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裙子的颜色有些奇怪,斑斑驳驳,一处深,一处浅,并不一致,看上去有些像干涸的血渍。
他有个非常大胆的猜想。
靠近闻了闻,浓郁的血腥味,果然万元的血才是开启机关的钥匙。
他闭上眼,握紧了拳头。
良久,划破手指,将血印按在那女子的红裙上。
在弟子们即将找到他们时,身后密道的门应声而开。
承允却心底一片冰冷。
其实,已经没什么好求证的,他的血也能打开万元的机关,便足以说明一切。
苍木连忙拉着他冲进去。
“好险,差一点被抓住。”看着密道的门关上,他才放下心来,长松一口气。
密道的尽头是一个房间。
从装饰和摆设来看,应该是一个女人的房间,有一个很漂亮的梳妆台,上面放着一盏古朴的铜镜,看上去年份挺久的。
“这里有什么特别吗,为什么万元要设下密道?”
苍木打量着四周,发出疑问。
这里看上去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房间,简简单单,有床,有桌子和凳子。
承允说,“我没有任何记忆,但我觉得这里很陌生。”
从心底产生一种抗拒感,让他不想走进里面。
这里会和他母亲有关系吗?
“这不会是你母亲曾经住过的房间吧?”
苍木半真半假地分析道,“会不会是万元对你母亲一片痴情,在她死后,悲痛欲绝,无法接受,所以在这儿建了个一样的房间,保留她用过的一切,怀念她。”
承允摇头,“我觉得万元并没有很爱我的母亲,否则,怎么会一点不在意她的生死?连她带走玄天玉都不过问?”
“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偌大的万丈宫,一件和他母亲有关的物品都没有。
甚至,连一幅画像也没有看到。
机关外面的画像,和这房间里挂着的画像,是同一个女人,却不是他的母亲。
他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可是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是不需要眼睛去看的。
他能够肯定那个女人不是母亲。
另一边,苍木盯着墙上的画像发呆。
“这画上女子的背影好生眼熟。”他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
“你认识她吗?”
苍木闭上眼回想,幻境里看到的一幕幕浮现在他脑海里。
那个温柔而又坚强的女子。
“我……”
承允问他,“你想起了什么?”
苍木有些难以开口,看着他不说话。
“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苍木咬了咬唇,说道,“我不是很确定,但我觉得,她很像我的母亲。”
“我对母亲没有记忆,从小便是父亲陪着我长大的。”
“上次在幻境里,我看到过她的样子,和这个女人很像。”
“但我不能确定,那些看到的画面是真是假,也许是别人的陷阱呢?”
有些事情是承允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
万元对他母亲的确是心怀不轨,只是一直没得逞。
他虽是个无恶不作之人,却从没在这件事上强迫过母亲。
他热衷于征服,用尽各种手段,逼她点头,逼她求饶,逼她开口答应。
可是母亲宁死不屈。
这副画,从神韵上讲,是有七八分相似的,这画画之人的技艺,可以算是炉火纯青。
只是,他看到的母亲柔弱消瘦得多。
而这画上的女子更年轻一些,更像是年轻时候的母亲。
也许这是万元记忆里的母亲,永远是最美好的样子。
他亲手摧毁一朵花,却用余生去缅怀那朵花曾经盛开的样子。
苍木越想越觉得可笑。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看似深情,实则最是薄情之人。
若是这样的事实,那他的母亲和承允的母亲都是可怜人。
她们被同一个男人所伤。
承允也想到这一层,对自己那个便宜父亲的失望一再积累。
他暗自下定决心,永远不认回这个父亲。
苍木小心翼翼地抚摸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是母亲未出阁时喜欢用的。
承允失望透顶,便开始寻找可以出去的路。
一定不止一个出口。
外面肯定会加强防守,沿着来时的路出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可是鬼使神差的,他却走到铜镜面前坐下。
镜子里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
这面铜镜果然有古怪,无形之中,有种力量将他吸引过来。
苍木见壮,走到他身后。
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镜子里的画面,清清楚楚。
承允伸手触摸镜面。
一道波纹荡开,镜面犹如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紧接着便出现模糊的画面。
男人和女人在争吵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们的身形和面容慢慢变得清晰。
苍木惊讶地瞪大眼睛。
“承允,这是你的母亲,我在幻境里见过她。”
“是她。”承允紧张得心跳很快。
血脉里呼啸而生的亲切感是没办法骗人的,做不得假。
这是他的母亲,和他想象中一样漂亮。
那个男人是万元,二人正在爆发激烈的争吵。
他们静静地看着,即使知道,镜子里的画面只是回忆,不会被打断,却还是不敢出声,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镜面。
苍木明显感觉到承允的紧张,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没必要安慰,自己当时也是这样的情绪,非常能够感同身受。
承允的母亲林芸和万元争吵的开端是希望他放过羽灵。
这时的承允还不知道,羽灵便是苍木的母亲。
直到后面,出现她的身影,美得不可方物,惊为天人,实话实说,他的母亲比不上她。
难怪为了得到她,万元会不择手段。
他很痛心,母亲所托非人,错付不良人。
林芸放走了羽灵,万元得知后,勃然大怒,将她禁足,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他们找了好久,才在河边找到了羽灵的鞋子,得知她已经溺亡的消息。
回去后,万元将一切怪在林芸头上。
他对她动了手,废了她的一身修为。
彼时,他还不知道,她肚子里已经有他的孩子。
林芸对他失望,伤心欲绝,硬是没告诉他,拖着受伤的身体,离开了万丈山。
什么也没带,只带了家传的玄天玉。
孑然一身,只有这个东西是真正属于她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万元一生之中,为数不多的仁慈便给了她。
让她走,没有派人去抓她,也不追究她带走了玄天玉。
他知道,没了修为的林芸,即使玄天玉在手,也对他构不成威胁。
他对她只有算计,没有爱。
林芸出走后,去过很多地方,当时的她身受重伤,命不久矣,被一只善良的半妖所救,让她吊着一口气,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她不知道万元会不会派人抓她,害怕拖累别人,不敢在任何一个地方久留。
生下孩子后,她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日下。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的羽灵,深深地内疚和自责。
兜兜转转,她抱着孩子走了好久好久,去到了羽灵的家,将孩子放在逍遥宗的门口,敲响大门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躲在远处,看着逍遥子把孩子带进去,才放心离开。
之后,她便选择了自戕。
她是在为自己和万元赎罪,可那并不是她的错。
镜子里看到的远不止这些。
他们还看到了林芸的过去。
少女林芸是那样鲜活明媚,肆意洒脱,像热烈盛开的娇艳花朵,和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鸟。
可是,如此美好的一个人,最后却落得郁郁而终。
一切全败万元所赐。
他薄情寡义,见一个爱一个,花言巧语骗得林芸对他死心塌地。
成亲没多久,便对她不理不睬,让她独守空房,心情好时才会去看看她。
她变成一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有可无的金丝雀。
万元给了她掌门夫人的地位和尊贵。
可她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她从来没有快乐过,积攒失望,不再期待,全心全意做尽善尽美的掌门夫人。
她将大小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全门派的弟子都很喜欢她。
万元虽然爱在外面胡来,但碍于她的面子,从没带回过家里。
直到有一天,她见到了羽灵,那个画中的女子。
那一刻,林芸才明白,万元喜欢的所有女人都只不过是她的影子。
他年少喜欢的人,一直是羽灵。
后来的寻寻觅觅,万花丛中过,也只不过是得不到她的自我报复。
林芸想过,他为什么会和自己成亲呢?
大约是为了玄天玉吧。
只是他没想到,玄天玉认主,除了林芸,任何人都不能使用。
他又气又恼,连虚假的爱都不愿意维持。
林芸临死前还在对羽灵说对不起。
如果不是她把她放走,活着便还会有希望,痛苦只是暂时的。
她们都觉得彼此亏欠。
可明明她们两个谁也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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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那天晚上,承允和苍木知道了全部真相,一个残酷而荒唐,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
他们想不到,作恶多端的万元,竟然还是个情种,从始至终都爱着同一个人。
只是他的爱太沉重,无论是承允,还是苍木的母亲,都承受不起。
红颜薄命,用情至深之人,不会有好下场,林芸便是个很好的例子。
万元不同。
他看似深爱着羽灵,实际上,更爱自己。
一旦利益相悖,女人便会被他毫不犹豫地舍弃掉。
他永远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地位,也不会让自己受伤。
羽灵死的时候,他也许有过真切的悲伤。
可若是重来一次,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房间里的一切,不过是他迟来的内疚与深情,除了感动自己,于事无补。
他爱的,是那个记忆中完美的女子。
太容易得到的,学不会珍惜,对于触手可及之物,人总是会习惯性忽略。
林芸离开后,万丈山乱成一锅粥,万元才发现她的重要。
不知道他是否曾有过短暂的后悔。
没过多久,他又娶了个新夫人,眉目间倒有几分像林芸。
二人很快便生下个可爱的女儿,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无人在意林芸的死活。
承允为自己的母亲感到悲哀和不值得,为这样一个男人,赔上一生。
出口在铜镜下面。
他伸出手,不小心碰到,开关便自动打开。
下面是一条长长的台阶路,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头。
承允拉着苍木的手,带着他走。
苍木不禁会想,万元在走这条路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他会后悔害死羽灵,还是后悔不该放走林芸呢?
没人能猜得透他的心思。
通道里阴森森的,时不时有些奇怪的叫声,还挺吓人的。
苍木不由自主地往承允身边靠,最后钻进了他的怀里。
他没意识到,这是个危险的行为。
身后抱着他的,是对他心怀不轨,想入非非的男人。
这样做,无异于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纠缠不清的呼吸,温热的肌肤,柔软的身躯,搅乱了一颗情窦初开的心。
承允做不成君子。
朋友妻不可欺,他明白这个道理,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苍木腰上,缓缓收紧,温水煮青蛙,一步步得寸进尺。
或许,他从没把席瓦当成朋友,也不认为苍木是属于席瓦的。
本质上,他和万元是一类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可以不择手段。
逍遥宗只是教会了他如何伪装成冠冕堂皇的样子。
苍木果然没有察觉。
他只顾着埋头往前走,承允停下,他便停下,承允走,他也跟着走。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出口竟然是在他们俩住的小院子里。
苍木左右看了看,再三确定,这是他们住的地方,感叹道,“简直是天助我也呀。”
“我就说我运气好吧。”
他得意地冲承允抬了抬下巴。
承允轻笑着点头,“多亏有你。”
他捻了捻尚留有温热的指尖,怀里突然空空的,还有些不习惯。
和喜欢的人拥抱,是世间最美好之事,那种感觉很奇妙,无法用语言描述。
他们才走出来,一回头,发现出口已经消失不见。
而前面也有人追了过来。
他们已经换回夜行衣,将弟子的衣服扔在了密室里。
见状,承允连忙催促苍木回房间换衣服。
他们前脚刚处理完衣服,后脚追捕的人便赶到。
一群弟子乌泱泱地冲进院子里,连个招呼都没打,实在是很没有礼貌。
承允挡在苍木身前。
“深更半夜,你们不请自来,气势汹汹闯入,是何用意?这便是贵门派的待客之道吗?”
为首之人赫然是那日见过的小师兄。
他倒是赔了个笑,“抱歉,打扰二位休息,宫中有窃贼闯入,偷了藏书阁的东西,有人看见他们往这边跑过来了,事出紧急,没来得及和二位商量,请见谅。”
苍木偷偷翻了个白眼。
这不纯纯是在胡说八道吗?
他们是从密道出来的,怎么可能有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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