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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州富水(古代架空)——锦观

时间:2024-06-16 08:19:31  作者:锦观
  黑夜中沙艾格骂了句突厥脏话,快速解开郑郁脚上铁链,绑好他的双手,抓着他就离开。
  郑郁被他塞到马上才假意关心:“这么晚了,咱们要去哪儿?明日天亮再走啊。”
  沙艾格翻身上马,坐在郑郁身前,手里逮着缰绳和捆他双手的绳头,温柔道:“去阴曹地府!”
  “驾——!”
  喝声在高昌的浓夜骤响,两匹马驹离开生活数月的屋子,三人沿路从高昌日夜不停的奔往西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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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习俗
  离清海镇不远的玛纳斯河岸边,沙艾格朝过往的胡商买来几块饼给郑郁和余三。
  “你说你跟余三带着我也不方便,钱粮我们也不够了,不如还是把我放了吧?”郑郁有气无力地说。
  可惜沙艾格尚在与余三说话并未听见这句话,郑郁耳边是胡商们说着小勃律的战况以及,突厥骑兵进入天山一带寻人的消息,就在不远之地,怕是要进入清河镇了。
  数个日夜的奔袭让郑郁身体疲累,面容憔悴不堪,方才照河水时,他都快认不出自己。
  随后郑郁支开话题,沙艾格才摇头回道:“饿不死的。”
  夏日夕阳在草原的天边远挂,郑郁看着那余晖,吃着干巴巴的饼,苦笑:“我是凉州长史,你这么抓着我不怕朝廷报复?”
  “我已是孤家寡人,随便你们的皇帝怎么做。”沙艾格转头看他,“说来,你情郎要是真爱你,怎会这么久都找不到你?只怕是新人在怀了。”
  郑郁咽下最后一块饼,哂笑:“他的选择我尊重,若真如此他能快活余生,我也没什么遗憾。”
  他相信林怀治,任何事情在未亲眼所见亲耳听到前他不会怀疑。而且这几月来,沙艾格那张讨人喜欢的嘴时不时就来这么一两句。
  “啧啧啧,郑砚卿,你可真是长情啊。”沙艾格讥讽道,随后又恢复他那样一贯的冷漠语气说,“吃完咱们就走吧,否则在这儿过夜会冷死。”
  汗液粘腻的衣裳贴在身上,郑郁瞧着被夕阳染成金黄的河水,沉吟道:“我要洗澡。”
  沙艾格皱眉:“不准洗。”
  郑郁低头闻了闻身上,继而是沙艾格与余三,专门用突厥语嫌弃地说:“我们三个,很臭。”
  余三会唇语,看见此话他果真低头嗅了嗅身上有股子酸臭味,随后又来确认沙艾格,却被沙艾格瞪回去。
  郑郁耍混不走,直言不给洗澡就不走。沙艾格气得没办法,加之三人身上味道确实熏人,只得勉强咬牙答应。
  河水波纹荡漾开来,此时岸边的那些胡商都已离开,蜿蜒向前的玛纳斯河中只有他们三人。郑郁从头到尾给自己洗了个干净,瞥见沙艾格背脊上的海东青,说:“从这里到碎叶城还有多久?”
  “依我们的脚程,三月吧。”沙艾格转头看向郑郁,笑着说,“别在想着留线索给阿史那莫,上次你把我的画像藏在余三卖出的胡禄箭囊里,这才导致突厥骑兵找过来,这次你还想这样吗?”
  那沙艾格的画像藏在胡禄箭囊里,而卖出的话则是会卖给当地要前往小勃律打仗的军士,一旦有军士发现这个,不论是交到那一只军队里。上面的官印都会被发现。
  这也是为何那夜沙艾格要带着他跑的原因。
  “他费尽心机找你,你俩有什么深仇大恨?”郑郁反问道。
  沙艾格没有回答,郑郁想了想,又说:“当年在长安时,阿巴斯告诉我,阿史那莫身边有一人对他至关重要,只可惜命不久矣。”
  中了迷回天不就是命不久矣吗?
  “既然命不久矣,就不必再念。”沙艾格上岸穿衣,冷冷道,“洗好我们就走。”
  郑郁想这骑兵怎么这么慢,站在水里搓来搓去不肯上去。沙艾格蹲下身,冷笑:“再不出来,我就绑人了。”
  “我要是受伤,死在这里,你也别想好过。”郑郁把湿发拨在耳后,冷漠地看着沙艾格。
  余三双手比划着什么,沙艾格颔首示意他下去把水里的郑郁抓上来。于是这几月武力全失的郑郁就又被裹上衣服,绑好双手坐在沙艾格背后,向那未知的西北方向去。
  翌日,太阳升起,鹰鸣灌耳。
  两匹飞驰的马驹穿过葱绿无垠的草原,踏裂蹄声似要惊破天际。在那快速移动的两个黑点后,有群手持弯刀兵士随着海东青的唳声紧追。
  骏马一日千里,却敌不过对方人数与海东青这空中霸主的监视。
  沙艾格感觉到身下马儿力疲减速,怒道:“是你把他们引来的?!”
  郑郁身体受不住颠簸,奔驰一夜的他如今疲惫至极,仿佛五脏六腑与下肢都移了位。他勉强靠在沙艾格背上恢复力气,笑着说:“我只想回凉州,你我都没错,但强行绑在一起就是错了。”
  说罢还牵了下抓在沙艾格手里的绳子。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沙艾格大喝:“你该感谢我!而不是算计我!你这个......室韦狗鼠辈!”
  “感谢你什么?”郑郁眼前昏沉,他就觉得自己马上快晕过去了。
  话音才落,突厥骑兵见相距颇近,便搭弓射箭,一箭射中载着两人的马。
  骏马中箭长嘶一声,跌落在地。郑郁和沙艾格滚下马来,很不幸郑郁滚下来时,被沙艾格手里的绳头翻身一带,他的头撞在了石头上。
  突厥骑兵发出一阵欢呼,郑郁滚了几下摔在沙艾格身上,脑袋里是一团浆糊。他觉有人逼近,抬眼看去是骑在红鬃马上的阿史那莫,天空中海东青稳稳地停在他肩上。
  华贵沾着风尘的胡服锦袍裹着他高大的身躯,深邃的眼睛犹如饿狼死死盯着沙艾格。
  万丈草原在这位年轻的突厥可汗身后展开,他腰间还挂着郑郁藏画像的胡禄箭囊,他握紧缰绳朝沙艾格狡黠一笑:“终于找到你了,可敦。”
  是夜,月光倾洒,郑郁坐在突厥骑兵驻扎的营地篝火旁,看着跳动的火苗想着这半年来的糟心事。
  他与沙艾格被阿史那莫带走,还没来得及问林怀治的近况。沙艾格就与阿史那莫吵起来,而他也是药力上来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睁眼就见头顶的帐篷,他想这里应是阿史那莫的营地。郑郁想找到阿史那莫,让他送自己回凉州,掀开帐篷出去打听好位置后便去寻人。
  营地里的帐篷四散分布,但都围着主营帐坐落。此时已是黄昏,伙夫在准备着晚饭,来往士兵都有意避开王帐。
  郑郁不过须臾就找到王帐,但门口都没士兵把守,他想阿史那莫也太心大了。可下一瞬他就听见王帐里瓷器碎裂的声音以及阿史那莫与沙艾格的争吵。
  阿史那莫的声音还与几年前一样,他声嘶力竭地诉说着这几年在塞外和中原寻找沙艾格所经历的心灵折磨。
  哪怕隔着帐篷,郑郁也能听出那力竭里的苦楚与心酸。可很快沙艾格回复了他,语气温柔且坚定,他说:
  “我不想留在这里,阿史那莫,你不能强求。”
  后面就是肉|体沉重地摔在榻上之声与沙艾格的咒骂,郑郁趁春色还未激烈起前离开了王帐。
  郑郁心烦得很,身上又冷就随意找了处篝火取暖,那些兵士见是他与沙艾格一起回来,也给他送了些吃食。
  至于为什么,郑郁从这两人的恩怨情仇已经猜出一些,突厥语中的可敦乃是可汗王妻之意。
  夜幕降临,与郑郁生活数月的余三找到他,手里捧着那碗药。郑郁这下不在受人所辖,直接拒绝。
  余三又是双手来回比划,郑郁看来看去只懂了一个意思,为你好。
  但有时的郑郁倔强劲起来了,皇帝老儿劝都不管用,他一个劲摇头还不闭眼不看余三,急得余三都快开口了。
  这时一身锦袍的沙艾格找到他坐下,说:“为你好的,你不喝可就没了。”
  “我都快喝半年了,是想让我死慢点吗?”郑郁冷笑,把那碗药放在脚边。
  沙艾格眼尾洇湿还带点绯红,嗓音也有些哑:“我真想你死,就不会救你。”
  “所以你跟我是一样的人?”郑郁说,“阿史那莫身边那个中了迷回天的人,是你吧?”
  自高昌出来后,郑郁没有喝那药他的身体居然在慢慢恢复。继而联想今日所见,故此问出自己心里萦绕了数月的问题。
  “是又怎么样?”沙艾格很坦诚,“这解药你到底要不要?一旦停药你的身体就又会恢复至从前。”
  郑郁震惊道:“所以你不肯放我走?是因为你在拿我试药?”
  沙艾格用木棍刨着劈里啪啦的篝火,微笑道:“你就当我是个自私懦弱的人,再不喝解药,你体内那毒我可压不住了。”他的视线移到郑郁身上,说:“而且因为你,我再也去不了碎叶城了。”
  郑郁一瞬间有些愧疚,低声道:“对不起。”
  “没怪你,你的药还差点时间,你得跟我走。”沙艾格的声音还是像初相识时般温柔。
  去哪里,郑郁没问,他想或许沙艾格要跟阿史那莫回去。但这里面有多少妥协,郑郁这时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很想林怀治,想回凉州,现在他只想回到林怀治的身边。
  见郑郁没有说话,沙艾格又说:“你难道不想解开这毒药吗?”
  郑郁答道:“还要多久?”
  “最快两月。”沙艾格说,“你体内是日积月累留下的,非一朝一夕可以去除。”
  这都是当年郑郁陪在林怀清身边所染上的余毒,郑郁说:“你的解药是哪里来的?”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沙艾格侧头凝视着抱着一件外袍过来的阿史那莫,笑道:“宜阳公主,记得吗?”
  郑郁喃喃道:“原来如此,只是你那时在长安?”
  轻软的外袍披在沙艾格身上,他看了眼身边坐下的阿史那莫,淡淡道:“算吧。”
  别人过去的事情,郑郁不好多问。这时阿史那莫沉声道:“我已传信至凉州,砚卿不必担心。既然你的毒还没消去,不如先与我们回草原牙帐。”
  郑郁思索片刻,问:“小勃律那边的战事如何?”
  “大军怕是已过了疏勒镇,再过葱岭便离小勃律不远。行军路上一切无虞。”对于战事,阿史那莫的消息或许有些滞后,但能保证的是完整无误。
  郑郁点头:“这里到你们牙帐要多久?”
  阿史那莫回道:“十来天就到了,前些年你于我有恩,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毕竟你还是朝廷的官员。”
  思及身上蛊毒,郑郁答应了阿史那莫和沙艾格的邀请。并亲写书信一封,让阿史那莫的兵士送到凉州,他怕林怀治不信阿史那莫的军队。
  盛夏时节的骊山别苑里,阴萌清凉的柳树下。林怀湘看着远处玩闹的几个孩子,很想忽略回京的庆王朝他要钱的声音。
  庆王自去年宁王事后,被德元帝看得烦,把他丢出长安到虢州,这几日病了才上书求着回来。回来之后德元帝并不见他,只让林怀湘好生教导,同时还有十四皇子恒王也交给了林怀湘养。
  庆王都快哭了,他拽着林怀湘的衣袖:“四哥,我的好四哥,你给我拿点钱嘛!我在虢州都快饿死了!”
  “四哥也没钱,我连父皇的面都见不着,哪里有钱啊。”林怀湘也是同样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
  开春以后,德元帝身体是一日日的慢慢垮下来,为此信奉金丹治病的频率也越来越高,虽贵妃严静云有身孕的消息让他回光了几日,但也顶不住丹药里的朱砂,家国大事全交由了政事堂。
  他这个太子,极少能见到德元帝,就算见到了也是明里暗里的质疑猜忌。
  庆王不信,又磨磨唧唧拉着林怀湘扯,林怀湘最后忍无可忍:“你去去去去!除了三娘子那里,东宫里看上什么你就拿走!”
  “四哥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娘走了我只有你嘛!”庆王才十二岁,还是一个遇愁事会哭的人。
  耳边是哭声,林怀湘脑子都快炸了,又看见弟弟恒王一脚把林承昭踹了个屁股蹲,林承昭立马哇哇大哭。宫婢乳母忙轻声哄着,林怀湘踹开庆王,赶紧去哄自己的儿子。
  谁料一走近,两位幼童一人一个地抱着林怀湘的大腿就是哭。一个叫爹,一个叫哥,差点没把林怀湘送上天。
  林怀湘筋疲力尽的哄了许久后,这两人才止住哭声,庆王也被庆王府太傅逮回去背书。林怀湘坐在柳树坡上,找了一鱼竿在尾处绑上小纛,来回逗着坡下的两孩子玩。
  林承昭和恒王见新鲜,是以跑来跑去的够那小纛。
  一时间一大两小玩得不亦乐乎,但久了林怀湘也累了,随手挑了本书看,手无意地甩来甩去,丝毫没看到羽毛打着自己儿子脸。
  刘千甫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场子,他停在不远处清咳两声。林怀湘看到后扔了小纛,说:“中书令来了。”
  宫婢有眼力带着两位皇子退下。
  “凉州和鄯州来的奏折,圣上都亲自批了,多有夸赞。”刘千甫站在林怀湘面前,冷冷道。
  树荫下并无他人,林怀湘上手拉着刘千甫坐下,说:“我难不成还能阻止老爷子夸这两人吗?他明明就很想林六那小王八蛋,但就是不开口召他回来,每次见我就夸另一个儿子,谁受得了!”
  刘千甫拂开林怀湘摸他的手,答道:“那你没有顺势请言,让圣上召回?”
  林怀湘冷笑:“我说着些做什么?”他玩着刘千甫腰间蹀躞带上的香囊,说:“再说了,现下大半北衙都在我手里,请他把林六召回,岂不是要给我乱套吗?”
  刘千甫嘴角勾笑:“是吗?北衙禁军里郑厚礼虽是兵部尚书却还是羽林大将军,手握三千北衙禁军。若是袁维之再回长安,你觉得圣上下一步会做什么?”
  林怀湘摩挲着香囊上的绣纹,沉声道:“你不就是想除了这两人吗?无非是因为郑厚礼挡着你的路,可他是父皇钦点的人。再者圣心难测,老爷子下一步要做什么我怎么知道?”
  朝政不可能一直安稳于一方,袁纮和林怀治走了,德元帝又立马提上曲炜与郑厚礼,让他们跟刘千甫形成对峙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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