄说的修儿可能只是同家里怄气才说不愿意？不，这些他都没想，他想的是修儿环着他的脖子，满脸依赖的喊着“师父”；他想的是修儿的双唇漂亮又柔软，想的……每一个想法都带有十足的龌龊。
第40章
心魔李直修满脸泪痕,连声质问：“你为何要这般对我我？你让我如何面对青灵宗上上下下？你让我以后怎么在修界立足？”
“不是……”
心魔李直修冰冷着一张脸，冷笑一声：“不是？你还想狡辩？你以为你封印了我的记忆，就可以自欺欺人的什么都没发生过吗？同门哪个不知？同门哪个不晓？”
面对那张冰冷的脸,九瑞真人心理防线瞬间崩塌,他不怕李直修的指责,不怕李直修谩骂，做出龌龊事的是他，被指责谩骂都是他应得的。
可他怕李直修对他冰冷着脸，怕李直修想要同他撇清关系,怕李直修彻底厌弃了他。
“修儿,不会发生那些事的，我可以把他们的记忆都封住，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你相信我。”
心魔李直修满脸嘲讽：“不会影响？你指的不会影响,是指我去了一趟醉浮生听曲子,大师兄和小师弟同时跟过去,质问我为什么去那种地方吗？”说完冷笑一声：“九瑞真人,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他们去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是不是心里还在高兴他们去做？这样就可以把我控制在青灵宗,控制在你的鼓掌之间！”
面对心魔的步步紧逼，九瑞真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本就是他心中焦虑的,害怕的，不可言说的心事，现在,被心魔顶着李直修那张脸一字一句说出来,不亚于噩梦成真。
身上的灵力开始乱窜,九瑞真人顿时神魂不稳，大团大团的雪花从天空飘落。
李直修不懂幻境中飘雪代表什么,但是他直觉到师父现在的状况不好，非常不好，他得想想办法。可到底要怎么办呢？
“九瑞。”心魔李直修面容哀凄，眼含绝望：“青阳大陆第一人，人人称道光风霁月的凝神期真人，却原来是这般鼠辈，趁人之危，纠缠不休，逼得我结丹时出现心魔还不够，你还想还想怎样？是不是非要逼死我你才甘心？”
李直修愣住，结丹出现心魔？真的还是假的？是幻境中的心魔胡说八道还是确有其事？李直修皱眉，幻境就这点糟心，永远真假参半，让你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天空的落雪越来越多，九瑞真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本就不善言辞，何况，修儿说的对，那些龌龊事是他做下的，那卑劣的心思也是从他心间起的。又有何脸面否认？
点点腥红从九瑞真人口中溢出，周身的灵力彻底失去控制，失控的灵力在九瑞真人身体里乱窜，痛得他身体不自觉的蜷缩颤抖。
抬了抬手，九瑞真人想要碰触心魔李直修，心魔一个侧身躲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九瑞真人垂下眼眸。
心魔李直修尤嫌不够，后退半步，眼中含泪：“从今天起，你我师徒，恩断义绝，从今往后，我李直修是死是活都与你……”
“不！”九瑞真人彻底失去理智，冲动的直接抱住心魔：“不要，修儿，不要……我，我走，我离开青灵宗，我不再见你，你好好留在青灵宗，大师兄他们会照顾你。”
察觉到怀中的人僵硬着的身体，九瑞真人轻轻的将自己的手放开，微微低头看着心魔李直修：“师父祝你早登大道。”
心魔嗤笑，一脸你在骗我的神情：“你说的轻巧，有你九瑞真人在一天，我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你在，我又怎么可能登上大道！”
“你放心，不会的。”九瑞真人笑笑，眼睛看着心魔，第一次，他不再遮掩眼底的深情：“你以后不要再向以前那样，修炼中总是三心二意，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修炼才行。”
心魔李直修冷哼：“不劳费心。”
九瑞真人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发现，除了修炼上的叮嘱，他与修儿之间，早已无话可说。那一瞬间，无限悲凉涌上心头。
“师父，师父。”李直修越听越不对头，勉强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的冲到九瑞真人身边，抱着他使劲儿摇晃：“师父，师父，那是假的，是冒牌货，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李直修着急，心魔李直修遮住眼底的喜色，无视李直修，继续刺激九瑞真人：“只要九瑞真人你少关心我一点，少关注我一点，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过的很好。”
“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我以后绝对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师父！”眼见九瑞真人怎么都看不到自己，李直修转头骂心魔：“你说的都是什么狗屁话？没有师父，你还想过得好？”这一瞬间，李直修直接将对方当成了歹人，忘记对方是心魔，是虚幻的东西。
九瑞真人思维一片混乱，愧疚，自责，伤心，不安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心中隐隐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对，可又实在不知道哪里不对，离开吧，离开这里，心底一个声音催促他离开。不，不能离开，另一个声音提醒他，不能离开这里，一旦离开，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心魔李直修眼神冰冷，眼底闪过一丝焦急，后退一步，他满脸惊惶：“九瑞，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难道说你对我还不死心？难道说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九瑞真人茫然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修儿，他发现，修儿脸上的表情，这个修儿，他看起来竟充满了陌生感。
心魔李直修蹬蹬瞪后退几步，拉开自己与九瑞真人的距离，脸上全是恐惧：“你想囚禁我！你想把我困在青灵宗，困在莫离小筑是真的？对不对？你这么想过对不对？”
“我不……”
“你还想否认？”心魔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你什么做不出来！你知道吗？我结丹的时候有多恶心？如果可以，我宁可碎掉金丹，重新来过，也不想接受你给予我的一切。”
碎掉金丹这四个字，仿佛四座大山般重重压在心头，身体刚刚趋于平静的灵力再次狂暴起来，在身体内横冲直撞，识海内刮起阵阵狂风，九瑞真人眼前模糊一片，眼底渐渐染上血色。
“碎掉金丹算什么本事？”李直修炸了，直接开怼：“有本事自戕，别忘了，你的命也是师父给的，没有师父，十六岁那年你就会化作邪修的大补丹。”
心魔李直修恶狠狠的瞪向李直修这个本尊，说的话却是给两个人听的：“你是救了我，可我是个人，我有自己的想法，你明知道我不愿意，还看着我吃下绮梦菇，每次我一想起来，我就恶心，我都嫌我自己脏，这一切，九瑞，都是你带来的。”
没有双修的记忆，李直修对自己同师父双修这件事的感觉，是非常不真实的，听到心魔这么说，他根本无法联系到自身：“你也知道救了你，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没听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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