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迤看着楚情那张脸不禁撇了撇嘴道:“楚情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比小孩子还不如,什么都瞒着,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我恨不得把你绑在身边日日夜夜看着你。”楚情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李凤迤,只是垂着眸道。
“好了好了,真拿你没办法。”李凤迤接过药碗仰头“咕咚咕咚”就一口气喝了下去,喝完表情一脸嫌弃:“好苦。”
楚情颇为无情地道:“嫌苦就要更努力养好病。”李凤迤抱着被子可怜兮兮地坐在角落,老老实实地点着头。
楚情看着李凤迤这副模样,忍不住摸出一颗糖丢给他,李凤迤顿时喜笑颜开,道:“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楚情也是拿他没办法,看他为了一颗糖就开心成那样,心中没由来又有几分酸楚,从小李凤迤就患有心疾,每每发作就痛苦不堪,他为此专门学医为他调养,好不容易脱离了日日喝药的生活,结果被段应楼一朝打回原形不说,更是剧毒侵袭入骨,痛楚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是有性命堪忧,他现在能这样跟自己说话装委屈讨糖吃,已经是万分庆幸的事了,楚情知道自己不能再奢求更多,他又看了李凤迤一眼道:“凤迤,我知道你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所以,你有什么事都别瞒我。”
李凤迤被他叫的心一软,露出无奈地表情来道:“我答应你就是了。”
“那就好。”楚情也不多说,反正这个人固执得很,说什么他也不会听,还不如依着他,顺着他,宠着他。
“楚情,你说我是不是很无能?”李凤迤微微仰起首,看向窗外越渐沉下的暮色,他的语调之中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无力感,太多事压在他身上使得他越渐喘不过气来,若说这世上唯一能让他稍稍放下防备示片刻弱的人,恐怕也就剩下楚情了。
“你无能这世上就没人有能耐了,只不过是世事太过无常,你也别老拿自己当英雄逞能。”楚情低低地道。
李凤迤没再说什么,他何尝想逞什么能,但是楚情没说错,世事无常。
楚情在李凤迤房里逗留过久,君雪翎找了他两次没找着,索性就在楚情房里等,不一会儿,房门被推开,君雪翎见到他第一句话就问:“是不是他又毒发了?”
“没有。”楚情说着,忽地又道:“你这样担心,不如自己去看看他。”
君雪翎垂眸:“他不需要我,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楚情却道:“雪翎,恕我直言,所谓旁观者清,你难道真的觉得让他陷入感情是一件正确的事?我们都不是他,但我们却是最清楚他的心疾严重的程度,他连想都不能想,难道你指望自己用爱情就能使他那颗破碎的心恢复如初?”
君雪翎闻言一怔,楚情又道:“你知道我向来偏心,一颗心从来都向着他,而你喜欢他同时也希望他喜欢你不也是因为一己之私?可是你想想他的病情,若他真的喜欢上你也就罢了,如若不然,你又何必强求于他,让他平白多背负一个人的感情?”说着,楚情不禁道:“对不起,我知道我的话你一定不爱听,但我只要他活着,就算永远不能谈爱都好,更何况,你我也都知道,段应楼还没有死,你想一想,在这之前,他怎么可能有心思来谈情说爱呢?”
楚情这番话说得再直白不过,可每一句都让君雪翎感到痛彻心扉,这些她怎么会不知道,她也一直试着控制自己的心,努力不越雷池一步,只可惜事与愿违,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楚情,你说的都对,但我跟你不同,我是一名女子,我倾心于他不是一年两年,你要我放弃我懂,可现在的我根本做不到,要不是不想让他为难,我又怎么会躲着不见他,幸亏有你在,我想日后我都不可能回到以前那样,我也装不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来。”君雪翎的语调中不免带着一股凄然,要她不见他,其实比让她不喜欢他还要难,但现在她还喜欢着他,就觉得自己不能去见他。
楚情对君雪翎的话不置可否,只道:“可是,我想你应该会后悔的。”
君雪翎闻言顿时一个激灵。
“你明白我的意思。”楚情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道:“他刚刚好不容易才从梦魇中醒来,你总该知道那有多严重。”
君雪翎忽然意识到她抗拒再多,想再多,也敌不过这样一句话,她自然明白楚情的意思,可一旦涉及到李凤迤的病情,她就觉得什么爱不爱都不是太过重要的,原来最重要的不过是见他安安稳稳,再也不被病痛折磨罢了。
楚情见君雪翎一下子就跑得没了影,不禁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喃喃地道:“你倾心他不是一年两年,可你知道还有一个人也倾心他多年吗……”
刚才那番话他不是为了君雪翎说的,而是为了李凤迤,君雪翎喜欢李凤迤是君雪翎自己的事,没必要让李凤迤背负这一份亏欠,李凤迤从来也不欠谁的,从来也不。
而是他欠了李凤迤良多。
第57章 昔五十二 雨夜来客
楚情走后,李凤迤缩在角落里并没有动,他知道楚情故意跟他多说几句,是为让他分散注意力,可当他一个人的时候,梦中那熟悉的情景再度涌现,他闭上眼睛,一手抚着胸口,尽力保持呼吸,努力不去想,也就是在这时,门被豁然推开,一人夹带着风声急急冲了进来,见李凤迤这样,不禁连忙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是不是心口又疼了?”
李凤迤睁开眼睛,对上君雪翎满是忧色的眸子道:“你放心,我刚喝了药,没什么事。”
君雪翎注视着李凤迤,这些天她曾努力让自己做到不去注意他,然而现在所有的功夫都白费了,她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好像想把失去的那几天都补回去。
“怎么了?”李凤迤也就这么让她看,但看久了,仍是不自觉地问了出声。
“没、没什么。”君雪翎摇摇头,却道:“对不起。”
“该是我向你说‘对不起’才是。”李凤迤柔声道:“一直都是我在辜负你。”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求得太多,根本没有顾及你的心情,我明明应该是最清楚的人,却在不知不觉间为了自己的所求来要求于你,要不是楚情提醒我,我还在那里自怨自艾,是我不对。”君雪翎道。
“傻瓜,这种事哪有对错。”李凤迤无奈道:“你别听楚情的,他太偏袒我,对你不公平,其实我把你们都当做是我的亲人,雪翎,我只希望你能幸福快乐,跟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在一起,这样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
要不是李凤迤坐在床的一角,君雪翎恨不得冲上前去捂住他的嘴,此时她也只能打断李凤迤的话道:“你别胡说,我怎样都可以,只要你好好的。”
李凤迤笑了笑,没说话。
纵然带着无限伤怀,但君雪翎这时候忽然觉得只要能与李凤迤如亲人般相处也未尝不可,并不是什么都非得她想要的才是最好的,只不过,她仍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那……我就先离开了。”君雪翎说着就要走,却被李凤迤叫住了:“你先别急着走,关于你的身世,我想还是不能瞒你。”
君雪翎停住脚步,其实这件事她比谁都想要知道,却又有些害怕知道,所以她什么都没问,似乎就是在等着这一刻,等李凤迤告诉她。
“你说。”
李凤迤想了想才道:“你的亲生父亲已经死了,他是真正寻宝世家的人,而寻宝世家却是前朝遗族,他们弄丢了自己的国土,想要回来报仇,但你的生父不愿意,所以对寻宝世家而言,他是叛徒,而你的养父,也就是你所认知的生父,他应该还活着,我已请城主帮忙跟他联系,若是联系上,你有什么打算?想不想见他?”
“当然想,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虽然我另有生父,可养大我的人一直是他。”君雪翎道:“刚才你说我的生父才是寻宝世家的人,我为寻宝世家守陵守了整整十五年,我想,这或许就是父亲的目的,尽管我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生父,但我总算也守了他十五年。”
“本来你是寻宝世家的人,我觉得至少要弄清楚这件事,不止是为了你,也因为我的义父跟寻宝世家还有皇宫的人都有所牵连,甚至他很可能才是真正寻宝世家的后人,我有预感,这应该就是他汲汲营营所布置的一切背后的原因,也是想要杀死我的原因,所以,我也需要见你的父亲,如果城主所言都是真的,那么抓你的人便是六皇子,六皇子跟我义父必定曾经有某种关联,而这些只有你的父亲知道,他隐姓埋名在外,应该就是为了阻止皇室中将会发生的纷争,而这一切,所需要的财力物力就是被你生父所埋藏起来的宝藏。”
李凤迤在离开君麟夜卧室之后就已经理清了来龙去脉,现在他知道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比宫中的六皇子先一步找出宝藏,应该就能解决一切事情的争端。没有宝藏,六皇子寸步难行,更何况,在宝藏之前,他就已经斩断了六皇子的一条手臂,那就是他的义父段应楼,没有段应楼在江湖上帮忙,六皇子的触角伸的再长也有限,不过段应楼必然也做足了工夫,否则又怎么可能在被关押的情形下仍然能令六皇子准确地找出君雪翎来,对李凤迤来说,这就是信号,段应楼五年前就被控制在他的手里,而五年后出现他未知的线索,就算跟段应楼从前的布局有关,那也已经慢了很多,好在慢了很多,才让李凤迤有时间继续周旋,但又幸好没有慢过了头,否则李凤迤自知活不了太久,恰巧这一点段应楼也最是清楚,不过这当中李凤迤自己也下了不少功夫,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靠君雪翎来拨弄这根连着寻宝世家的线索,没想到对方反而先一步出现了。
“真没想到,原来我们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君雪翎听后不禁道。
“若是算一下时间,大约十五年前义父就跟你的父亲有过长谈,也就是在两年后,吴哥王朝那六枚戒指现世,但事实上,戒指在更早以前就被凤玉麟所得,而那六枚戒指引出的却是吴哥王朝一案,我们一直以为那件大案事发是在二十年以前,可从凤玉麟得到戒指的时间推算,显然还要更早,几乎比吴哥王朝一夕覆灭还要早上十年,大约就在我出生前后,可见寻宝世家所知道的宝藏秘密并不单单只是指定一个地点,也不局限于任何形式,金边湖底那一座巨大的藏金库现在虽然因为塌陷而从此长埋地底,但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还会有类似的宝藏在将来现世,而且在来砂之城前我已经得到消息,青子吟亲手打造的那柄金剑忽然从买主手上失落,那柄金剑是买主用藏宝图跟我们做的交易,当然他自己想必也早已拓印了一份,本来我们和他之间还有一笔交易,就是帮他寻宝,但是现在看来,他手中握有藏宝图和金剑一事显然也在义父的控制之中,因为青子吟被要求铸造那把剑的事,远在我出事之前。”
作为江山风雨楼的楼主,背后操弄的情报不在少数,外人只知道江山风雨楼是搜集情报的地方,却不会清楚这些情报究竟是从何而来。开门做生意自是一部分,但还有很大一部分,便是出自李凤迤之手,否则,当年段应楼也不必祭出杀招,江山风雨楼乃李凤迤一手设立,翻云覆雨的手段他比段应楼只多不少,只是一个想拿来用在惊天阴谋之中,另一个初衷却只是觉得有趣而拿来排解无聊,这一来,结果便是两败俱伤。
“所以金剑和藏宝图如今也落入了六皇子之手?”君雪翎道。
“一定是他,所以一旦这里的事情了解,我们便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幸亏那份藏宝图并不是六皇子能破解的,所以我暂时还不着急。”李凤迤道。
“怎么说?”君雪翎不解地道。
“因为那份图本来就有缺失,他们空拿着一柄金剑也无济于事。”李凤迤道。
“原来是这样,那缺失的部分……”君雪翎说着就看向李凤迤,目光之中尽是了然:“是不是……在你的手上?”
李凤迤没回答,表情却是不置可否,然后便道:“暂时等你父亲的消息,说不定我们还会有别的收获。”
“有整整十五年了,我真没想到他居然活着。”君雪翎至今都觉得不太真实,随后她又忍不住担心起来道:“我觉得当初父亲会留下遗书出走,兴许就是知道他一出去很可能就回不来,才会让我以为他已经病死在外,现在寻宝世家和藏宝图之事忽然尘嚣其上,那么万一我的父亲露面岂不是反而危险?”
“那你就试着更相信他,过去那十五年难道不危险?他是知晓了危险也要离开栖梧山庄的人,时刻伴随着危险的人,不会因为忽然让我们知道了他活着就更危险,进一步说,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跟他做任何决定都无关,只不过是想要避开的事提前发生罢了。”李凤迤这样说道。
君雪翎最终做了决定道:“如果有他的消息,我想见他一面。”
“我也希望能见到他。”李凤迤亦道。
当君麟夜第二个疗程结束,李凤迤便等来了君雪翎父亲的消息,正如李凤迤和君雪翎两人所希望的,对方也提出想要一见,他还说由于最近因缘际会巧得了冰蛊虫,据说那种蛊虫可以根治君麟夜所中的媚毒,所以他近日会亲自来到砂之城一趟,让他们先别急着离开。
他这么一说那显然是要等的,而冰蛊虫的出现令楚情和君雪翎花了好一阵时间来研究,他们甚至开始推敲蛊虫一类是否能用来治疗李凤迤的毒,只不过他们本身对蛊没有钻研得那么透彻,所以还是打算先等人到了再说。
人是在雨夜到来的。
沙漠中本就少雨,但那夜的雨却有着倾城之势,雷霆之钧,在这样的夜晚,很容易就唤醒李凤迤五年前在毒忧林中苏醒过来的记忆,那一夜他只感觉浑身上下彻骨的冷,钻心的疼,连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脸上,他都没有什么感觉。
他想起义父的好,却忘不掉那场惊心动魄的背叛,他想起自己在最后关头将机关开启,而那特制的机璜楼,本是他这年要送给义父的大礼,那本是为保护义父之用,最终,却成了他囚禁义父的工具。
真是万分可笑。
而到了雨夜,李凤迤浑身的骨头也没完没了地痛了起来,他卷着被子贴着墙,昏昏沉沉睡着,便在这个时候,极其细微的脚步声夹杂在偌大的雨声中传来,李凤迤披衣而起,推开房门,就见被大雨打湿的长廊上多了一连串湿哒哒的足印,那足印是从院子中来,一直延伸到长廊的尽头,那里,却是君雪翎的房间。
李凤迤一怔,正要迈开脚步,却感到一阵掌风自身侧来袭,那掌风夹带着雨里的阴凉之气,顿时遍袭李凤迤全身,李凤迤一个激灵,反应却迅疾无比,他脚步微滑,算准角度,探出手臂直扣对方脉门而去,未料对方竟似早有预料,振臂一挥,他内力浑厚得惊人,李凤迤的内力却早就用在抑制浑身的疼痛上,这时猛地受力,他自是反射性地用内力抵挡,这一来,没了内力压制,周身疼痛骤然爆发,李凤迤的脸色一瞬变白,他痛得险些站不住,冷汗滚滚直淌落下来,他此时已靠近长廊边缘,雨水顷刻间将他整个人浇得透湿,也就在这一刻,对方似是察觉到李凤迤的不对劲,他正待上前查看,却有两人一前一后各自匆忙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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