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岌没有让她找人去迫害程岁杪的家人,只是让她给他们指错了路。
甚至还让她使计送钱给他大哥,照顾他的弟妹,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
可是每次程岁杪问她他的家人有没有消息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柳芜又觉得自己确实是在作恶。
柳芜原路返回,坐上了马车,瞥到了座位角落放着的食盒,心情沉重。
那是与程岁杪分别前他非让她拿着的。
“点心挺好吃的。”他说完,一定让她带走:“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
柳芜揭开食盒想尝一块。
却里面根本没有什么点心,是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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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拦车
第二日隋雾夜里才来,没有其他人跟着。
程岁杪觉得奇怪,他分明看到二皇子从午后就在等人,他暂住在隋雾的私宅里,等的又怎么可能是旁的人。
所以隋雾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不过程岁杪清楚这跟自己无关。
他心里念着柳芜那边是否一切顺利,想想这个时候柳芜也该发现他留下的银子了。
那是他在除夕夜前就准备好了的,之前给柳芜时她没收,程岁杪也清楚柳芜比他有钱,但那是他的心意,必须送出去。
那一夜程岁杪从潭蔚寺回去陆府后,准备修整片刻把要给的东西送给陆岌,趁他心情尚佳就向陆岌说明情况再出门一趟去找柳芜。
现在虽然情况有变,但好歹还能把这件事做成,而且柳芜没机会退回来。也是唯一的好处了。
只是程岁杪还忍不住想,柳芜到底有没有成功找人把口信传给木团或木圆呢?这一点无从得知。
与二皇子见过面后,隋雾亲自把人送了出去,后半夜才来找程岁杪。
那时程岁杪都打算睡了,隋雾的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
程岁杪觉得自己都有点儿想不起来隋雾以前的样子了。
心里的事多了,人就荒芜了。
隋雾的精神气儿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一股子阴云盖顶的样子,好像看到什么都不高兴。
程岁杪看他赌气不说话只瞪着自己的样子,想着这事估计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或许还是因为没有成功拿到他的籍契?
这样说来,柳芜还没有机会让人联络上陆岌吗?
程岁杪稳了稳心神,镇定地开口问隋雾“你怎么了?”
他已经不似前几日那样着急,等柳芜把他的想法告知陆岌,隋雾会以为自己是得偿所愿。
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听到程岁杪的询问,隋雾霎时间像一颗被霜打了的茄子。
他仿若在不久之前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隋雾看着程岁杪的眼睛轻声问他:“你对陆岌,是否有情?”
程岁杪:“……”
怎么绕了一大圈还是在这个问题上没绕出去啊?
“是因为那晚的事?我不是与你说清楚了?少爷他喝醉了,看他第二日与你对弈的样子,根本就不记得那件事……”
你怎么还一个劲儿的念念不忘呢?
“陆岌病了。”
程岁杪倏然睁大眼睛:“什么时候?怎么会?李大夫和杜大夫是否已经回了陆府?”
“就是今日的事,大夫此刻应该已经在陆府了。”
见程岁杪如此激动,隋雾低头沉声道:“因为他父亲向他施压,说他为了一个下人顶撞自己,目无尊长,又说他与男子纠缠不清,有伤陆府门楣。”
程岁杪愣怔片刻,瞪大了眼睛,他指尖颤颤指向自己:“是……因为我?”
隋雾轻轻点头:“还因为我。”
程岁杪此刻才发现,隋雾先前脸色难看,看起来像是在生谁的气,这会儿他明白了,隋雾这个样子,是在生他自己的气。
“陆岌不配合,我去找了陆老爷,陆老爷不会为了你得罪隋家,他只会去劝自己的儿子。”
程岁杪深吸一口气,胆战心惊地坐下,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道,陆岌对你执著得很,他不愿意,怎么说都不愿意,陆予棋……大抵觉得自己的小儿子当众驳了自己的面子,气急败坏,让陆岌在祠堂罚跪……”
“这么冷的天……”
程岁杪倒吸口气。
他在陆府待了那么久,陆岌平日出了安苑,只去那几个不得不去的地方,做些不得不做的事。
没事的时候,他只待在安苑,也只能待在安苑。
现在却为了他,被父亲罚去跪祠堂……
是因为自己跟陆岌说过的那些话吗?
程岁杪曾经打定了主意不想跟隋雾走,所以让陆岌答应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送出去。
哪怕他人已经不在陆府了,陆岌还记得他当时的承诺。
“何苦呢……”
“是。”隋雾看着他道:“任何人听到这件事,都会说一声‘何苦呢’,你也不例外,所以,岁杪,如今你还认为,陆岌对你,并无其他情意吗?”
程岁杪犹豫了。
那夜陆岌落在他唇上的吻还历历在目。
他不是没有想过,那有可能是陆岌日日压抑的酒后宣泄之举。
不记得也能假装的不是吗?
若他一直记得呢?若他一直是故意的呢?
程岁杪拍桌起身,看着隋雾开口:“听着,我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你对我做这些事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得回陆府去,不管你同意不同意。”
“你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离开。”隋雾说:“我来见你,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
说完,他起身似乎打算就这样走了。
程岁杪脑袋发懵,下意识上手抓住了隋雾:“你什么意思?你不会……不会就是为了造成这样的局面吧?不会就是想让陆岌因为我和父亲结怨,因为我气急攻心卧病在床?”
隋雾回头看他,冷笑了一下:“我没有那么料事如神,何况无论写过多少话本的人都猜不到这样的结果,陆岌,会为了你,做到这种程度,你自己想到过吗?”
他扯下了程岁杪的手,看起来很受伤。
“我做错了。”
隋雾看向程岁杪,“你回去吧,我不会再以自己的想法约束你了,也不会再做多余的自己以为是对的事情。”
程岁杪还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是想到陆岌的情况,他必须立刻动身离开。
这里没有属于他的东西,这里的东西都是隋雾买来的,该算是他的。
程岁杪抬脚就想往外走,又迟疑起来。
“事情闹得那么大,我该如何回去呢?”
隋雾看着他忧伤地轻轻摇头:“我知道的比其他人多些,但其实,即便是陆府住着的那些公子小姐,也只会认为陆岌惹怒陆老爷,是因为说了不得当的话,具体缘由是不清楚的。至于你,但凡知道你的,都会以为你这段日子是去探亲了,陆岌对外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程岁杪心头微动,陆岌对外一直都说他不在陆府是出府探亲了,这个时间倒也合理……但他这么说……是觉得他一定会再回去吗?
他试探性地往外走了两步,隋雾的目光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并没有阻拦。
程岁杪却不放心,他又往回走了两步,问隋雾:“你搞这么一出,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有目的。”
隋雾低声回答他:“我原以为,你是被他蒙蔽,我是想对你好的。可这些时日,我根本看不出来你愿意留在我身边的决心,就算我为你要回了籍契,你也会想办法离开的吧?”
程岁杪微微睁大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
隋雾看他一副被看穿后心悸的样子,扯动唇角笑了一下,略显苦涩:“陆岌为了你,能做出这样的事,你为了他,愿意委曲求全欺骗我。我找不到继续留你在身边的理由,留在我身边,你根本不会觉得快乐。”
程岁杪觉得他这话怪怪的,说的像是自己和陆岌已然是两情相悦,而隋雾就像个枉顾他人意愿拆散鸳鸯的大魔头似的。
“若你真的是为我好,我……我感激你,但这方法,确实错了。”
程岁杪张了张嘴,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只好跟隋雾道别。
这次大摇大摆出了宅子,没人拦他。
程岁杪在夜里艰难辨认着周围的一切。
很快认出这是阳和街,梧桐阁离这里很近,早些时候,隋雾带他去梧桐阁的那次,还有意无意说起过这条街上有不少宅子在卖。现在想来,一切竟是有迹可循。
程岁杪往陆府的方向奔去,跑了一路,衣裳都汗湿了,还看不清前路。
他虽然记得方向,但往日出门不是驾车就是骑马,他根本不知道仅凭自己的两条腿还要跑多久。
渐渐地,程岁杪跑不动了,他有些后悔刚刚应该厚着脸皮问隋雾借一匹马。
但只是稍微想想罢了,隋雾这人性格阴晴不定,与他相处久了,不知道他是否会突然改变主意。
程岁杪擦了擦头上的汗,深吸一口气,决定再次出发。
突然遥遥听到一辆马车的动静,缓缓从他身后驶来。
程岁杪心下一动,若是车上的人愿意带他一程,自己也可以给些银钱……
唔,他身上已经没有银钱了。
但没关系,等他回到陆府,木团木圆会有办法的,先许诺也可以。
程岁杪心一横,上前把车拦了下来。
“是谁?这样拦车你是不要命了吗?!”
程岁杪咽了咽口水,望着车夫道歉:“实在对不住了这位大哥,我……我家里有急事,走投无路,能否禀明你家主人带我一程?等我到了地方,愿意付银钱道谢!”
“这大半夜的不会是撞鬼了吧?”
车里的人探了半个身子出来,程岁杪瞧见对方是个年纪轻轻的少爷,正在好奇地打量着他:“不是鬼吗?”
程岁杪摇头:“我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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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回去
那人衣着虽不十分显贵,但也能看得出来不平凡的身份。
程岁杪上前请求对方带自己一程,说家里有人病重,说得声泪俱下。
“好吧,好吧,你上来吧。”
那公子妥协了,让程岁杪上去,问他要去哪儿。
程岁杪刚想报出陆府的位置,低头瞅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留了个心眼儿,说出了陆府附近的某条街市。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在隋雾私宅里换过的,早就看不出随从小厮的身份,事情复杂,不能与外人道也,只能扯谎。
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没有出什么纰漏,但是那位公子并没有多问。
程岁杪一直注意着外面的路,眼睁睁看着离陆府近了之后,立刻叫停马车,跟身后之人道谢,此刻天边已经泛起白边。
“烦请公子留个姓名,等我归家解决急事后,必会立刻登门道谢。”
“不必了。”
那公子淡然拒绝:“举手之劳,你快回家去吧。”
程岁杪多次道谢,对方不甚在意,让马夫驱车。
看着马车驶远了些,程岁杪吸了口冷气,马上转身朝着陆府的方向跑去。
这一次比之前跑得还要快,很快,陆府二字近在眼前,天色也彻底明亮起来。
以他的身份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程岁杪心里清楚不能从正门进去,他一开始的目的地就是陆府后门。
轻轻叩了几下,里面有人高声问外面的是谁。
“是我,我叫程岁杪,是六少爷陆岌院子里的人。”
里面的人听完后立刻开了门,探出身子来看,是旧面孔,程岁杪松了口气。
“程小哥儿,你怎么今日回来了?”
一边给程岁杪开门,对方一边这样问着。
正月十五还没过,也就是年还没过完,一般回家探亲都会等十五以后再回来,何况还有留给路上的时间。
程岁杪这个时候回来,仔细想来确实奇怪。
他想到隋雾跟自己说的话,不敢多透露,含糊答道:“原就是跟少爷说这个时候回来的。”
那小厮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程岁杪心下了然,看来陆岌病了不是假话。
那倒也是,隋雾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欺骗他,更何况若不是因为这个,他恐怕还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自己回来。
程岁杪望着对方明知故问:“怎么了?”
都知道他跟陆岌关系好,甚至好到了不可说的地步,也有不少人猜测他们之间的事。
这些程岁杪都知道,但他觉得平时自己大多时候只在安苑活动,和其他人来往的机会甚少,且跟陆岌的事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便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眼下他没办法定义陆岌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但装傻是他的拿手好戏。
见程岁杪风尘仆仆一脸茫然地询问自己,那小厮默了默。
“你回安苑自然就知道了,我是这外头的,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你自己回去看看吧。”
程岁杪故作镇定点了点头,跟他道谢,然后立刻转身往安苑赶去。
“程岁杪?!”
没想到马上就要到了,马上就能知道陆岌的情况到底如何了,却突然被出现的不速之客叫住。
程岁杪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搭理陆怀茵,但再怎么说陆怀茵是他的主子,他必须得恭恭敬敬的。
“五小姐,五小姐起得好早。”
陆怀茵冷哼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嗤笑一声:“你怎么穿成这样?”
程岁杪明白她是怎么想的,以他的身份来说,不应该穿得起这样的衣服,但他没时间也没心思生气,只想快点儿把人打发了去见陆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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