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茳轻轻回应“好。”
镇国公谋反一事已告一段落，而对于慕容皇后的处置，顾茳迟迟未下。
朝臣众人心思各异，都在猜测顾茳的心思，却无人再敢主动提及。
镇国公落马，王大将军官复原职，太后离宫，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众人感慨上位者的雷霆手段及其高明的同时，朝中大臣也深刻意识到，帝王威严不可侵犯，对顾茳越发肃然起敬。
顾茳正在御书房处理奏折，赵盛缓缓前来回禀“陛下，左丞求见。”
顾茳正巧拿起左丞递上来的折子，他一目十行看完里面的内容，便将这份折子丢在桌案角落。
“宣。”
“诺。”
左丞缓缓入内，给顾茳请安“老臣给陛下请安。”
顾茳吩咐着“赵盛，赐座。”
左丞恭敬行礼“谢陛下。”
顾茳看向左丞，自国公夫人死后，左丞看着苍老了不少，精气神不如从前。
左丞和国公夫人一母同胞，自幼兄妹感情甚笃，而国公夫人情窦初开，却芳心错付，她不听左丞劝阻非要嫁给镇国公。
左丞看出镇国公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他坚决不同意，可国公夫人为了和镇国公在一起，不惜和左丞断绝关系。
左丞对国公夫人心灰意冷，自此，两人关系破裂。
国公夫人嫁去镇国公府后，没两年，镇国公就本性暴露，国公夫人这才知道自己看错了人，她想到自己为了这么一个人不惜和家人反目，国公夫人没脸再见左丞。
可左丞哪可能真对自己妹妹不管不顾，国公夫人不知道的是，左丞没少威逼利诱镇国公，只希望他对自己妹妹好一点，再好一点。
左丞也知道，自己妹妹抹不开面子，他想着，时日还长，国公夫人总会想通的，自己也不要操之过急。
可是，当谌言将国公夫人的死讯带来时，左丞惊得差点摔倒，还好谌言及时扶住自己父亲。
而国公夫人命谌言转达给左丞的那些话，左丞听了，在谌言眼里，自己如此严肃正经，端庄方正的父亲，竟如一个幼童般放声痛哭。
一夜之间，左丞多了不少白发，整个人也萎靡不振，他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主动和自己妹妹缓和关系，也不至于如今，想见也见不到了。
左丞淡淡开口“你姑母的尸首，在哪？”
“还在镇国公府。”
“嗯。”
左丞从回忆中抽离，他开门见山道“陛下，老臣斗胆前来，是想问问您，您对慕容皇后，是何态度。”
顾茳猜到左丞前来，自然是为了慕容皇后。
虽说这些年，因着国公夫人和谌家断了关系，左丞和慕容皇后几乎没见过几面。
可慕容皇后到底还是国公夫人的女儿，左丞爱屋及乌，知道自己妹妹临死之前最挂念的便是慕容皇后，这才厚着脸皮来求情。
顾茳眼神示意赵盛将自己刚拟好的圣旨递给左丞。
左丞手中接过赵盛递来的圣旨，仔细阅览后，他跪地恭恭敬敬磕头“陛下仁德，老臣叩谢陛下。”
顾茳亲自扶起左丞“左丞不必多礼，朕也是多番思量后做的决定。”
顾茳坐回上首，淡淡道“荪王已将实情告知朕，国公夫人并未参与谋逆，朕不论是看在左丞的份上，还是她救了荪王妃的份上，她的请求，朕自然会答应。”
原来，圣旨所书是对镇国公府余下众人和慕容皇后的处决旨意。
而看左丞的举动，顾茳自然是从轻处罚，并未要了她们的性命。
左丞见状又下跪恭敬开口“陛下，老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请陛下准许老臣，将国公夫人带回谌家。”
顾茳自是知道两家的恩恩怨怨，左丞忠君爱国，一心一意辅佐自己，从未因为私事求过自己，而如今，为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妹妹，卑躬屈膝求着顾茳。
“朕允了，朕会下一道旨意，国公夫人是和离回谌家，自此，她和慕容复再无干系。”
左丞没想到顾茳想的这般周到，他感激涕零叩首“老臣多谢陛下。”
顾茳借机开口“朕给了左丞这么大一个人情，这份奏折，左丞便带回去，朕只当从未瞧见。”
顾茳将左丞的奏折抽出，让赵盛递给了左丞。
左丞震惊“这……”
顾茳直言“左丞才华横溢，朕可不愿放你告老还乡，何况，你放心得下你的独子？”
顾茳的话戳中左丞心坎，他经此一事，苍老不少，只想回老家安享晚年，而谌言是他老来得子，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
顾茳继续道“再者，朕还想任命你为太子太傅，你走了，朕的太子何人来教导？”
自古帝王多疑，对于有二心之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左丞以为，自己怎么说也和镇国公府沾亲带故，想来，帝王是不会再重用自己了。
可没想到，顾茳竟把教导太子的重任托付给自己，左丞感恩戴德叩拜“老臣定不负陛下的信任。”
顾茳吩咐着“朕给左丞告假，十天可够？十天之后，你便给朕打起精神来，华国不能没有左丞。”
左丞重重地磕了个响头“是。”
第115章 前来探望
而慕容皇后自那日镇国公宫变以后，便一直被禁足在坤宁宫。
赵盛带着圣旨前来。
慕容皇后不着粉黛跪下接旨。
“陛下有旨，罪人慕容复，罪犯谋逆，现已伏诛，念上苍有好生之德，镇国公府其余众人流放三千里，皇后禁足于坤宁宫，终生不得出，钦此。”
慕容皇后面无表情接过赵盛手中的圣旨“臣妾领旨，谢恩。”
赵盛在这宫内，见过不少人的兴衰，早已练就一副硬心肠，但对于慕容皇后，赵盛难得流露出一分心疼。
“娘娘，多保重。”
慕容皇后语气淡淡道谢“多谢赵总管。”
镇国公带兵闯入皇宫那夜，坤宁宫也和慈宁宫一样，被重兵把持着。
慕容皇后如此聪慧，自是明白，出大事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是自己的父亲谋逆。
而她，作为慕容复的女儿，她自知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顾茳却放了自己一马。
慕容皇后自然不会到这种时候了，还天真地以为，顾茳对自己有怜惜之意。
她一改方才的冷静，推门而出，想去一问究竟，可她才一打开门，就被金甲卫拦着“皇后娘娘，陛下有令，您不能离开。”
慕容皇后命令道“本宫要见陛下。”
金甲卫恭敬行礼“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慕容皇后突然情绪崩溃，她恶狠狠指着金甲卫“你，你们，不就是看本宫失势，才这般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舒心及时赶到，她急忙扶着慕容皇后进屋，还不忘道歉“二位大人恕罪，皇后娘娘只是伤心过度，奴婢这就带娘娘回屋。”
慕容皇后回了屋，她双眼失神，两眼直勾勾望着大门方向，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一生都要困在这方寸之地，不死不休。
她望着舒心，淡淡询问“怎么只有你一人？”
舒心跪地“娘娘，陛下遣散了所有宫人，只留了奴婢一人。”
慕容皇后苦笑“也是，本宫如今是罪臣之女，哪还配人伺候。”
慕容皇后还是挂念自己的奶嬷嬷的“桂嬷嬷呢？”
“桂嬷嬷年纪大了，一直不愿离开，非要留在这陪娘娘，奴婢劝了好一会，才把她劝了回去。”
慕容皇后点点头“你做得对，桂嬷嬷跟着本宫多年，总不能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还陪着本宫吃苦。”
慕容皇后沉默半晌“舒心，你也走吧，本宫没记错的话，明年你便到年龄可以出宫了，没必要跟本宫在这耗着。”
舒心见慕容皇后赶自己，她重重地不停磕着响头“求娘娘不要赶奴婢走，奴婢的命是娘娘救的，奴婢只想一生一世伺候娘娘。”
舒心家中好几个孩子，她爹重男轻女，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便要把舒心卖去窑子里。
正巧当时只有十岁的慕容皇后经过，舒心也是机灵，见慕容皇后衣着华贵，便上前跪下“小姐，小姐，您就买了我吧，我洗衣做饭样样都会，定不会让小姐吃亏。”
慕容皇后见舒心身子瘦小，衣衫褴褛，动了恻隐之心，便买下了舒心。
自此，舒心便一直跟着慕容皇后，为其鞍前马后。
慕容皇后缓缓下来，扶起舒心，看着舒心磕红的额头，她伸手轻柔抚上“傻，本宫当时救你，也只是一时兴起，你犯不着为此，平白搭上自己一生。”
舒心坚定开口“奴婢知道，娘娘买下一个奴婢是再简单不过，可如若没有您，我现在可能还在青楼瓦巷，您的大恩大德，舒心没齿难忘。”
慕容皇后嘴角微微上翘，凄凉一笑“没想到，最后陪着本宫的，只有你一人了。”
舒心没有告诉慕容皇后的是，顾茳其实是遣散了所有宫人，不许人伺候慕容皇后。
是她去了御书房苦苦哀求，可她人微言轻，只是一小小宫婢，哪能轻易见到陛下，舒心还没靠近御书房，便被金甲卫给扔了出去，为此还挨了顿板子。
赵盛心有不忍，才在顾茳面前提了一嘴，顾茳看在舒心忠心不二的份上，便让她留了下来。
原本，慕容皇后已经看淡了一切，不再闹着要见顾茳，只和舒心主仆二人，一日一日地安然度日。
可慕容倩的探望，却让慕容皇后情绪再次失控。
慕容倩在荪王的陪同下，来了坤宁宫。
临进宫门，慕容倩缓缓开口“荪哥哥，我自己一个人进去便可。”
荪王知道，慕容倩有话要单独和慕容皇后讲，体贴道“好，那本王在这等你，倩儿可要早点出来。”
慕容倩温婉一笑，微微点头“嗯。”
慕容倩缓缓走至门前，金甲卫恭敬行礼“荪王妃。”
慕容倩出示手令“本王妃奉陛下之令，前来探望皇后。”
金甲卫看后，恭敬道“荪王妃，请。”
慕容皇后正在和舒心做女红，打发打发时间，她见门从外面打开，忍不住用手遮挡外头直射进来的阳光，微微眯着眼眸打量来人。
慕容倩从外头进来，轻声道“皇后姐姐。”
慕容皇后惊得起身，一脸震惊“小倩？”
舒心见到慕容皇后久违的笑意，打心底里开心，她感激地看向慕容倩“奴婢这就去给荪王妃泡壶茶。”
二人双手紧紧握着，慕容倩关心询问“皇后姐姐，你这些天，过得还好么？”
慕容皇后苦笑“就那样，这日子日复一日的，只是困在这，有些无趣罢了。”
慕容皇后拉着慕容倩坐下，她试探开口“母，母亲如何了？”
慕容皇后倒是没觉得国公夫人会有什么事，毕竟，国公夫人出自谌家，对镇国公谋逆也并不知情，就算再如何，左丞也定会保住她。
慕容皇后就是怕国公夫人承受不住，毕竟，她的身子一向不好。
慕容倩见慕容皇后问起国公夫人，神色欲言又止。
慕容皇后见慕容倩神色异样，发现端倪，她握着慕容倩的手紧紧用力“小倩，母亲怎么了，你快告诉姐姐。”
慕容倩神情低落道“皇后姐姐，母亲，母亲已经没了。”
慕容皇后荒谬一笑“不，不可能，小倩，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慕容倩缓缓滑倒在地，跪向慕容皇后“父亲想用我腹中孩儿要挟陛下，我和母亲逃亡途中，母亲为了救我，胸口中剑而亡。”
第116章 得知噩耗
慕容皇后乍闻噩耗，眼前发黑，双膝一软，瘫倒在地，她放声呐喊“母亲！！！”
慕容倩愧疚道“皇后姐姐，都是我的错，母亲要不是因为救我，也不会死，您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只要您心里能好受些。”
慕容皇后扶起仍跪在地上的慕容倩“地上凉，你身子重，小心腹中的孩儿。”
慕容皇后怔怔看向慕容倩，询问道“母亲可有留下什么话给本宫？”
慕容倩重重点头，将国公夫人交待她的话缓缓说出“母亲希望皇后姐姐，好好活着，还有，母亲说，她爱您，很爱很爱您。”
慕容皇后哭着哭着便笑了“呵呵呵呵。”
她从中读出了另一层意思，难怪，难怪顾茳只是让她禁足，原来是国公夫人用命换来的。
慕容倩见慕容皇后这般癫狂模样，很是担忧“皇后姐姐，您怎么了，您别吓我。”
慕容皇后和国公夫人不愧是母女俩，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爱上一个人，而后毁了自己的一生。
慕容皇后作为高门贵女，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可这一手好牌却被自己打得稀烂。
她仰天长笑“小倩，你说，如果当初本宫听母亲的话，没有一意孤行，找个疼我爱我的男子，现在是不是会有另一番光景，也不至于，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慕容倩见慕容皇后这万念俱灰的模样，也是心如刀割。
“皇后姐姐，您别这样，母亲若是看到您这般，怎么能瞑目？”
慕容皇后还是很疑惑，她不明白，父亲怎么会突然造反。
她追根究底道“父亲为何造反？”
慕容倩摇摇头“我也不大清楚，只听说，好像是和叶大将军之死有关。”
慕容皇后喃喃自语“叶大将军。”
显然，慕容皇后也想起自己为挑拨顾茳和叶繁星的关系，重新提起了叶大将军之死。
慕容皇后崩溃，她手心一挥，将桌上东西甩至地上，因着用力过大，她不小心被剪刀划伤，可她恍若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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